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关上洗手池的水龙头,一面抬手抽出一张吸水纸,用它来擦干脸上的水,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熬了一整夜,眼白里爬满血丝。稍微整理了一下精神,罗峰系好警服衬衫的最上方的扣字,戴上了挂在墙壁上的吸盘钩上的警帽,出了洗手间。
有些警员已经躺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比起眼睛睡过去了,他们昨天四处在走访,比这些留在指战中心里的人更加疲倦。罗峰带着一些不忍看着这些年轻警员,在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稍微放轻了脚步。
“六·二一”专案组的指挥部放在市局的大会议室里,会议室的投影幕上,梁国忠的证件照就在正中。省厅的人昨天晚上到了市局,这个案子现在是省厅总队的高扬挂帅,罗峰这个副支队长现在成了这庞大的专案组里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喽啰。罗峰刚坐下没多久,一名警员小跑着进了会议室里,罗峰看着是他,开口问道:“现场的搜查工作还有其他发现吗?”
警员神色凝重地告诉罗峰:“鉴证科带着其他人找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找到那两枚弹头,周边的居民我们都问过了,子弹的轨迹上也没有挖掘的痕迹。”
这个消息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心里一沉,高扬白色警服上的警星仿佛也暗淡了。
“知道了。”罗峰刚才靠在椅子背上的身体现在前倾,手臂撑在会议桌的黑色台面上。
“那我走了,罗队。”
“去吧。”
“我们派出去盯梁国实的人呢?”高扬问罗峰。
“没有特别的情况。”
专案组在案发后很快确认了两名死者的身份,这起案件被初步定性为一起黑恶势力仇杀案件。警方首先联系了院子的主人----已经移居外地数年,院子被他租给了一个名为“赵雄”的人----就是案件当中倒在平房门口的死者,附近居民证实了这个院落几年来也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梁国忠作为本地一伙黑恶势力的头目,社会关系非常复杂,树敌众多,警方根本无法通过死者的社会关系锁定嫌疑人,通讯记录也无法解释他们最近的活动状况,最后还有两条线索----一是寻找神秘武器的来源,二是梁国忠的哥哥,梁国实。
不同于梁国忠只是一个街面上入不得厅堂的“老大”,梁国实是本市一个非常有实力的商人,六十年代末出生,工人家庭,当过兵,退伍后和他的父母亲一样,成了一家建材厂工人。梁国实脑子活,干了几年之后辞职下海,摸爬滚打靠建材行业发了家,躲过了九十年代末的下岗大潮,并且进一步向下游布局产业链,业务范围拓展到了建筑和家装领域,随着新世纪十多年的城镇化,大小楼盘和其他地产如雨后春笋般从地里长出来,梁国实的资产也如同春雨里拔节的竹子,一路攀高,成为了本市的一方富贾。在采砂,拆迁,政府工程里刨食的梁老板,早年监管不到位的时候,也免不了多多少少豢养一些能够为之摆平各类麻烦的人,现在时间久远,梁老板已经多年没有派出这些人来解决麻烦了,警方认为此案存在着以杀梁国忠为手段报复梁国实的可能,尽管兄弟二人因为社会阶级的差距而关系相当一般。
派出去盯梢梁国实的小组有两个目标,一是也许案件的凶手会前来袭击梁国实,二是梁国实可能会有动作,给被杀死的弟弟报仇。
此刻梁国实正坐在一辆纯黑色的Benz S600的后座上,车拐了个弯,从柱形体大厦的侧面沿着长缓的下沉坡道进入地下停车场,何栋和他并排坐着,以耳语般的声音向他汇报工作:“已经顶住那个小家伙了,这一次我会亲自带队。”
天光被遮住,车内陡然间暗了下来,这个两个人显得阴阴森森。
梁国实听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动作像是爬行的乌龟那样的迟缓,这个商人此时杀意已决,但是却深藏不漏,脸上只有严肃。
