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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 明镜不映心(下)

384 明镜不映心(下)

三祖合力推衍出来的《抑妖宝典》有问题,这在后来是三方高层的共识。

它的确拥有着抑制妖性的能力,在修者入妖的程度尚不深时,甚至几乎能够做到完全将妖性抑制;但压制妖性终究不是清除妖性,那些已经侵染修者意志的妖性只是在“宝典”的作用下陷入了“沉睡”,并不是被杀死消灭。

而这完全治标不治本的“疗愈”,也就顺理成章的为之后将发生的一切灾厄,埋下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伏笔。

“当然,也并不是没人怀疑过,探星楼的老祖便是第一个将问题摆到台面讲的仙。”

“挑重点的讲。”

探星老祖认为《抑制妖性并净化妖类》这个命题,是连星空中诸多禁忌帝主昼夜不息都没有能够攻克的难题,现在却如此轻易的被他们三个连禁法初路都没走完的尊者勘破,那么这其中会不会存在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信息,又或者全是那妖类背后的推手专对他们此行推衍所做出的算计。

这绝非是妄自菲薄,而是建立在世间真理上的合理推断;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刚出生的稚子,穿越重生之流滚开,一个纯粹且普通的稚子,能够在学识上比肩甚至超越一位名满天下的“圣人”。

是啊,就连那名动星河、学识渊博的禁忌帝主(“圣人”)都无法寻找出抑妖净克之法,那么他们三个不过区区初勘禁法的金字尊者(寻常稚子)又何德何能,能够解答呢?这件事情不管从什么层面去思考,都透露着一股不可捉摸的诡异感。

但单一老祖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在另外两位的否决下,探星老祖也只好作罢。

无他,《抑妖宝典》在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好用了,替三方势力减少了很多原本不用付出的代价;大量凡间修者在修行过《抑妖宝典》后,不仅能够完全无视程度不算深的入妖,甚至就连自身的体质与实力都有了非一般的提升。

而这绝对是诸位老祖所意想不到的一点,毕竟《宝典》最初是按着静心驱邪的心经来推的,从实际来讲修行此典的修者实力并不该向上提升,而是应该有着大幅度下降才对。

就因为能够抑制妖性与部分提升实力这两个原因,《抑妖宝典》的修行很快就迎来了鼎盛时期。

在三方老祖近乎顺水推舟的推广下,《抑妖宝典》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流通与整个大陆,也因此令大陆上不少原本并不算强大的门派迎来了崛起;甚至哪怕是未曾有过修行的凡人,也能够通过少量金钱从合法渠道弄到这部功法。

几乎只是在一夜之间,三大势力的声望便在“人民群众”的拥垒下,来到了整个大陆的顶点,隐隐有着超越中域十国的趋势。

但这所谓超过十国也就只当听听就好,三大势力幕后是有顶尖大仙灵不假,但那十国的背景可是海外众仙地;需要知道在现世能够自称仙地,并且同时也受到星河众生认可的势力,其中至少有着一位禁忌帝主,以及复数寻常大罗天数坐镇,远不是他们这仨瓜俩枣大小尊者可以比拟的。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随意动弹的三大势力,确实能够做到比十国更多的事。

当然这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再这样一个三方势力的声望上升期,有人将《抑妖宝典》传去了十国地界,并借着三位老祖的名头劝说十国国主辅修宝典。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距离太古结束也就不过两三元会而已,仙地虽然对大陆凡域没有太大的掌控力,但诸地仙使都是每三个甲子都会来一次的。

也因为时长与仙地有交流的缘故 ,所以哪怕凡地国土之中,并没有什么压抑境界的真正大仙灵,他们所知道的也远比三大势力要知道的更多。

时任的某位国主更是直接看出了隐藏在《抑妖宝典》之中的问题,但可能碍于境界确实不太足够的原因,拿不住问题究竟在哪里,想要封禁也找不到理由。最后就只能联合余下诸国顺从仙地祖训,向三方势力发布了【关于废弃《抑妖宝典》修行事宜倡议书 】。

大致的意思是我们不会修行这道宝典,顺带建议你们也不要修行,因为仙地中的大仙灵说过,妖性是没有办法抹除与压制的邪恶意志,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虚妄。长时间的主动压抑,最终只能换来更加猛烈的爆发。

