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苑城，白府。
黄昏未散，明月已挂高空，牵来无数星辰。
那橘光透过窗户入了里屋，一点残阳欲尽时，偏要艳压群芳，诉尽暖意。
白初摘下头顶的花圈，一屁股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目光细细，清理着花圈上的败色。
奈何就站在他面前，一身威武的铠甲，英挺伟岸。
看着他，摆弄着小姑娘家才会玩的东西。
庭院内，依稀可闻那女儿郎的笑声，清脆动人，还似乎在叫唤着什么。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有些模糊不清的诗句音，被念得娓娓动听。
奈何垂着头，千言万语凝在喉咙内，怎么也问不出声。
随着那女儿娇音，脑袋也是嗡嗡作响，仿佛一堆蜜蜂在脑子里。
白初翘起了二郎腿，浑身放松，沐浴在晚霞残阳里，朝着那花圈吹了一口气，吹动着上头的花枝乱颤，来回转悠着观察着，看看可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那声音消失之后，四周寂静。
“明日我要带夫人去一趟皇宫，你自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白初突然开口说道。
奈何微微一愣，抬眼看他：“将军这般急令，只是为了让属下回来休息的吗？”
“也不是。”白初瞥了他一眼，继续拨弄着花圈，“中秋了，跟爷过个节吧，以往都没有跟爷好好过过什么节日。”
他们之间，更像父子。
白初对奈何的重视，如狼王对狼子，希望他终有一日可成大器。
更何况那个时候，白初并没有想过成亲生子，奈何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还有呢？”
“还有？”白初微微一笑，似乎没打算隐瞒什么，“还有就是中秋那日，大块吃肉，少喝些酒，爷有事要做。”
“什么事？”
“带她离开这里。”
奈何瞳孔紧缩，浑身绷着，气息不自觉地加重，好半饷，他才张唇轻声问了句：“去哪？”
清理了所有的枯萎，那满桌黄败，也偶尔掺杂着些许青绿。
清理的干干净净。
白初又将它往自己脑袋上戴，淡淡说道：“去很远的地方。”
“几时回来？”
“……”白初沉默着，定定地看着奈何，看着他眼里不着掩饰的担忧，又偏头看向窗户外，最后的太阳入他眼，将那一双黑眸印色，变得通透了些，不觉刺眼，方才悠悠开口，“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一口气瞬间堵在奈何心门口。
很是轻松的语气，身后的代价却是千山万水的重量。
只是为了那个女人，所以他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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