言轻一觉又睡到了下午,言羽也没有出门,也没接到要求协助调查的电话,母子两人一起看了半个下午的剧集,言轻横卧着枕在言羽的腿上,一头青丝搔得他好痒,但言羽一直没敢动,就陪着在沙发上跪了半个下午,尽管体能超人,在坐起来的时候言羽还是觉得自己的双腿快要失去知觉了。
言羽“哎呀哎呀”地叫着一边捶着自己的小腿,透着一点儿粉红色的膝盖上全是布艺沙发织纹的压印。
吃过了晚饭之后,言羽把碗筷碟收拾干净,然后领着黑色的垃圾袋下楼去了。大楼里的住户们往往是依靠家政来收拾,集收的垃圾桶就摆在停车场里,下了班的家政可以上车前顺手把垃圾扔了。
扔完了垃圾后拍着手,言羽又上了一楼,从柜子里拿出了昨天留着的邮包,出门去准备找个地方给处理掉,刚刚走出自动门下了坡道,言羽就发觉了尾巴。
左边的十字路口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站在人行红绿灯附近,一次绿灯通行之后寸步未动,反而借着人流的掩护观望着公寓楼的门口,两个人分别站住两个对角,三百六十度的视线控制住了整个街口,两人还背着同款的黑色挎包,右手一直紧贴在挎包旁边,准备快速反应。
言羽准备试探一下,他紧了紧身体,低头走过了两人监视的街口,趁着人行道的路灯,穿过马路,在经过街口之后,脚下猛然提速,像是在竞走般,脚步左右交替如飞。
两位盯梢的人在看到言羽穿过了路口的时候,便紧紧地粘在了他的身上,那样一张气质柔弱的脸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人用钢印戳在了脑海一般,不能忘掉,言羽开始提速快走,原本还在后边不急不缓地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相互对视着,很快醒悟过来,开始跑步着跟上----从言羽离开的速度来看,现在自身已经是暴露了,会不会引起注意根本就无所谓----同时,取下了腰带上别着的对讲机,按着侧边上的送话键呼叫在其他路口的“尾巴”前去“围猎”目标。
言羽边走边回头,看到两个人跟在了自己身后五十多米远的地方,心里一紧,漂亮的眉毛也拧成了一团,他边走边想着,那位策划了威胁和绑架的也许是“阿忠哥”的人已经死去,但是因为一次肢体冲突而招惹上的尾巴依然没有因为其人之死而断掉,反而跟得更加紧了。两个跟踪的虽然技术不佳,明显得如同把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他们精壮但不是大块头的身材,良好的体能以及在奔跑中还是稳稳当当,在挎包旁做预备的右臂,无疑都体现了他们是专业而危险的那一份子。
灯火辉煌之下的城市也有难于启齿的阴影,言羽溜着后面的尾巴走了两公里出头,就来到了一片残破的居民区。狭窄的道路上仅仅可以容许骑着自行车通过,路面根本没有修整,很早之前铺的水泥经年的风雨吹洗和碾压,原本就相当次等质量的路现在变得像是一场小小轰炸后的遗迹,到处都是坑洼,从龟裂的缝隙当中,顽强的野草生长出来,它的绿在浅灰色当中仿佛鹤立鸡群。偶尔有那么一盏黯淡的白色灯照亮道路,灯罩上顶着乱麻般的电线,两边的建筑墙面有的完全就是红砖裸露在外,有的,则是爬满了黑色的霉斑。
尾巴已经扩大到了六个,何栋带着手下,在钻入了这迷宫般的居民区之时,心里的底气被掐去了一半,他吞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还是带着人往前走,靠着自己直觉的猜测,还有时有时无,迷踪一般的脚步声,转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路口。
言羽自己也并不占任何优势,他只是想着把他们带入复杂的地形里来,然后伺机逃脱。然而,这一片街区的复杂程度显然超出了言羽的预料,他也根本不认识路,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来,看着GPS地图,自己的定位根本就不在那白线之上。
“嗯。”他收好手机,抬起头,借着那路灯的光看着前面的建筑,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从皮肤当中渗出,沾湿了刘海。