当然,他们只是按照仙地诸仙留下来的意志,进行还算温和的建议而已。并不会直接出手制止外界凡灵修行此法,你们要修自己修,反正他们是不会修的,也别想着将这宝典传入十国境内。

同时在默认修行此术会出现问题的前提下,他们会率先做好应对反对抑妖过后可能出现 反扑的准备。

坊间传闻,三家高层(默认也就是三位老祖)在看过该倡议书后,大骂十地国主不懂变通,传出来的风声内,字里行间隐隐有着将自己捧为人间救星的意思。

虽然这次没有能够得到十国的支持,甚至还因为三家高层的某些言论而与十国结了仇,但鉴于《宝典》传播范围实在太过广泛,并且实际效果对很多受到妖气感染而被迫堕妖的武者来说十分的明显,甚至对一些实力并不强大的小妖都能起到作用。(注:《抑妖宝典》最初的实验对象,就是一些实力中规中矩的妖类,其中大部分都被收敛进了如月轩观察。)

所以在事实层面三方确实有着超过十国,成为大陆支柱的趋势。

“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捕捉到名为“坊间传闻”的关键词,顺手抽了下陈年提醒记载的李扇,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深色眼镜,若有所思的问道。

“三位老祖从来就没有要将《抑妖宝典》向外传播的打算,也从来就没有让人将宝典的外传。”

“从宝典诞生,到三家自投入使用为止,我们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无法解脱的圈套。”

“有未知的存在,将彼时尚且作为三家核心机密的宝典偷出,传向大陆,并以此捧杀三家大能。”

《抑妖宝典》的诞生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其中埋藏着太多就连三位老祖都无法理解的问题;哪怕是彼时因为某些未知原因而性情大变,逐渐陷入偏执的如月老祖,都不可能背着另外两位将宝典私传。

将并不能完全确定安全的宝典向外传播,它没有出事倒还行,可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完全违背三祖和推宝典的初衷。

实际上在《抑妖宝典》因为未知存在作为免费克妖心经,而名动大陆的时候,三位老祖就已经在一副震撼我自己三万年的表情中,觉察到了事情的猫腻。

不觉察也不行啊,突然一大堆自己完全没做过的好名头,直接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三祖修行时间虽然很长,但还没有到把自己给修傻的地步,用屁股去想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正所谓,当一件事人家都认为是你做的时候,那么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答案就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抑妖宝典》那振动大陆的名头,已经落到了三家的头上(主要是如月轩的头上),不管他们想不想这个名头,在天下大势的推动的下他们只能被动去接受。

“他们没有想过去解决吗?”

“没有办法了,宝典印本几乎一夜之间传遍大陆,即便是全盛期的大仙灵都没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就更别提被压制过实力的三祖了。”

“他们那时唯一的能做的,便是接受来自十国的简易,逐步降低宝典的使用率,尝试收回流入民间宝典的同时,随时做着遭遇袭击的准备。”

“然后危难就直接爆发了?”

“不,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事发生。甚至因为宝典的传承,导致在那段时间很难再有新的妖类诞生。而老的妖类在大势力的追杀下死去,新的又不再诞生,此消彼长之下,竟然难得的出现了一段持续时间不短的‘盛世’。”

青年口中说着盛世,眼底却透露出凄凉,看得李扇难免多出几分疑惑。

“听你这意思不是说盛世吗,怎么如此悲观?”

盛极而衰是阴阳调和的规律,也是天理运行、循环往复的道理,所以李扇并不难猜出在那段盛世之后将会发生些什么,而那青年的声息并不像是在哀叹盛世过后的灾厄,而就是在哀叹那盛世本身。

“‘盛世’?那当真算得上‘盛世’吗?”

“立于主上掌心的本体,或许蕴有参悟天地造化,勘破世间至理的威能;但那一张小小的澄澈镜面,却永远看不透凡灵的心。又或许妖邪与凡灵的内心,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在那‘盛世’过后不久,一场震惊寰宇的妖祸——蕴妖之祸便开始了。”

那是妖祸,也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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