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几十个山贼拿着铁锹在空地上挖陷阱。严龙坐在一旁,敲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监督他们干活。为此,他特意换了身很厚的毛皮大衣披在身上,却依旧感觉到很冷。此时,他看了看被绑在木桩上的女人,发现她们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想了想,便命人在一旁点起了篝火,以防她们死去。
前几天严龙突然接到留城城主韩章的命令,让他抓一个最近会经过这里的女人,却没告诉他那女人长什么样,年纪身高是多少。昨晚,正好有一队旅行艺人经过此地,严龙便带着人打劫了他们,男人全部杀掉,女人则绑在了木桩上。
当篝火燃起,女人们纷纷睁开了眼睛。
那个被绑的十五岁少女,则一直看着一旁站着的悲风。
悲风很认真地指导着山贼们挖陷阱。期间,一个老人的声音时不时悄悄地与他说话。
“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你要报仇,直接杀了他们不就完事了?”
悲风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喝茶暖身的严龙,嘴线微微拉长,眉宇间露出一丝笑意。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进来时发现这里有劫骱,便改变了想法。我要报仇,但也不能随便剥夺了他人寻仇的机会啊。”
“老夫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从龙骨山出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悲风没有继续回话。
挖好陷阱后,悲风便让山贼们拉上铁网,又把一桶一桶的煤油倒了进去。
入夜时,村子内的空地上,已经布置好了陷阱。陷阱口由树枝遮蔽,上面铺着一层土,还撒上了一些枯叶和白雪,一眼很难分辨出来。
严龙拿着长柄细刀站在陷阱的一头,另一头则站着幺玄。幺玄是一个很胖的男人,肥头大耳,肚子也圆滚滚的,平时好吃懒做,打劫时总躲在后面,分好处时却叫的声音最大。今天也是严龙拿着刀逼他,他才肯出来的。
两人连成的那条直线上埋着一根结实的木头,就像一根独木桥将陷阱的两头连接起来。
如果劫骱出现在严龙这头,严龙就必须顺着这根独木桥朝对面跑过去。劫骱体型较大,而且不知道有陷阱,只要它追严龙,必定会掉入陷阱。
空地的四周每隔半米就立着一盏一人多高的大油灯,灯火将整个空地都照的通明。每盏大油灯后面都藏着一个人,只要劫骱出现,他们就会立刻推着大油灯朝劫骱围拢过去,将它逼入陷阱。
此刻所有人已准备完毕,凝神屏息,只等劫骱的出现。
悲风躲在一旁观察。
冬夜的寒风带着怨念的气息,将远处的枯木吹得「嘎吱」作响,静谧的夜空中,回荡着「呜呜」哭泣。
少许,远处包围村子的石墙上便传来了异样的脚步声。这脚步声频率极快,仿佛一秒钟能踏出上百步。
悲风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在墙头闪过,接着一切又恢复平静。
这速度让山贼们皆吃了一惊,这可比一般猛兽的速度快多了,甚至飞鸟的速度都赶不上这劫骱。
就在大家惊讶时,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不知何时,这劫骱已经悄悄来到了这片空地上,而且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死了两个躲在油灯后面的人。这两个人的身体和他们身前的油灯都是一瞬间被切成了六瓣。
惨烈的死状让在场的人纷纷吓懵了,恐惧化作寒意瞬间涌进他们的身体,沿着每根神经爬遍了他们的全身。
有几个胆小的人忍不住朝别处逃去,可他们刚一动身,还没跑几步,便被一道看不清的暗影将身体切成了碎片。
见此情景,剩下的人只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
悲风清楚,再这样下去,不等他的计划完成,在场的人可能已经要被杀的差不多了。
他不指望严龙能主动将劫骱吸引过去,所以他主动朝严龙身上扔了一块石子。
被石子击中额头,严龙顿时“啊”的尖叫了一声。
他正诧异是谁干的,却发现那劫骱突然出现在了陷阱的另一头,来到了幺玄的身前。
这倒让悲风有些没想到。
幺玄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这只几乎贴着自己身体的怪物。
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如鬣狗一般的长脸上,圆滚滚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别说往后跑了,幺玄还来不及转身,便被这怪物切成了碎片,而一旁的悲风却并未出手相救。
劫骱停在陷阱的一头,伸出一只细长又干瘪的手臂,舔了舔正滴着血的修长利爪,突然抬头朝陷阱对面的严龙看去。