后边的尾巴们,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言羽攥紧拳头,掌心里的粉嫩被挤成白色,他下定了反击的决心,躲进了两座三层房屋之间的“凹”形空档里,前边的街面刚好处在路灯之下,明暗之间的差异可以让灯光里的人一眼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阿忠哥”之死反而给自己惹上了更多,更加危险的“尾巴”,言羽心中清楚,自己不能够再一次暴露目标,后面的来者距离自己还有几十米空档,言羽这个时间里,换上了ARS,白色的盔甲在黑暗之中根本藏不住,言羽只对转角第一个人有一次偷袭的先机。
左侧前方的脚步声消失了,这是最后一个路口,何栋摆着手,示意手下们停下脚步。
“准备家伙。”何栋压低声音,下命令道。
五个人齐声解开统一的黑色挎包,拉链破开口子的声音当中,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黑色手枪,这显然与梁国忠的那把仿造54式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发射.22lr子弹版本的Glock17弹匣内压入的是亚音速弹,枪口装了圆筒形的抑制器,虽然本身威力逊于9mm还有.45口径的军警版本,亚音速弹和抑制器又再在威力上砍了一刀,但好在声音非常隐蔽,用来对付没有穿防弹衣的那个小家伙已经绰绰有余。
六个人双手握枪,弓身屈膝,前后组成一道纵列,何栋押在队伍尾部,他的手臂在半空当中一挥,队伍开始过转角了。
队首的人一过墙壁,眼下四处搜寻,前方的路上并没有人影,但他的肩膀还是没有放松,这个能够在被绑的情况下挣脱并打伤三名专业人士的小家伙,定然也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而老板豢养这一群狼,也不会只是为了对付羔羊。
队伍继续往前,缓慢挪动了十多步,队首已经到达了那一盏路灯下,这时,白色的身影从右边的“凹”形缝隙里窜出,快得像是一发出膛的炮弹,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太清楚那道身影的动作。言羽左手扣在队首成员的右臂上,猛力一扯,令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他失去平衡,而后抬起右腿,送上了一记窝心脚,ARS带来的增强效果远超言羽的想象,只是一脚,队首的整个身体,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破麻袋般离开了地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撞在了道路另一边,建筑的墙上,墙体被队首的身体撞出了凹陷,还有龟裂的缝隙,他的脊椎碎得一塌糊涂,当即失去了生命。
看到被杀了的同伴,后面的人终于醒了过来,枪口齐齐地只想同样错愕的言羽,言羽看到他们手上的枪,感觉到胸上被人用冰锤狠狠地刺了进去,凉透了。
弹头没有击中言羽艺术品一样的躯体,在距离盔甲还有不到一公分距离的时候,带着动能和杀意的它们被一道透明的护盾拦住了,盔甲用自身的能量消解了这些金属颗粒的杀伤性,失去动能的弹头落在了地上,混在了水泥灰里。
言羽此时已经根本无法去思考有关于生命的复杂问题了,动物攻击和战斗的本能接管了身体的掌控权,像是凶悍的花豹用爪子握着权柄,他在知道自己安然无恙的下一个瞬间里,拔出了NK-2手枪,面甲上立刻出现了预计的着弹轨迹,他极速连发三枪,命中的都是胸腹部位,弹头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在他们的身体上炸出巨大的空腔,把内脏和皮肉搅拌成一团血淋淋的浆糊,身体成为烂肉,毫无价值地躺在道路上,白色的路灯依然亮着,光自上而下,但并非来自于神国。
何栋和最后的一人在言羽出枪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道路沿着前来的方向逃跑了,何栋尽管在梁国实身边多年腥风血雨,可是看见那披甲的白色死神像是杀鸡一般地夺取手下的生命的时候,他强健的双腿还是软了,逃跑中听着后面的三声枪响,他不由地紧闭了眼睛,那些留在现场的兄弟,已经无法再救回来了。害怕中他根本感觉不到悲伤或者愤怒,只是跑着,拼了命地要甩开死神。
