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有的时候并不温柔,在那黑色流云内如同战场尘起,千军万马,万箭齐发。
人间,是一座孤城,被动地接受着这天神的惩罚。
那一袭白衣胜雪,不沾半分富贵,只染清雨内半透,一如初生纯洁,贴着窈窕身姿,在这长林小路内策马踏叶飞。
黄叶绿色不分彼此均萧萧落。
昏暗里,刀光,剑影相互交错,一瞬了无痕。
两道人影轻点白云生镜河,脚踏水性杨花而去,如蜻蜓点水,荡开微妙的波纹,惊扰着水下躲雨的游鱼。
遁入岸上竹林,被狂风吹的沙沙作响,一阵一阵,颇有规律,纤细的竹身摇缀着,仿佛如女儿细腰,顷刻之间便可折断。
钓江寒追着那道狡猾的白影,被一狂落叶迷了视线,不过这么一瞬便跟丢了。
光线变得奢侈,在这里面,黑暗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雨……好大……砸在人身上,生疼。
大刀握在手心里,邪眼藏在被雨水打湿的杂乱无章长发下,仔细地观察着黑暗里的动静。
他是猎物,那个人是猎人。
粗暴的下着温柔的水,洗刷着长刀,折射出眼前那树影如狂涛席卷,被撒上一盆墨水,肆意挥散着天然的山水画色。
白影从他身后窜出,一息之间刀与剑的锵然之声在这雨幕中揭开残影,内力从相接的那一刻泵出,将一地枯黄震飞上天,如乱花飞舞。
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眼睛,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悄然带笑,却又布满阴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跟在船上那副慵懒大相径庭。
此刻,他眼里的坚定只想着取了他的命!
这是一个聪明至极的男人,自知正面无法赢下敌人,便化为一条泥鳅,侧身卸力,引刀入尘土,横扫起一地荒芜再度迷惑视线,又消失在了原地。
钓江寒缓缓拔出刀,任由雨水清洗着刀上的泥土。
黄叶缓缓从中飘落。
天然的音乐配了天然的舞蹈,才叫完美。
很会躲是吗?知道广阔的江面上不适合他,特地小试几招勾起他的欲望引入林内,再借着昏暗的天气,招招从暗中出手,观察着他的缺点,阴狠毒辣。
天时地利,算的很好。
倦鸟回死在这样的人手里,不算冤。
钓江寒起了兴趣,嘴角上扬,有点儿期待他下一秒的进攻。
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策马声,远在天,黑暗里面的白衣是一道看不清的光芒。
两身白衣,一为生存,二为送葬。
侧身进攻,轻功飞来,带着美艳多姿花纹的剑破了雨幕黑暗,极快的速度似乎还能斩断光阴,割裂空气,长啸鸣鸣,朝着钓江寒的头颅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微微偏头而过,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一寸肌肤,红线蔓延,青丝落在剑上亦是触及则断。
惊雷,从空中劈下。
黑暗里那一瞬间的光明,钓江寒透过剑身看到了自己的伤。
又是一瞬间,白影再度遁入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后知后觉的疼痛袭来,钓江寒摸了一把脸,淡淡的血腥味,落了一手红,很快被雨水冲的一干二净。
攻击很快就会再度来袭,不过都是从身旁划过,难不住钓江寒。
三番五次的从暗里袭来,似乎都没想打算将他置于死地。
这样的程度就想要请他赴死,怕是远远不够。
除了脸上那一道细微的伤口,后面的攻击都没有再度伤到他。
钓江寒甩了甩手里的长刀,此刻,他又遁入了黑暗里。
气息闻不见,动静也听不到,把自己跟黑暗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白衫!你打算就这样躲来躲去?这点不痛不痒的招式,恐怕你的体力会比我早消耗完吧?”钓江寒挑眉喊道。
大雨滂沱,清洗着地上的泥灰,也将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再度打落。
正前方,那道白影从黑暗里缓缓走出。
通透的白衣被雨水浸湿,紧紧贴着白皙的肌肤,平生添了几分诱惑,那俊美的面容被雨水淡化了所有棱角,更显江南温柔婉约。
手持三尺长剑,雨水顺着剑身汇聚成一道小流,落入尘埃里。
钓江寒含笑歪头:“不打算躲了?”
