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
姜吟眼中略带怜惜,“是啊,真可怜,别人的爱意你得不到,只能妄想着拿这些蛮横之力逼迫他人,你不会觉得孤独吗?就像沈祁言一样,走到了今天,还剩下什么,连他自己的兄弟都背叛自己,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沈暮云怒极反笑,“姜吟,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看待我?你的确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也绝不是非你不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若是出了事,下一个就是俞锦柒,你最爱的婉姐姐,还有你哥哥……”
姜吟听着他刻薄的话语,却并不因此畏惧或是愤怒,“他们为大祁而死,会感到骄傲。而你不一样,你,没有名字,占着他的身体,我承认你的确很高明,功夫也很了得,但你失去的毕竟是一个人最应该拥有的东西。”
“简直是荒唐至极!”
姜吟敛眸,“荒唐的本来是你。”
沈暮云站起身,衣袖一挥,桌上的东西被拂了一地,锉刀,木屑,雕刻了一半的人偶,姜吟看着摔碎的瓷杯,秀眉轻拧。
“我会让你认输的,姜吟。”
房屋内归于一片平静姜吟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转身点了一炉新的香,香烟袅袅,姜吟手中攥着一卷帛书,神思却不知飘去了何处。
“皇子妃殿下,有一位男子求见,自称是您的故人。”
“可有说过是何人?来自何处?”
“自称是受过您的照拂,是您的旧相识了。”
“请他进来吧。”
姜吟放下手中的帛书,方一关上门窗,那人却裹着披风从门口进了,撩开珠帘立在她身前,兜帽渐渐落下,露出一张十分秀气的脸,眼角之下有一条极戏的疤痕,不偏不倚,恰巧抹去了他眼角的泪痣。
沈君临一揖,“多日不见,小将军别来无恙。”
姜吟摇了摇头,“诚如你所见,我过得不好,我之前一直在思考近些日子的事情,为何沈暮云心思缜密却能露出马脚,直到今天我见着你,原来一直都是你暗暗相助,真是多谢你了。”
“小将军再造之恩,如今我之帮助,不过毫末,总归还是小将军情感颇重,太容易相信枕边之人了,但愿小将军日后,切莫再这般感情用事。”
“我自然晓得……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沈君临顿了一下,姜吟连忙指了指木凳,“坐下吧,我烹了一壶香茶,你若是不嫌弃就一起用吧。”
“多谢。”
沈君临稳稳坐下,闻见屋里的香,却道:“这香是……”
“是宫里的沉水香。”
“不是的,味道虽相同,但有一股辛辣之味,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失了气力,虽不致命,但对于舞刀弄枪的话……”
“会失了武功是吗?那也难怪昨日与他对峙,我落于下风了,我早就该知道的。”
姜吟端起桌上一壶冷水,熄灭了方才燃好的香。“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我回去,若是扣下我,拿我要挟我哥哥,恐怕那一场仗,你不会败。”
沈君临摇头,“未免胜之不武。”
“正义之士,你当初又为何帮助西楚呢?你若是留在大祁,卷土重来,恐怕也不会……”
“小将军。”沈君临叹息道,“你也知道的,即便我留下来,于我而言,也并非好事,毕竟那个位置,原本就不属于我,染了鲜血的金黄宝座,我实在坐不下去。”
姜吟了然,替他斟上一杯香茗,“雪山捧翠,你尝一尝罢。”
“多谢。”
姜吟坐了下来,见他品罢,问道:“想必你也知晓如今局势了,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对策?”
“沈长枫,明澈。”
“他的眼线势力被陛下和暮云拔除干净了之前洵州刺史惨死一事,他被软禁,还没有出来,恐怕不行。”
“他早有预料,所以在此之前将暗卫交给了唐婉,并给了她一纸休书,在姜府,你应该能遇见她。”
“婉姐姐……被明澈休妻了吗?!是因为之前……在三皇子府一事么?”