眨眼之间四条生命归于尘土,言羽却没有什么实感,他蹲下身,胫甲的膝关节部分,两侧的螺丝高速转动起来,不断地调整硬质结构来贴合肌体的动作,言羽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已经丧失尽所有生机的,如同干涸的井的双眼,伸出了右手,两指按在他的眼皮上,为他瞑目了,之后煞有模样地在胸前划着十字,但不知道自己该念什么经文。
他觉得自己只是出于自卫的缘故而为,并非沉醉在这样的杀戮当中----战士与杀手的区别正在于战士并不享受结束他人生命的这一过程。做完了这些,言羽才离开了这微型但血腥不减一分的战场,找到了一处通往市政排污通道的井口,如一只偷盗成功的老鼠般钻了进去,消失在了这片居民区里。
何栋逃跑一般地回到了预先备好的藏匿点----一处外表普通,居住的都是普通小市民的小区楼房,早上何栋和梁国实都发现了在盯梢他们的小组,这个曾经背着给解决了麻烦的员工暂时避风头的藏匿点今天第一次启用了。
用钥匙打开门,屋里的陈设都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何栋放下挎包,走到客厅的另一边,把脑袋靠在窗户上,四处张望小区里的情况,在大致确定了没有人在楼下跟着之后,一把把窗帘拉上。
“刷啦”。
幸存的一个手下惊魂未定,瘫软地坐在椅子上,用手臂去擦脸上的汗,大口呼吸中胸膛起伏,何栋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一般的手机通讯肯定不能用,只有老天知道梁国实的手机究竟有没有被警方监控,何栋去了卧室里,从脱皮掉漆的老旧书桌的抽屉拿出了一个老式的直板机,把SIM卡从大卡当中拆下来,装进了手机里,长按拒接键开了机。
输入一个背了多次的电话号码,何栋把手机的听筒贴在了耳边。
梁国实此时还在办公室里,大班台上也有一部同样的手机,手机静卧在昂贵的木质台面上,乍看觉得突兀。梁国实眯着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这部突兀的手机,像是看敌人似的。
手机响了起来,与十年之前一样是单调,尖锐的“滴滴”声,他把身体向桌子靠了些,抓起了电话。
“喂?老板。”何栋在电话的另一头,声音都能听出来颤颤巍巍的,梁国实一下就明白没有什么好消息了,虽然他也非常奇怪六个人,带枪,去杀一个成年不久的孩子,还能出什么样的意外情况。
“事情办得怎么样?”
“我们跟他到了一片贫民窟里,准备动手的时候,被一个蒙面的人袭击了。”
“蒙面人?”梁国实听到了任务失败的回答,罕见地显现出了着急的神色,他的左手掌在自己的大腿上,语气也稍微提高了一分。
“他一上来就踢死了我们一个人,然后又开枪打死了三个,现在我们就剩两个人了。”
“好吧,你先躲着吧。”梁国实挂断了电话,几秒钟没动,突然,他暴怒地一拳捶在打扮台上,台面上的东西都颤抖起来,仿佛是下跪的奴仆,畏惧着他的怒火。
“蒙面人。。。跟那个小崽子有关系吗?”
罗峰从警车的后座上下了来,却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今天深夜他回了家里,孩子已经睡下了,妻子给已经两天没有回家的他简单地煮了一碗面,连续忙了几天,案件却依然没有什么进展,脑子里全部都是枪、尸体、院子、黑帮仇杀,坐在旁边的妻子跟他絮絮叨叨,说孩子在学校的事情,他神游天外,机械地吞咽着面条,妻子说了什么,全然没听进去。
行尸走肉一般洗过澡躺在床上,积累的困倦让罗峰一下就睡了过去,可只过了两个多小时,局里飞过来一个电话,把人吵醒了。
狭窄的路里停满了各色车辆,警灯交替闪烁着红蓝色,灯光打在墙上,也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深夜里的这一幕异常诡谲。
案发的巷道两端被拉起了警戒线,中间没有住户。
罗峰抬头一看,屋顶上有一些接到了爆料的记者敢来,正在拿着装有长焦的相机对着现场一通狂拍,他不快地皱眉头,低头对旁边的警员说:“上去,把人给赶走。”
派出所的警员被排除在现场之外,守在巷口的警戒线前,见罗副支队长来了,就抬手把警戒线掀起来,罗峰猫下腰钻了过去,进入了现场。
在一个现场的那名警司现在也在儿,脸上多了些虚浮和疲倦----市局刑侦支队几乎没有一人不是如此状态,他又凑近了过来。
罗峰点点头,问道:“又是什么情况?”
