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谢陛下。”姚双影这才款款起身回到了座位。
李承潇也不留了,起身来到许时安面前,拉起了她往外走去,一边道:“贵妃磨的墨细致无渣,且浓淡合宜,随朕到御书房伺候笔墨。”
“是。”许时安答应,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离开了翔凤宫。
……
入夜后,清心殿中,薛晴芳正跪在蒲团上,面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诵经。
殿中灯烛摇曳,过堂风吹进里面,烛火晃荡,光线忽明忽暗
“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了,薛晴芳睁眼看去,来人竟然是孟婵娟。
薛晴芳连忙行礼,孟婵娟亲自扶了她,亲和道:“薛妹妹,我来陪陪你,顺道给你带了些吃的。”
薛晴芳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孟婵娟也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陪着她,与她聊了起来。
殿中静谧,佛前专用的檀香袅袅升起,令人心静如水。
两人悠然闲谈,一直聊了许久,孟婵娟才在薛晴芳亲热的恭送下离开了。
……
又过了两日,许时安正在寝殿中侍弄新花时,樱枝进来了,高深莫测道:“娘娘,咱们宫里发生了一件新奇的事呢。”
“哦?什么事?”许时安继续浇花,模样悠闲惬意。
樱枝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娘娘,新妃里面,竟然有五人对月结为金兰了!”
“哦?”许时安听完,亦是深感意外。
“娘娘,千真万确呢,宫里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可知是哪五人结为金兰了?“许时安问。
“娘娘,是孟贵人,薛美人,夏美人,林美人,刘美人。”
许时安细细沉思,那五人,想来便是孟婵娟,薛晴芳,夏吹梦,林解语,刘蒹葭了。
樱枝接着道:“听说是孟贵人在自己宫中设了晚宴,邀请了另外四位美人,然后她们聊的投缘,便结为金兰了,弄的郑重其事的,还饮了血酒烧了三把香呢。”
许时安听完,唇角缓缓勾笑:“的确有趣,本宫与皇后没有分党而立,如今她们倒是结为了一党,本宫实在佩服孟婵娟,一下子拉拢了这么多新妃,但她如此做,也有笨处。”
“娘娘,什么笨处啊?”樱枝问。
许时安继续浇起花来,一边胸有成竹道:“孟婵娟此举,暴露了她的野心,也暴露了她的志向。
本宫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心有远见,通透后宫局势,她清楚的知道,若要在后宫走的更高更长远,要对抗的根本不是新妃,而是我们这些旧妃。
所以她不屑与新妃斗,干脆把几个出挑的都拉拢到她那里去,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呵,好一个孟婵娟。”
樱枝听完恍然大悟,旋即又问:“娘娘,也许不是这么复杂呢,也许她们就是投缘,愿结情谊呢。”
“情谊?在后宫这个地方谈情谊,实在是痴人说梦。本宫与皇后尚是亲姐妹,都恨不得你死我活,她们才见了几日,哪来那么多情谊?”许时安胸有成竹。
樱枝听完后才认可了:“娘娘说的是,那咱们今后可要十分当心了。”
“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本宫身上可万万不能再起什么事了。樱枝,让咱们宫里的人都警醒机灵些,口风也收紧些。”许时安嘱咐,樱枝应声后退下了。
许时一看着花架上那一排初开的新花,久久沉思,如今的后宫,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虎狼之地,她又是否能得到安然?
他又是否还愿护她,如从前那般?
……
夜里,李承潇自然又来了。
许时安再次劝谏,要他雨露均沾,不可再冷落新妃。
然而,他有他的想法,她的劝谏根本不入他的耳。
许时安无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她应该不再待见他,每日赶他出去吧?
许时安想了想,还是不敢冒险。
万一真的把他惹恼了,他的脾气她可接不住。
此刻的许时安完全不知,他拖延临幸新妃的的这个决定,即将让她陷入另一个惨境。
一转眼,新妃们入宫已近十日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原以为可以得到君王一顾,然而,时至今日,君王还是没有临幸新妃的意思,只独宠于贵妃许氏。
新妃们备受冷落,最初那一颗热热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心凉后,新妃们又忽然惊觉,到底何为盛宠?
