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红色的奏折猝不及防地砸到了阿吟身上，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随即又掉在了暗红色的菱形花纹地毯上，被柔软面料吸收了绝大部分声音，瞬间便细不可闻。
“那个白衫真是狂妄！居然放出狠话说能杀掉当世观自在的五个弟子！”皇帝低沉威严地声音传来，狐狸似的长眼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是音量拔高，“杀了大晋的倦鸟回便也罢了！还杀了一直都居住在白云生境河的钓江寒！”
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是长期居住在自己国土境内的人，那便是自己人。
尤其是有利用价值的人，哪怕钓江寒多次拒绝与大启的合作，面对无数金银珠宝都毫不心动，但是身为一种武力的巅峰象征，也是一种资本。
“如此便也算了！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居住在了明城！现在都还不走！以至于大晋、大梁都私下里派出使者来同朕商议此事！”皇帝扶着额头，“若是从前，白衫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朕压根不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大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尽数是白家人掌权，他还有个掌握整个大楚兵权的哥哥！”
这样，他压根不能轻举妄动。
白氏本来被云且行和谢提析设计着进入了死局，结果还是被那白衫朝夕之间便翻了一片天地。
大梁和大晋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白衫死，但是又都不想自己先去当这个出头鸟，便想着游说大启来做这个先锋。
皇帝听来听去，面上保持着笑容，心里却是跟个明镜似的，这两国人是打算把自己当做傻子呢。
他知道很多人都骂自己昏庸，昏庸不昏庸的他可不管，只是自己不傻。
大启和大楚中间还隔了一个大晋，来者是客，自然是好生招待，江湖中事他们这些朝堂中人也不必多加干涉。
皇帝只是这么打了一个回枪跟他们说着，说得模棱两可，谁也不得罪。
再加上如今天气转寒，即将要步入新年，要将士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弃家人准备战争，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此话一出，两位使者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
阿吟没说话，她知道皇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便只是弯着腰把奏折捡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皇帝面前，又退回了原位。
不反驳，不冲突，低眉顺目，才是朝堂之中的生存之道。
又是一本奏折扔了过来，这一次扔到了阿吟那铁制的面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本！是参那个明城城主轻鸿羽的！怎么说也是个一城之主！在那儿还被白衫所伤！那么多护卫连个刺客都拦不住！让人家的女人受了伤！让白衫有难可发！真是丢尽了大启的颜面！”皇帝手指敲击着桌面。
阿吟默默听着他说轻鸿羽，手缓缓地握成一个圈，又迅速放开。
不能让别样的情绪影响自己。
皇帝倒是没有发现这些小动作，只是等着阿吟再度弯腰，跟一条狗似的把奏折又送了回来。
纵然大启的权力尽数渐渐掌握在了阿吟的锦衣卫手里，但是眼前这个人依旧是皇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多多少少还得当一个狗腿子。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砸阿吟，反而是一脸阴冷地看着她。
这个手下皇帝其实很满意，话不多，但一开口，每一个字都很有用，不做多余的事情，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皇帝曾经试探了不少次，阿吟都无一例外的表明了对他的忠心。
从前朝政不稳，他接手时便是一个烂摊子，内忧外患的，若非那四国对这个极寒之地本身没有太多的欲望，打起仗来，那些常年生存在温热地方的士兵也是水土不服，再加上路途遥远，他们想想也就算了，不然大启早就被吞了。
他得慢慢的布局筹谋，每一次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然而人老了，稳定了就会开始安逸，但是他又放心不下，于是才弄出了一个锦衣卫。
没任何世家子弟的参与，人人武功高强，所详细调查出来的家世背景也是干干净净好控制的，只会为他所用。
阿吟是里面最得他心的，能力出众，还数次救过他的性命，替他挨了几次刀，不然锦衣卫指挥使也轮不到她来做。
下一秒，皇帝将手放在小桌边缘，手掌一使劲儿，整个小桌便刹那间翻倒在地。
巨大的一声“砰”，随即在地上缓缓了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奏折洒了一地，宫女们紧张得不得了，一个一个的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一直都一言不发的阿吟。
阿吟这次没有再犯贱似的去弯腰捡奏折，只是拱手道：“臣已经差人去了民间进行调查，目前来看，比起白衫，似乎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说。”皇帝目光依旧阴冷。
“听闻观自在出山了，正在北上，这几日情报来说，观自在应当已经过了大楚的边境了。”
皇帝一愣，单调的阴沉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无数纠结的情绪在其中胡乱飞腾。
“如果不出意外，观自在的最终目的地应当是大启。”
皇帝呼吸一顿，随即胸膛又剧烈起伏着，唇抿得死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又让他觉得害怕的事情。
阿吟知道，皇帝藏着一些什么事情。
就跟轻鸿羽之前预测的一样，他们想要的答案，也许不需要通过摘星阁。
只是还差一点什么。
好半饷，皇帝的声音才传来：“他来大启干什么？”
阿吟摇摇头：“臣不知。”
......
“去查。”
他的声音明明什么感情也没有，却隐隐约约可察觉到一丝颤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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