沈君临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环,递给姜吟,玉环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和姜吟脖颈之间的那只胭脂玉扳指十分相似。
“原来是这样……”姜吟喃喃道,“原来他是知道婉姐姐和我哥哥的事情的,放了唐婉自由,原来一直十分照顾我的是他,可我……我之前……”
“小将军不必自责,小将军多年以前便知晓明澈的心思,不过一直不肯接受罢了,如今到了这般地步,虽说沧海桑田,但是小将军也应当庆幸,未曾站在明澈身旁,你之于明澈,只会成为他的弱点。”
姜吟神色凄哀,眼眸之中含着一股不可道明的叹惋之意,像是未曾有过游鱼的一汪清泉,在知晓游鱼离去的时候,总归还是有了几分留念。
“总归还是我对不住他。”姜吟摩挲着衣袖,“我曾经站在沈暮云身旁就觉得我得到了全部。爱情,权势,复仇之心,这些东西遮蔽了我的双眼,何曾看得起……我明明也是惦念权势的人。”
“我和他明明是一样的,可我却清高自持,做出这般模样,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直到而今,我方才知晓真正站在我身旁的人,早已变了心,也是,处在这般乱世,怎可坚守?”
沈君临安慰道:“至少小将军初心不改,虽说知晓真相,不也是原谅了父皇和皇叔吗?”
“我只觉得沈祁言并没有过错,只是听信谗言,那时候的他还不如现在稳重,而今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但关于皇叔,他是个可怜之人,一生都为着苏润前辈活着,到了最后才发现恨错了人,这该是多悲哀啊。”
“小将军……”
姜吟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一抹笑容,就像是冬日里最先化开的冰雪,明明是带着凉意,却反而带给人十足的温暖。
“算啦,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我只希望大祁能够安稳下来,虽说现在诸多事情不能挽回,但至少我的手里尚且还有一些筹码,多谢你。”
“我……只不过是做了……”
“我知道,毫末。”
姜吟眉眼弯弯,“不过还是多谢你,君临。”
姜吟趁着沈暮云在书房里独自调息的功夫,趁着尚未戒严,便偷偷出了乌衣巷,往姜府去了,但毕竟路途遥远,姜吟又不敢明目张胆独坐马车,好在沈君临安排周到,帮她寻好了马匹。
方一到了姜府门口,门上却贴着一张长长的白条,半字也无,生怕惊动了旁人,姜吟只好翻墙而入,刚一落地,却恰巧碰见了一人,那人似乎是要叫出来,姜吟连忙捂住她的嘴。
“嘘,别吵,是我,我哥哥呢?”
姜吟以为来人是个府里的侍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身着素衣的唐婉,怔愣了片刻,她连忙放开手。“姜吟,我该说你什么好啊。”
唐婉似乎有些无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近了,姜吟看见姜云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衫,见了她们二人,便飞奔而至。
“我还以为进了贼呢。”
唐婉笑了一下,“好了,来都来了,别站着说话,进去吧,三皇子托我的话有些长,我不能立刻告知于你,所述颇多,我都记了下来,你若是想看,就随我来吧。”
姜吟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一旁的姜云拉了她一把,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唐候府而今被封了,听说是陛下想要查证刺史一事是否与唐府相关,你一会儿在她面前不要提起这件事。”
“好。”
姜吟小心应下,似乎是觉察到她并未跟上,唐婉站在凉亭内,隔着一树秋枫,“快过来呀,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就来了。”
姜吟与他一同尾随其后,唐婉问道:“我听说锦柒与你一同嫁进了二皇子府,她的性子古怪,你们没闹着什么矛盾吧?”
“之前吵过一次,现在感情比以前倒是好上不少了。”
“唔……那也好。”
“婉姐姐是什么时候……”
“啊,之前二殿下被陷害,其实与明澈无关,是明澈受了陛下的意思,只是陛下对于二殿下的考验,但至于那几个给二殿下下了刑的人,并非是明澈授意,可不知道你有没有误会?”