“一个凌晨回来的居民在巷子里发现了尸体,局里认为两起案件有重大关联。并案侦查了。”
警戒线设置在何栋逃跑的转角,过了路口,横卧着四具死尸的现场就眼前,一个倒在前边的左侧墙边,墙上有很深的撞击痕迹,三个倒在路中央,全是仰面朝天,胸前一个血洞,背部之下汇成一滩血泊,无疑死于枪杀。但是,现场当中最瞩目的却还不是死状凄惨的四人,而是那四把手枪,统一的制式,加装了抑制器,而且是非仿造品。罗峰看了只觉心惊----在本市之内,有团伙能持有这个级别的枪械,他们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还能搞到什么?
“一共开了四枪,其中三枪来自于那件神秘武器,打死路中间的那三个,还有一枪,”这位警司停了下来,伸手往路上一指,罗峰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过去,地上被放了一个证物牌,一块路面被用红色胶带圈了起来,中间躺着一枚变形的弹头,“这个弹头与尸体旁的那枚弹壳匹配,是.22口径而不是九毫米的,在国外,这样口径的子弹通常用于对民间出售的枪支。”
“那个呢?”罗峰看了看倒在墙边的尸体。
“那具是死于其他的机械性损伤,法医刚检查过,左侧肋骨全断了,脊椎也碎成了几截儿,断掉的肋骨刺入了肺部,造成肺动脉大出血,应该当场就死亡了。”
“打的?”
“不太可能,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要一下拍断人的脊椎,除非是汽车直接撞上来,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场只有这前后一条路,而死者是被横向拍到墙上的。”
罗峰神色严峻地看着那个墙下的死者:“看了,凶手使用了某种我们还未认知的工具。”
“现在只能下这个结论了。”警司无奈地摇了摇头。
“凶手明显比之前院子那个案件要凶残得多。。。”罗峰走到前面,转过身来,看着整个现场,一会儿,下结论说道,“梁国忠身中两枪,明显是凶手的第一枪射偏了,第二枪才击中头部,现场的三个人,全是击中胸腹,一枪毙命。而且,梁国忠那个现场里的两个人,只有倒在门口的的那个,在他的肋下检验出了轻微的皮下出血,而现在有一个受害人死于巨大的损伤,也许。。。两起案件的凶手是不同的两个人。”
“没准只是作案手段进化了而已呢?”
“不完全排除这样的可能,但是现在我们在受害者这条线索上快要走到死路里去了,专案组需要一个新的调查方向,如果我的结论是正确的话,凶手是一个两人以上的团伙,携带有不明来源的武器和工具,还极有可能是外国人,这样的目标在本市太好找了。”
言羽背靠着贴了瓷砖的墙壁,左腿向后抬起,鞋底蹬在墙面上,手里捧着一杯芒果汁,透明塑料杯子上戳着24小时营业便利店的logo,他喝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但是却没有松口,吸管被他嘬得“滋滋”作响,杯子也随之瘪了下去。言轻来过一个电话,言羽靠着“在外边和朋友玩”这个借口勉强搪塞了过去,言轻嘱咐了两句便不再管了。
隔了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大街,对面便是本市公安局指挥大楼----与其说是大楼,言羽认为它更像是一座塔,主体有二十多层高,屋顶有直升机停机坪,四边的环绕建筑有四层楼高,灰白色的墙上整齐地开着长方形的窗户,典型的政府办公楼的样貌。大楼独门独院,街道这一侧是它大院的侧面,黑铁围栏之后是一片绿荫,中间用供车辆通行的过道,最后才是建筑物,院内四个方向都是全面监控,电子眼24小时昼夜不息地保卫着大楼。
