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春雨而来，细细又疏疏，不多却也不可停，遥远的千峰万山，隔了这么一幕珠帘玉幕，不得窥见真容。
他选在了今天走，四月初一。
不多言，就像往常一样，他起身洗漱，由她懒睡一会儿，待早膳摆好之后才让人将她唤醒。
他留着长发等着她，她也留着长发等着他。
亲自为她挑选衣裳，并不局限于红色。
婢女散去，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还是留给两夫妻比较好。
外头匆忙地搬着要出远门的行李，里头却是静悄悄地，只有偶尔夹菜轻点流瓷的声音。
落羽默默地喝着红豆粥，心中五味杂陈。
几乎就要走神，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白衫夹了一块虾仁到她碗里。
“专心，莫要想太多。”白衫轻飘飘地说着，似乎并不担心。
也是，他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肯定都有把握，如果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冒险。
嘴里嚼着虾仁，却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努力地想要平复心情，叫它别乱想，然而另外一个声音总是作怪。
早膳吃的少，也没心思吃。
白衫又为她画远山眉，这一月来他也只为她画这一种眉型。
男人自尊自强，素来只有女人低头弯腰下跪伺候夫君，不闻男人屈身为妻，那张敞为妻画眉被男人所不齿，可见一斑。
后来虽也被誉为宠妻典范，可是不过是画个眉罢了，这么一件事都算宠妻，那平日里那些女人得有多难过。
得了一点甜头，便想要更多。
白衫要落羽给他送行，落羽垂眸：“是不是我不送，你就不走了？”
白衫敲她那小脑袋：“你答应了爷的，听话。”
她一向都听他的话，说一不二的，可是这一次她只想忤逆了他。
不为别的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他。
马车早已在外头等着，黄泉剑搁在里头，不见天日。
隐城的白府仿佛才是整个大楚的帝都，路上行人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
雨停了，太阳还犹抱琵琶半遮面，时隐时现。
路面上湿滑，小草偶尔还凝珠落尘，花色被雨水打湿，洗去污秽，更为娇美。
白衫牵着落羽出来，他是轻装上阵，穿着方便行动的赤红纯色圆领衫，不披外袍，腰中系小玄色带，垂挂折扇，皂靴白绸裤，玉冠藏千丝，颇是如玉郎，翩翩世无双。
“你啊在家里等爷回来，若是无聊就多看些书，爷这大半年也教了你不少字了……”
“若若虽没有你那个时候那般细心稳重，倒也看得过去，爷相信她会照顾好你……”
“爷还给你留了些东西，算是给你解闷的，想爷了给爷写信，就在金陵城那儿，你那记性可别寄错了地儿，也让爷看看你字迹可有进步……”
他不厌其烦地交代着，难得见他说这么多话，落羽却越听越不开心。
最后，白衫摸着她的头，柔声诱哄道：“爷走了啊……喊声夫君听听？”
落羽低头看着他的袖口，突然鼻头一酸，伸出手去拉着他的衣袖。
抬眼看他，那一眸秋水衬伊人。
“能不能……能不能不去了啊？夫君……”
软糯糯又小心翼翼地说着那话语，言语之间的乞求，听得让女人都不忍心。
白衫心中一软，不顾这光天化日之下人群众多，只管自己心意将她揽入怀里。
紧紧的，一点也不想放开。
落羽在他怀里缀泣，想着他心软便可以不用去了，可是下一秒他便毅然决然地松开了她，再不回头看她，径直上了马车。
落下车帘，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里头。
马夫一声“驾”，人群涌动。
她的怀里多了一件东西。
一把重金折扇。
马车远去，她握着那把重金折扇，脚上仿佛被灌了铅，有千斤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泣不成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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