“我……”
姜吟有些心虚,低下头去,唐婉十分温和地碰了碰她的发,“没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不会怪你的,他很后悔,当初与你谈话的时候那般粗鲁,吓着你了,所以不肯留在他身边,姜吟,如果可以,请你原谅他吧。”
姜吟叹息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他的。”
姜云与她对视了一眼,都了然地笑了笑。
唐婉领她进了她原来的房间,屋里陈设十分简单,墙上挂着一把短弓,几幅字画,一应茶具,甚而还有一些她还没绣完的手帕。
“姜云生怕动了你的东西你不高兴,都给你留着原来的模样呢。”
姜吟回头看了看姜云,却见他别过头去,自然可看不见他的神色,唐婉道:“你瞧瞧看,你哥这还害羞呢。”
“阿婉!”
姜吟朝着自己未曾取走的红木柜子走去,那里面放着几本沈诗遗留的书,记着她些许字句,还有姜吟的一些并不重要的玩意儿,年少时候的排遣,却上了一把崭新的锁。
“知道你宝贵这些东西,我就让姜云想办法上了把锁,免得让打扫的下人不小心磕碰了,没想到这么久的东西,你也保存的这般完好。”
“是啊,小时候的东西,就我还留着。”
“送你的小玩意,也就你拿来当个宝贝存了这么久。”
“闲话就不必多说了,我是偷偷溜出府来的,婉姐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唐婉点了点头,便从袖中拿出一卷撕裂的锦帛,似乎是什么人情急之下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唐婉一打开,却发现锦帛里的字迹十分潦草,泛着深沉的暗红色。
“这是明澈被困于府里,用指尖血写下的,里面有详细的记载,他养育的暗卫就存于长景城外,随时待命,若有此手书,和他手里的一块残破玉珏,他们便会听你的号令。”
姜云补充道:“姜家虽交出了兵符,但也有不少门客,你若还有需要,大可来找我。”
“多谢哥哥好意,想来也是不必了,在我练成天朝引之前,长景城暂时也是安全的,婉姐姐,哥哥,你们不必担心,但倘若真的有什么事,你们速速离开长景城,我会让沈君临前来接应你们。”
唐婉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沈君临,他不是……”
“不是出逃西楚,逃亡大祁,途中被大祁士兵误杀?那种冠冕堂皇的话你也信?一个皇子,即便被逐出京城,那也不至于被母国之兵所杀,姐姐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可是……他为何要帮你。”
姜吟敛眸,“我之前救过他,说来话长了,我事情还有许多,恐怕也来不及与你们多说,就这样罢,哥哥,婉姐姐,千万珍重,我们日后再见。”
“阿吟。”
姜吟刚刚转过了身,听见姜云唤她,却并不回头,姜云却道:“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随意丢了性命。”
“……知道了……”
姜吟推开房门,正对着那一树红枫,当年沈暮云曾经在这颗树上对她笑着说,“小将军,跟我走吧。”
姜吟猛然惊觉,那时候的暮云,是真正的他,还是心魔?是装作在意的他,还是将她放在心间,万分宠爱的沈氏远之?
当她惊觉过来的时候,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快马加鞭地回了二皇子府,在墙角处,她看见了待她的沈君临,沈君临见了她来,似乎很是松了口气,助她进了院内,这才拜别离去,姜吟再三感谢,沈君临只好笑而不语。
推开房门,姜吟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思琴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局促道:“郡主,您回来啦?”“你……是沈暮云叫你回来监视我的吧?”
“奴婢……”
“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姜吟掀开珠帘,开始打理自己的长发,铜镜一角,她曾经拿极细的簪子在上面刻了几个小字,识破了心魔之后,她便抹去了,但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暮云春树里。
这是沈暮云名字的由来,十分悦耳好听,姜吟曾经还艳羡过他的名字,沈暮云知晓后却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唤她的闺名。
兰因絮果罢了。
“郡主……”思琴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殿下说今日晚上要来,叫您仔细准备着,不要误了时候。”
思琴说得十分委婉,却没有提起宠幸两个字,姜吟冷笑一声,“是他的原话?”
“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姜吟挽好头发,却再也没有管她,自顾自地便走开了。
姜吟刻完了最后一点,于是开始研究天朝引剩下的法阵,只看了几页,天色却已经黑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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