第二次被袭击之后,言羽意识到,那个“阿忠哥”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那么一个两个人的死根本无法阻止他们追击自己的脚步,想要真正安全下来,只能够主动出击,斩草除根。但是,言羽就连“阿忠哥”姓甚名谁都一无所知,更不用提揪出幕后黑手。前来夜访公安局,窃取案卷资料是他获取情报的最佳途径了。
言羽从口袋当中拿出一副战术眼镜,手指扶着镜框戴上,扫描过了虹膜之后,操作系统解锁,AR界面出现在了言羽的眼前。一架黑色的四轴无人机解除了光学迷彩,出现在大楼靠街道一侧的空中,地上的言羽双手悬在半空中,通过投影的摇杆操控着无人机向大楼再靠近了数米。
打开无人机的热感模式,言羽发现了十八层处有一个集中发热点,而再发热点周边,却没找到有人的痕迹,那儿应该是公安局的服务器所在地,言羽把无人机扫描到的人体位置同步到了目镜上,松开了背上背包一边的肩带,扭动肩膀,OD色的25L突击背包被甩到了身前。言羽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电击枪,圆形像是薄荷糖一般的干扰器,还有一个搭载了自破解编译程序的高速硬盘,撬棍,便携式升降器,余下的空间是留给那架作为耳目的无人机的,所有的装备都来自于ARMS那架神奇的装配机,它可以为言羽制造种类浩繁的小型装备。
已经带着四条人命的那把NK-2手枪,言羽这一次行动没有预备给它的位置,此刻它躺在ARMS里,弹匣内还有18发子弹。
深夜无人,言羽快跑着越过斑马线,穿过了大街,非常轻松地爬上了栅栏,然后松开握住栅栏尖的手,跳进了下面作以绿化的灌木丛之中。
大楼两侧是通向地下停车场的道路,灰白色的石质外墙上,突兀地开出一个正方形的巨大缺口,上边挂着蓝色绘有标识的金属牌子,言羽从灌木丛当中起身,身上挂着七零八碎的叶子。
言羽蒙了面,手掌上喷了胶,只要这一次没有流血,就不会留下指向自己的证据。他走进了通往停车场的道路,路的后半段一连设置了四个减速带,过了减速带就是黄黑色的电动横杆,一边是岗哨亭,穿着蓝色半袖制服的警员正在值深夜里的班,他看上去有些困倦,不时地低头合眼。
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言羽,警员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一个行人,深夜,没有开车,而且还带着黑色的面罩,他的手扶在了后腰上,腰带的后腰位置里有枪套,枪套里插着一把64手枪,手摸过去的一瞬间已经把枪套的嘀嗒扣打开了。
言羽眼疾手快,藏在身后,握着电击枪的右手瞬息之间抬起,瞄准警员的颈部扣动了扳机,低速的扁形弹头飞出枪膛,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弹头附着在了颈部皮肤上,马上释放出高压电弧,警员浑身抽搐着,如同犯了癫痫般仰面倒在了岗亭的门外。
走上到昏迷的警员旁边,言羽蹲下身去,双手在警员的身体上摸索着,拿下来一部对讲机,把手台插在了背包背带上的收纳袋当中,通过它来监听指挥大楼内,安保网络的通讯。
现在没有人被静动,言羽检查过四周的情况之后,双臂架着警员的腋下,把人拖到了岗亭与墙壁之间缝隙里,给隐藏起来。
言羽穿过无人的停车场,来到了电梯前,电梯的控制面板上只有一个向上的按钮,他拍下按钮,按钮上橘色的灯亮起,电梯的轿厢下沉到了负一层,走进轿厢内,各楼层的按钮一个也拍不亮----需要刷证件才能够解锁。言羽又走出轿厢,回到岗亭的位置,把警员的证件也拿走了。
刷卡解锁了电梯,言羽把电梯设定升往顶层,然后走出了电梯,看着梯门关上----直接乘坐电梯前往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他计划好了,走电梯井上去。电梯升到了顶层之后,言羽从背包当中取出撬棍,撬开了梯门,电梯井暴露在了眼前,几根粗壮的钢缆贯通全楼上下,井内还有这冷白色LED灯管,幽幽的光照亮了里边深灰色的墙壁。把便携升降器安装在钢缆上,言羽也系好了腰间的绳索,把金属扣扣在升降器的索环上,他用拇指拨动开关,一道巨大的力量如同老农拔萝卜般把他从地上拔起,加速,沿着钢缆一路向上走。
