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白氏祠堂，空无一人。
凉风灌进，吹在里头那瘦骨如柴的男人身上，一阵一阵咳嗽声如江水滔滔不绝。
烛光粼粼波动，照亮着这祠堂内白氏的祖先们。
有一处颇为特殊，那里只放了一个灵牌，然下是一个镂空檀木盒，三长香火供奉着。
的确是特殊的，祠堂内不放嫁出去的女儿。
可是那个女人想回家，白衫如了她的愿，冷眸照过所有白氏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没一个人敢忤逆他的意愿。
云且行拿着帕子擦了擦唇，拿了一壶酒坐在她的灵位下，看着外头清辉不减，听着蛙声蝉鸣，唯独不闻稻花香米。
“今儿我来了隐城看你，不会怪我来得晚吧？”云且行柔柔笑着，仿佛眼前就是她，一如当初。
他也没想到白初真的允了他这不成器的愿望。
再不来，他真怕她忘记他了。
饮了一口酒，破烈，顺着喉咙而下，胃里被辣的生疼，难受不已。
可惜没有一个人让他保重龙体，劝君莫贪杯。
云且行痛苦地皱了皱眉头：“若是……若是换了以前，你肯定不会让我喝了，现在……现在无论我如何也不会有人在乎了……”
热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抽泣的身体抖如筛。
堂上的烛火疯狂跳动着，那个女人却再也不能开口回答她任何话语了。
擦了擦眼泪，又灌了一口酒。
“你说你最讨厌懦弱的男人，我想我就是你最不喜欢的那种男人吧？你也并非心甘情愿嫁给了我，不过是皇命难违，也为了白氏不得已而为之。”云且行靠在桌旁，满身颓废姿态。
可是他知道自己能娶她的时候，那一刻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悄悄去见过她一面，那娇美俏丽伴着笑声缓缓的身影常驻心头，萦绕不去。
他觉得将来六苑城多了这么一位爱笑的皇后也许不错。
可是当他掀开那红盖头时，她却不再笑了。
所有人以“为她好”的名义为她打造了一个精美的困鸟笼，然后也都自然而然以为她也会喜欢。
云且行苦笑：“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娶你，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她也不必那般年轻就死在了这皇宫内，他也不必如此肝肠寸断。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眉眼之间得你几分风味，可惜性格随了我，我想着若是随了你，将来说不定是个好皇帝……”
“女儿倒是跟你有五分像，性格有七分像，整日喜欢钻研那些史书，却不爱女红，哎……她若是男儿身，我倒是不介意将皇位传了她……”
“染墨，徽音殿的花又开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少你了……”
“我让蔚儿记着，将来立皇后不居徽音殿了，我怕你不认得那儿是自己家……”
“染墨……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回我一句好不好……回我一句罢……我已经知错了……”
风中，他的低喃得不到任何人回应，只会被淹没。
白初站在角落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面部的轮廓似乎少了往日那般凌厉，眸子垂了垂，似乎是在想什么。
最后却是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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