原来,许氏拥有的,才是盛宠,真正的盛宠。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三月二十二这一日,萧太后竟然独自回宫了。
三月底的春光彻底明媚了,春花初开,杨柳初绿,嫩芽点点,处处青葱,伴着和风习习,花香鸟语。
李承潇领着许阑珊,静贵妃,许时安,阮清昀,几人一道去了宫门口迎接萧太后凤驾。
路上,许阑珊轻声问李承潇:“陛下,母后怎么忽然独自回宫了?”
阮清昀接话道:“臣妾也疑虑呢,会不会是太后与太上皇闹了别扭?”
李承潇听完,斜睨了她一眼:“你怎么就不盼点好的?”
阮清昀也后知后觉自己出言太快,讪讪笑了一下::臣妾心直口快,陛下勿怪。”
许时安默默跟着,虽未言语,实则许阑珊与阮清昀的疑问也是她心里的疑问,萧太后怎么会忽然独自回宫呢?
很快,几人到了宫门口,略等了一会儿,萧太后的仪仗便如长龙一样远远来了,最终停在了宫门口,李承潇上前几步,停在了凤撵旁,行礼道:“儿臣恭迎母后回宫。”
几位嫔妃也跟着全部跪地:“臣妾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一刻,凤撵里的宫娥已经掀开了车帘,萧太后探身走了出来,李承潇赶紧起身伸手,牵住萧太后的手,将她扶下了凤撵。
萧太后站稳后看向了李承潇,眼底慈爱浓浓:“皇帝,春暖花开了,哀家惦记着宫里的好景色,便决定回来散散。”
“母后高兴就好,儿臣愿以天下奉养母后,哪有母后去不得的地方。”李承潇道。
“皇帝有孝心了,哀家明白。”萧太后拍了拍李承潇的手,这才打量起跪地的几位嫔妃,笑着抬手:“都免礼吧,你们跪久了皇帝也心疼哀家也心疼,实在不妥。”
“臣妾谢太后——”几人一齐平身。
萧太后松开了李承潇的手,几步来到了她们面前,拉起了许阑珊与阮清昀的手,笑道:“皇后与贵嫔几个月了?”
许阑珊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是平坦的小腹,恭顺道:“母后,臣妾有孕四个月了,只是这孩子长的慢,还不怎么显坏呢。”
萧太后看了看她的肚子,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阮清昀,阮清昀亦是端庄露笑:“回太后,臣妾有孕三个月了,总算熬过来了,如今也不怎么害喜了。”
“好好。”萧太后说完,又去看静贵妃,问道:“贵妃,哀家听说你把衷儿与晴儿照顾的极好,真是哀家的好儿媳。”
静贵妃笑道:“太后过奖了,能照顾皇子与公主,是臣妾的本分与福分,臣妾自是要悉心以待。”
“好。”萧太后眼里掠过了深深的赞许。
“姝贵妃呢?近来可好?身子可有动静?”萧太后又问起许时安来。
许时安在她的注视下,心虚的不成样子,再度提裙跪地,低眸谦卑道:“回太后,臣妾有负皇恩,臣妾有罪。”
这时,李承潇道:“母后,姝贵妃之前多有坎坷,所以身子弱些,已经在尽力调养了,有孕是迟早的。”
萧太后意外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哀家只是随口一问,何曾有责怪之意?贵妃还如此青春年少,又有皇帝疼爱,有孕还不是早晚的事。姝贵妃,快快平身吧。”
“臣妾谢太后,谢陛下。”说完,许时安轻轻起身,这一刻,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她站稳后快速看了一眼李承潇,正对上了他带有怜惜的眼,许时安连忙低头垂首,与大家一起走入了重重宫阙。
……
萧太后回宫,为了简便,就选择住在了她从前所在的仙都宫
正巧许阑珊已经定好了于三月二十八出宫春游,便去仙都宫与萧太后说了,并邀请她一起出游。
萧太后听罢,含笑道:“皇后有孝心了,可哀家怕是要辜负了,你们年轻人一起春游玩乐,哀家这深宫老婆子就不参加了。”
许阑珊笑着为她按腿,一边道:“母后说的哪里话,母后不但未老,还越发风韵美丽呢,母后当年一定是个绝色美人,否则陛下上哪生的俊俏呢。”