言羽控制着自己不去往下看,眼盯着前方,钢缆上的螺形纹路在高速运动当中变得模糊不清,他只看见了LED灯管一个接着一个,快速地向下略去,仿佛是被人抛弃,很快,一个用螺丝固定在墙面上,写着“18”字样的金属牌就出现在了言羽的眼前,他把开关转而向下拨,让自己沉到电梯门的位置。
再一次用撬棍暴力地打开梯门----悬在半空中没有地面上那么好的发力点,言羽撬门的时候只好把手肘撑在门边的墙壁上,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撬开。梯门之外是一片黑洞洞的世界,什么都看不见,仿佛怪兽的狰狞口,也像是一层掩盖了恐怖事物的黑色幕布。言羽看着黑暗的梯口,咽了一口唾沫,打起勇气,跳进了梯门外的走廊里,然后摘下了升降器。
言羽现在想起来,应该再带上夜视仪的,现在已经来不及用装配机制造一个了,当然,也不可能开灯----那无疑是自杀行为,走廊墙壁的下方,还有着安全通道的指示灯,它们发出幽幽的绿色亮光,打在白色的墙壁上,将走廊浸染成一片浅绿色,如同一条通往冥府的隧道,让人汗毛直竖。言羽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样的亮度,他开始转而寻找在这一楼层的里的服务器机房。
机房在大楼靠下方大街的一面,有着独特的透明玻璃墙壁,墙壁里,立着几个黑色的服务器机柜,或蓝色,或绿色的指示灯有些长亮,有些在闪烁,言羽握住机房的门把手,试图要转动它,但门已经被锁住了,把手向下拨,只发出锁件撞击的声音。
撬棍无疑是今晚的MVP,言羽把铁制撬棍的一头伸到门的缝隙里,以门框作为支点,双臂用力地把撬棍拉向自己的身体,随着一阵木头开裂的声音,门锁与门板之间用以固定的螺丝崩了出来,言羽拿下撬棍,抬起腿一脚揣在门上,门锁被彻底破坏,门打开了。
言羽从背包里边取出硬盘来,硬盘连接着一条有多个分叉的数据线,每个分叉是一个不同规格的接口,言羽鼻子快要贴着机组柜,上上下下寻找着,右手握着硬盘悬在空中,他找到了终端所在,像是拉抽屉一般把它拉出了柜子。终端像是一台固定在柜子里的笔记本电脑,言羽打开折叠屏,LED的屏幕点亮,只有一个对话框,要求输入账户和密码解锁----公安系统的服务器当然不会用市面上的Windows系统,而是基于Linux编写的。言羽的手指拂过终端的侧面,找到了一个USB规格的接口,把数据线的插头接上之后,硬盘内预制的编译破解程序立刻侵入了服务器之中,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所有保护程序都土崩瓦解,言羽的终端在服务器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可以通过本台终端远程访问国家级的案件档案库。
言羽现在没有如此心情去窥探那些深藏在时间的微尘当中的保密案卷,终端没有鼠标,只能通过键盘在多个功能按钮之间切换操作,言羽觉得自己像是正在弄一个BIOS,只不过有着中文的UI界面。言羽打开本市六月二十一日的刑事案件记录,发现了一个“枪击案”,不断敲着方向键,把闪烁的光标挪到了文件夹上,言羽按下回车,界面自动跳到了一个“重大刑事案件”的文件库里,言羽见此,脑海当中“嗡”地发出一阵蜂鸣,自己不仅背后跟着一个要取自身性命的黑影,除却黑影之外,还有大队的警察。他深吸几口气,把空调送进来的冷风压入了肺部,勉力让自己的心神定下来,而后把整个案卷全数拷贝走。
文件到手,这一次夜访警局的行动宣告成功,言羽关上了终端,收纳好硬盘,然而,电梯里却突然传来提示音,听到“叮”的一声,梯门沿着导轨向两侧分别滑开。