“我赢了,所以不需要躲了。”白衫淡淡说着。
“你赢了?”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钓江寒哼哼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脸颊。
“就凭这么一道小伤口?”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钓江寒便感觉有什么凭空紧紧束缚住了自己的四肢、腰肢、脖子,那一份坚韧锋利,生生的透过衣料割着他的肌肤。
细看而去,极其微小的银色丝线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身上,箍得皮肤仿佛要被割开,闷哼一声,手中的长刀落下,直直地插入土地内。
睁眼欲裂,头微微向后靠以来减少脖颈处丝线的锋利感。
刚刚不是在胡乱试探,是在布线。
布下这天罗地网!
好啊……好的很!
又一道闪电劈下,山雨吹风满林。
白衫眯眸,提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他要亲自砍下他的头颅来代表胜利。
黄泉剑,出之必要沾血。
“金蝉丝……”白衫走到他面前,看着那手腕处的鲜血溢出灰色的衣服,将它染成黑色,“软如绢,硬如钢,上次与倦鸟回一战,她的腰带剑倒是给了我这个启发……”
钓江寒啐了一口,眼眸充血:“白衫,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卑鄙阴险啊?”
卑鄙?阴险?
这个世道,谁不会卑鄙一点?谁又不会阴险一点?
“我素来只要结果,过程如何……我不关心……”
雨水温柔地抚摸着他那张俊美的脸颊,眼底的阴寒在闪电中被勾勒得淋漓尽致,缓缓提起剑,朝那脆弱的脖颈去。
“再见,钓江寒……”
闪电消失,黑暗滚滚袭来,却没有传来剑割开肌肤的声音。
金蝉丝突然的断裂声融入了雨声内,下一秒,那道白影被一掌打飞,向前而去的弧线和冲击力直接撞断了一棵竹树。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白衣陷入沼泥中。
雨幕,渐声细小。
钓江寒喘了一口气,扯掉残留的丝线,再度拔起刀。
那一掌没有至他于死地。
他反应很快,瞬间转了些微的方向,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只击中了肩膀处。
不过这样也足够让他不能动弹了。
白衫只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视力在那么一瞬间模糊了起来,嘴角的鲜血随着咳嗽喷洒而出。
地上的清凉透彻心扉。
雨水,落满全身。
正面的素净,背面的污秽。
要死了吗?
好像……没有力气了……
骨头好像断了,应该是要死了吧……
若他死了,她可能又要哭鼻子了。
今天,七月二十二,是她的生辰。
她的生辰若是成了他的忌日,她得多难过啊……选了个不好的日子呢……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带她到处比翼双飞,未让她为自己生个儿子。
想见她……好想再抱抱她,再吻吻她……好想……
鲜血,越流越多,融入混着泥土杂叶的雨水里,一团乱,流过黄泉剑身。
没想到黄泉剑这次沾的是他的血。
雨越来越小了。
仿佛感觉到了大地的颤动,仿佛听见了马鸣的声音。
神智逐渐回到短暂的清明,他看见钓江寒举着刀站在自己身旁,那高大的身子如黑云压城。
可是他的刀却落不下来了。
浑身颤抖着,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了白衫身旁。
浓稠暗红的鲜血从他口里吐出。
不甘心地回眸,他的背后,有九个针眼大小的洞,个个击中要害,剧烈的毒猛烈的乱窜,攻击着堡垒内部的柔软。
穿着白衣的女人,气息喘喘,站在那儿,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双手拿着一把扇子,长发凌乱,杏眼圆睁。
雨停了。
夏天的气候,比翻脸还快。
钓江寒倒在他身旁,一抹阳光从云朵后漫出,迅速划过地面,照射在他们身上。
温暖且光明。
白衫微微侧头,看着那个熟悉的又模糊的身影一点一点放大,费劲力气想要去看清,却颇感疲惫。
她来了……还是说……在做梦……
“三郎!”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一声焦急的呼唤里,那柔软的身躯紧紧抱住他。
天时地利加人和,他赢了。
满足地微笑,陷入黑暗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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