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从来没有考虑过年龄的问题，她忽视了白衫比她大了七岁这个事实。
如今，白衫已满三十，正是而立之年。
这个年龄还是青年，该是施展大好报负的好时辰，然而在这个时代，战乱频繁，上层贵族纸醉金迷，纵欲过度，三十岁也是半身进棺材了。
尤其是白衫这样的人。
十几岁便是女人不断，年少时更是在精神身体上受尽折磨，二十年下来，他的身体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安逸的女人可比男人命长许多。
总有一天，他会比她先离开。
惊蛰清明过后，白初令白衫去了一趟六苑城。
因何事而去，落羽不晓得。
她仿佛依旧是那个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的女孩，只是跟从前的性质不同，白衫不让她知道那些事情，便少一分危险、少一分担忧、少一分挂念。
有的时候，人懂得少，就能安乐长命。
落羽坐在桃花开满的庭院里发呆，花飘千千里，仿佛携霓裳仙踏樱粉临尘。
年仅三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围着树开怀大笑，你追我赶。
婢女奶娘在一旁看着，释放天性的孩子一举一动总是让人揪心。
白衫好像没有这样的童年。
虽然他算不上一个多么合格的父亲，但他从不辱骂孩子，不会拿孩子跟别人比较，他会适当的给予该有的肯定，让他们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
上一辈子的悲哀，不能延续到下一代。
只是当人开始思考一个难题疑问时，因为久久得不到答案而日思夜想，最后陷入一个死循环。
她已与白衫成婚，夫妻共为一体，哪怕白衫是黑暗，她也只能与这黑暗同化，永远陪着他。
可是如果白衫死了呢？
他们并不安全，白衫为了巩固白氏的地位经常会出去......杀人......
明争暗斗不断，终究只是表面的安宁。
对了！杀人！？落羽痛苦地皱眉。
一双儿女争先恐后地跑向母亲的怀抱里，欢声笑语之间渐渐将落羽拉回神，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张扬着小手，不清晰的言辞透出着单纯无暇，求着母亲的爱。
“娘亲！娘亲！”
落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抱着他们。
都说男随母女随父，但是这两个娃娃没一个长得像她，全随了白衫的眉眼风流。
“怎么了呢？”落羽笑着柔声问道。
“娘亲，”女娃娃一双尚未成型的桃眼，扑闪着漫天华彩，“爹爹去哪里了呀？”
落羽摸摸她的小脑袋：“爹爹保护你们去了。”
为了他们而战斗。
“是去打坏人吗？”女儿继续问。
坏人......
落羽笑容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衫才是那个“坏人”啊......
“他们都说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强悍的男人，爹爹一定打跑了很多坏人吧？！”儿子摇着落羽的手臂。
他们其实害怕白衫这个父亲，但同时又对他心生敬仰崇拜。
“那些坏蛋都会下地狱的！”女儿对哥哥说着天真却又是事实的话。
也是诅咒。
落羽让婢女和乳母带走他们。
这个问题，太难了。
下地狱吗......
落羽心里一阵难受，又晃了晃脑袋。
桃花落满肩。
这世间怎么会有鬼神？又何来天堂地狱，九霄冥府？
从来没人证明它有，但是......也从来没人能证明它不存在。
如果真有地狱，像白衫这样的人，恐怕得去十八层地狱被红莲业火焚烧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吧？
“三夫人，你怎么了？”婢女担忧地问道。
她们看着落羽进门三年有余，一直被白衫捧在手心里，她的眉眼也许久没有这般飘荡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了。
落羽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三爷出门在外，许久不归，有些担心他。”
婢女听如此，掩面轻笑：“夫人若是担心爷，奴婢听说下月初三是上清寺建寺之日，由月读大师亲自出面主持，莫说是祝愿，哪怕只是能得他一句解惑禅语，亦能受益终身。”
月读大师？落羽微微惊讶：“是那位圣人吗？”
“正是。”
圣人所在的光明净土，可以容纳她这般的污秽靠近吗？
遥遥远望，远处被乱花飞舞遮掩，像是被一团薄雾遮掩，朦朦胧胧，有型却看得不真切。
像梦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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