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不知泛何去,清风吹来几阵,凉凉的,天色渐渐暗了。
后来,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雨丝。
有诗云:“画船听雨眠。”
看景色看得眼睛有些酸,她在他的怀里小睡过去,两个人似这世道的浮萍,随水而流,到哪便算哪。
搂着她,白初心里很是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与黯然。
可是又觉得纠结,睡不着,就会想很多。
雨轻轻滴落那湖泊,翡翠之上点开悠悠圆形波纹。
看着她的睡颜,娇美胜桃李,此刻没了那份闹腾,小小的身子依偎着他,显得恬静美好。
这样的她,怎能放手?
亲吻着那云鬓花颜,叹了一口气。
上午那一场大雨,如欲来风满楼,心中万般思绪,一根一根缠绕在一起,难解难分。
可是再如何难解难分,结局都只有一个。
天色又暗了几分,西方不见晚霞飘来,只有似乎是无穷无尽的雨丝。
周围河道开始有那么一份规矩的宽度,可见炊烟升起,林中鸟鸣一声,疏雨落竹身,噼里啪啦的。
它自然停靠在了一侧岸边,不再往前走了。
白初摇了摇花涟,轻声喊道:“五娘,醒来了,我们到了。”
花涟极不情愿地“唔”了两声,有些起床气的她翻了翻身,似乎是还不想起来。
白初又俯身温柔地哄她,花涟才缓缓睁开眸子,鹿眼圆亮,永不见杂质污秽。
揉了揉眼睛,花涟懒洋洋地靠在白初怀里:“我们到哪里了?”
白初抱着她起身,雨停了,天际只现一线白,繁星点点,明月从乌云之后露出那快成圆盘的脸,皎洁的月光在水面上,镜花水月,随水而模糊了颜色。
“我也不知道到哪里了。”白初抱着她上岸,将她放下。
双脚着地,花涟又变成那个喜欢追寻新奇事物的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的。
这一片竹林,偶尔掺杂着其他的树,大抵不是专门由人种植,月光泄入,一条长廊弯弯绕绕镶入其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上有牌匾:风雨长廊。
白初眯了眯眸子。
“风雨长廊?”花涟抬头看着,“什么地方?”
“这里……”白初幽幽开口,“是一条夫妻之路。”
“嗯?”花涟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白初很小的时候听说过,六苑城一座山里有一条长廊,是一对夫妻所制。
那对夫妻,女方曾是大家闺秀,为爱与男人私奔,过上了清贫的日子。
曾经的千金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变成了操持一家的普通妇人,男人为表心意,为她建造了这么一座长廊,取名“风雨”,寓意着夫妻风雨同舟,恩爱到死。
故事到这里就很完美了不是?女人嫁了一个好男人,虽没了那份富贵,但多了一份安然。
可是,男人后来参军,一去数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女人在那段日子,尽心尽力维持着家,被生活岁月所打磨了风华绝代。
“男人被纸醉金迷了眼睛,有更多美丽的女子巴结他,他已经看不上糟糠之妻了,而且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无法给男人做妻子,只能为妾。”白初叙述着,“后来,备受冷淡的女人再次来到了这座风雨长廊,触柱而亡。”
承诺,永远都在朝夕之间被磨去。
花涟沉默着,静静地看着长廊。
里面萧条,无任何人影,竹叶飘在里头,也无人清扫。
曾经那个女人满怀对未来的期望跟那个许下永不负她的诺言的男人一起走过这条长廊,后来却成了诅咒。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因为愧疚还是怎么的,他没有拆掉这里,这里就一直保存了下来。”白初继续道,“后来也有很多新婚夫妻走过,都信誓旦旦的觉得能跟对方走到最后,可是如花美眷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这条长廊,尽头也许是幸福,但也许是诅咒。
白初默默想着,想起在扶风寺日照大师跟他说的那个故事。
如果新皇跟心爱的公主在一起了,那份浓烈的爱是不是也会被岁月所掩盖?
不知道,结局已经是悲剧。
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同一个人,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留在了那个男人的心里。
一只小手,伸到白初的眼前。
转眸看去,花涟满眼笑意地看着他,被月光所笼罩的脸,美得让他心跳加速。
“跟我走吧,初郎。”
她说着,许下那个也许是幸福,也许是诅咒的诺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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