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的道路上，一片湿滑。
沾了水的大理石，考验着人们的平衡以及细心。
应该是说，只是考验着落羽的平衡和细心。
是不是外来人，一眼就看得清楚。
众民同乐的街道内，水光被灯火阑珊的颜色渲染得非凡各异，那一道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天空中如流星划过，带着满心祝福将对方涂满。
欢颜笑语，不拘男女。
只有落羽，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生怕底下那都快漫过自个儿的脚踝的水沾湿了衣裙。
至于白衫，他倒是无所谓，每一步都跟在落羽身后，丝毫不见担忧之色。
目光在幂蓠之下，缓缓扫过那群人。
糅合在一起的笑声，无论男女老少，不着鞋履，赤着脚在水里头翻腾，长裙着沿着膝盖处卷起，宽松适度不碍于行动，露着小腿便四处撒欢。
夕阳下的一处艳红，由远而来，在水面上凝荡着一层少女胭脂。
对泼的明城子民，由上至下，浑身湿透。
清凉的快感，是这短暂的夏日所带来的不可多得的体验。
偶尔有几道疑惑的目光看来，主要是对于落羽那太过于拘束的模样表示了好笑。
明城人并不排外，这儿本就是大启和大晋的交界线，自有不少来自于四面八方的人，他们更着重于及时行乐，享受世间的一切美好。
鞋袜都湿透了，落羽嘟嘟嘴，有点不舒服，那鞋袜里头的水粘附在一起的感觉，但是又有些舒服，她看着那群人的疯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突然之间也很想跟他们一起玩。
幂蓠挂着长长的帷幕，怎么看都是很不方便的。
白衫看了看四周，底下流水顺着脚心而过，像鸿毛拂过。
不远处的十字街口，白衫看到了一处卖面具的小摊。
不过摊主估计也是混迹在人群玩闹了，没人守着。
白衫走上前，拉住落羽的肩膀，她的身上也被不少洒来的水所浸润，贴着美好的肌肤，展现着自己的妖娆。
“夫人，戴幂蓠是不是不习惯？”白衫低头附耳，轻声问道。
她的小心思，在他眼里都不算是小心思。
落羽觉得自个儿手不够用，一边要提着裙子，一边要注意着那些疯闹的人完全没了个方向感，她的幂蓠时不时会被撞地歪到一边去。
“我们一定要戴这东西么？这儿也不一定会有人认出我们来啊。”落羽嘟囔着，好不可怜。
那摇摇晃晃的裙摆上点缀着白色的梅花，碧海蓝天层层浸染的颜色是那星辰所触及之地，被水光所侵入后，颜色愈发深沉。
白衫叹了一口气：“把裙子放下，反正都湿了。”
落羽顿了顿，乖乖将裙子放下，没入了水内。
腾出手来，白衫才去牵她的手，向那面具摊走去：“入乡随俗，先换些方便的，随后去住的地方——有人已经为我们安排了住处。”
厚实的大掌，不同于手背上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他的手心布满了茧子。
像是两个世界。
“我们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吗？”落羽好奇地问道。
白衫点点头：“欢水节得持续三天，爷算准了时间，今儿是第一天便到了，况且那些人为船加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事情。大概......得在这儿住上十天半月的。”
低头瞧了瞧自己肩膀处，白衫抿唇，神色难窥。
落羽倒是无所谓，难得能出来一趟，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
只不过她心里也不免担忧，想起今晨看到的那几只鸽子所带来的书信。
不安......总是不安的。
紧紧牵着白衫的手，努力地想要将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抹去。
走到摊前，五花八方的面具挂在上头，神色各异的、颜色各异的、精鬼神妖的，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落羽一眼便看见了一只小兔儿的面具，上头还学的入形，竖起两只小耳朵，瞧起来可爱极了。
落羽摘下幂蓠，戴上兔面，在白衫面前转了个圈：“三郎，怎么样？好看吗？”
白衫手指拂过那些面具，瞥了一眼落羽，笑道：“整张脸都被遮住了，好看也看不见了啊。”
说的也是啊。
挑选着面具，白衫翻来覆去地看着，迟迟拿不下主意，又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好像没人来。
落羽趴在上头，见他纠结，随手取了个白狐狸面的搁他眼前：“三郎你瞧这个怎么样？看起来线条流畅优美，俊得很哟。”
白衫拿起来，手指摩挲着，质感倒是还好，就是......
“怎么？爷在你心里就是个狐狸？”
来了来了，致命的提问来了。
落羽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她要回答说是，白衫会不会往她脑袋顶上敲两下？
摇了摇头，落羽连忙在面具堆里面继续翻找，白衫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那动作，终于，落羽找出来了一个瞧着有些威武的纯黑色狼型面具来。
“那这个呢？”落羽讨好地问。
“你是想说爷太凶了？”
“......”落羽深呼吸一口气，“那......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三郎有狐狸的聪明，也有狼的凶狠。”
“嗯......”白衫瞧她吓成那样，便伸手拿过她手里头的狼面，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今晚爷会让你知道爷到底有多凶狠的......”
满是暗示的话语，刺激的落羽浑身一颤，耳垂那鬓丝缭绕，被口风吹动，痒地发慌，一股子燥热在面上炸开，成了比那晚霞还娇艳的色彩。
只可惜都被遮住了，白衫看不见。
无人前来，白衫左右环顾一会儿，随即摘下幂蓠，先将那狼面戴上，再将白狐狸面戴上，两张面具倒是贴合，随即又从袖中拿了一卷银票出来，搁在桌上，用面具压着，转而再去牵落羽的手：“走吧，我们先回府。”
“回府？”落羽惊讶之色炸开。
白衫点点头：“爷在这儿买了一栋宅子。”
落羽更加惊讶了：“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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