被如此恐怖的怪物盯着,严龙也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他不自觉地朝后挪了几步,却一不小心朝后摔倒在地上。
劫骱收拾完利爪,慢慢伏下了前肢,随后嗖的一声,快如羽箭,朝严龙冲来。
眼看这怪物扑来,严龙被吓得大声哭喊起来,手脚并用,朝后拼命挪动身子。
不过和悲风预想的一样,劫骱在跑到陷阱中间的时候,掉了下去。
严龙见状,慌乱中赶紧将准备好的炭火扔进了陷阱内。
「轰!」
伴随着冲天的烈焰熊熊而起,劫后余生的严龙发出了狂喜般的笑声。
此时周围的山贼,也赶紧推着上百盏油灯连成一个包围圈,朝陷阱边围拢而来。
人们听到陷阱下方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嘶吼声,突然,一个被烧成火人的怪物高高跳了起来,嘶声发出一声吼叫,吓得大笑中的严龙,脸色再次变得煞白。不过,劫骱并没有跳出围在陷阱周围的油灯,最后还是掉了下去。
渐渐,陷阱里已经听不到怪物任何的挣扎声,人们也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陷阱里的大火烧了半个小时才熄灭,里面现在只剩下一只表皮烧为焦炭的怪物,身体还在冒着青烟。
“做得好,做得好。”
悲风拍着手出来庆贺。
此时悲风身上再次传来老人困惑的声音:
“悲风,你这不是在帮他们吗?”
“你知道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吗?”
悲风笑了笑:
“就是在你以为你从噩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依然处在噩梦之中。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劫骱。”
那声音愣了一会,这才明白悲风的意图,叹道:
“没想到你也学会折磨人了。也是,劫骱的适应力极强,这种不彻底的伤害根本杀不死它们。”
此时,人们已经搬出酒坛,庆贺起来。
前一刻这里还被死亡的气氛笼罩着,下一刻已经变成了节日的庆典狂欢。
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严龙,端着酒杯,赶紧借着酒吞下了两颗紫黑色的药丸。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回想刚才打在自己额头上的那颗石子,想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悲风。
严龙抽出一把匕首藏在衣袖中,微微歪着头,将自己愤怒的表情很好地隐藏起来,慢慢朝悲风走去。
见到严龙,悲风微微一笑,举杯正想为他庆贺,却冷不丁地被严龙突然用匕首划开了脖子,鲜血飙出,悲风赶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啊啊啊”的发了几声,便倒地死去了。
其他山贼见状,皆吃了一惊,纷纷朝严龙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说老大疯了,竟然把一个刚刚救了他们的人给杀了。是不是什么时候,也会这样突然把我们杀掉啊?
“看什么看?喝你们的酒。这小子刚才想杀我!”
严龙用警告的眼神巡视了这些山贼们一眼后,十分生气地在悲风尸体上踹了两脚,又朝尸体吐了一口痰,这才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鲜血。
见其他山贼都低下了头,严龙再次拿出两颗紫黑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你以为你是御行师就了不起啊?连鸮族上代族长的女儿老子都拐来过,你个年轻的御行师算什么东西啊?妈的,还想害老子。”
说着,严龙又踹了两脚。
严龙稍微解气后,抬头向陷阱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突然「呱呱呱」从里面飞出一只黑色的大乌鸦,吓了他一跳。
乌鸦是食肉鸟类,死去动物的尸体对它们来说可是一顿大餐,但这只乌鸦明显是被吓坏,飞起来时还掉了几根羽毛。
严龙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以为是虚惊一场,便舒了口气。但当他再次低头看向地上悲风的尸体时,却发现尸体不见了,只有一张被切开的白色纸符留在地上。
严龙觉得脑袋有些晕,心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便赶紧又拿出了两粒紫黑色的药丸,慌忙送进嘴中,他使劲眨了眨眼,拍了拍脑袋,视线无意间扫过绑女人的木桩,惊讶地发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来问题不在自己,这些都是事实。严龙这才惊恐地意识到有人正在耍他。不过当他发现这点时,一个让他更恐惧的东西已经从陷阱里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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