萧太后听的眉开眼笑,其实就如今看来,她确实依旧美丽明媚,她的年龄四十过半,天家的女人处处精细,自是养的好,使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她肤色明丽,眼角尚是平展。
她的美,端方大气,还暗藏着几分英气,仿佛可柔可刚,可娇可怒,的确是独特之美。
“皇后好甜的嘴。好了,皇后有孕,不必在琐碎之事上费神出力,让宫娥做就好了。”萧太后制止了她。
许阑珊不再动弹,又陪着她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仙都宫。
……
翌日,许时安从翔凤宫请安后出来,刚回到久瑟宫后,便见一个脸生的内侍来传话了,说萧太后请她去仙都宫用早膳。
许时安不敢违抗,换了身更显稳重的衣裙便与樱枝去了。
到了仙都宫后,萧太后正侧倚在美人榻上翻看书册。
许时安心有疑虑却也不敢多言。欲行礼时,萧太后身边的莲因姑姑却阻止了她:“贵妃娘娘体弱,还是跪这软和一点的蒲团吧。”
莲因说着,将手中的百花侍女蒲团放在了她面前。
许时安推脱道:“臣妾多谢太后,只是,礼数本就是起于敬意臣妾不敢在礼数之事上偷懒。”
萧太后淡淡笑了:“无妨。莲因,扶贵妃一把。”
莲因伸手扶她:“娘娘请吧。”
许时安见推脱不掉,便对莲因姑姑道了谢,然后扶着樱枝的手跪了下去。
“唔!”许时安忽然惨呼一声!
在她跪到蒲团上的那一刻,膝盖处传来了钻心刺骨的扎痛,她清楚的感觉到,无数根尖针刺入了她的膝盖,针尖穿过皮肉顶上了骨头,硬碰硬之下的痛楚,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许时安看见自己膝盖那里的裙摆上渗出了血,那鲜红刺目的血让她疼的昏昏沉沉的意识恢复了一点清明,同时,她也明白了,萧太后在罚她,她对她不满。
“贵妃怎么了?”萧太后依旧气定神闲,言语里没有半分真心的关切。
许时安双唇惨白,眼泪直打转,勉强道:“谢太后关心,臣妾……臣妾无事。臣妾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太后未叫免礼,终于说到了正事:“贵妃可知错?”
许时安疼的语颤不已:“回太后,臣妾知错。”
“哦?贵妃错在何处?”萧太后问。
许时安咬了咬牙,道:“臣妾身为贵妃,没有及时劝得陛下临幸新妃,雨露均沾。臣妾知错。”
“还有呢?”
“臣妾不该独占君王……”
萧太后看她良久,才徐徐道:“贵妃既然知错,往后该如何做,想必贵妃心里明白。贵妃也别怨怼哀家,皇帝曾经盛宠柳氏,哀家也未曾插手过,况且柳氏的肚子也争气,很快就为皇帝生了长子,皇帝要宠她,谁也无话可说。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皇帝身负重责,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他要安邦定国,还要繁盛皇嗣,所以贵妃最好做个贤妃,有助于皇帝,有功于皇室。”
等萧太后这番话说完,许时安已经疼的摇摇欲坠,脑中也昏昏沉沉,神智不清起来,裙摆与蒲团上的血也越渗越多了。
她发颤道:“太后所言在……在理……臣妾今后定当以德行侍奉君侧……”
“嗯,贵妃免礼,退下吧。”萧太后终于发话。
一旁面色煞白的樱枝连忙去扶许时安,一触到她的手臂,才发现她颤的厉害。
“臣妾谢太后,臣妾告退。”许时安扶住樱枝的手臂,使劲往起站,终于颤颤巍巍的离开了那个染了血迹的蒲团,然而,双腿已是无法直立了,此刻,只想就地躺下缓缓。
她曲着腿,弯着腰,一步步艰难的走。
萧太后看着她的惨样,忽然道:“贵妃这伤若是让皇帝知道了,皇帝怕是要心疼坏呢。”
许时安颤道:“臣妾前来请安,不慎摔伤了腿,缓几日就好,不敢让陛下担忧操心。”
萧太后心中满意:“好,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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