言羽一下攥紧了拳头,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脏话,同时一个箭步上前,将身体贴在了墙壁身上,透过已经被敲烂的门的门缝,观察着走廊里的情况。走廊里响起皮鞋敲击着瓷砖地面的声音,从频率来判断不是一个人,脚步声走了一段之后停下,然后楼层里的灯被打开了,日光灯照亮整个室内,适应了黑暗的言羽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晃得眼睛发疼,他紧闭着眼睛,左右摇晃着脑袋,看到的是一片红色。
背包背带上的对讲机一直没发出来声音,上来的人并没有用到保安工作的通讯频段,那么自己潜入了指挥大楼的事情就还没有败露,想到这里,言羽稍微安定了下来,呼吸渐渐放缓,让自己的动静更加隐蔽了。
来者没有转到服务器机房来,而是去了另一边的纸质档案库,言羽听见了钥匙进入门锁,金属件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他伸手捏住房门被撬烂的部分,轻轻地用力,把门打开,尽量避免合页发出声音,出到走廊里,迈步之时,都是脚后跟先着地,之后缓缓地压上整个脚掌,站稳,几乎无声地移动。
上来的警察有三人,他们是来调取旧案卷,专案组想要从旧案当中寻找出一些与两起枪击案可能有关的蛛丝马迹,他们带着旧档案室的钥匙,两个人在里面寻找案卷,还有一个人没有进去,而是走到了档案室的旁边,双手环抱,低头眯着眼睛假寐----连着熬了好几天的他们实在是太需要休息了。
言羽从转角处探出一双眼睛来,已经看到了那位警员,他的手伸到背后,刚想要拔出电击枪,却马上摇头止住了----电击枪击发的声音,在安静如死的十八楼内,无异于是平地惊雷,而想要从另一边绕过去,肯定会经过敞开的档案室的门,里面的警员也会看到自己。
楼层里只有服务器机房里开着空调,楼道里的空气反而是一直闷着,热,干燥,让人身上不自觉地出汗,言羽优雅天鹅一样的白皙脖颈上,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中央的棱角流下,划过了皮肤,他定下了决策,从藏身的楼道里闪身出来,打盹的警员觉得异样,睁开了眼睛,余光之中看到来了一个人影,言羽加快脚步,右手手掌平伸,挥动右臂,一下手刀正劈在警员的喉咙上。痛苦的警员伸手去捂住脖子,嘴里只能发出如同进食被噎住一样的“咳咳”声,完全不能叫喊出来,言羽左臂垫在他的颈后,右臂环住他的脖子,成弓状努力往后勒紧,警员赤红着脸,双腿猛蹬,无力地挣扎着,很快便昏死了过去。
警员的倒下并没有惊动到档案室里的人,言羽还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开关柜子的声音,他伸出右手食指,定在受害者的鼻孔前,受害者还有稳定的鼻息,吹在他手指背上所生长的细细绒毛上,他收回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电梯肯定不能走了,言羽顺着墙面上的安全通道灯,一路向前,钻进了楼梯间里,摸着黑大踏步跳下台阶。
下到三楼的时候,一只安静着的对讲机,如同催命般地响了:“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了!把出口全部锁住!”对讲机里的语速急促,带着嘶吼,警报响起,言羽逃离的窗口时间骤然缩减,他必须加快速度,他一手撑着楼梯的扶手,双脚蹬地跳起,凭借自身地重力,一路向下滑去。
到了最下一层,一扇漆成白色的双开金属门之上,写有“安全通道”四字的绿色灯牌如此显眼,这扇门之外就是停车场了,他可以撬开某辆车的后备箱锁,藏身在其中,通过外边的无人机观察大楼情势,等待警报解除之后再悄悄逃离。但是,当他的整个身体撞在了门上的时候,安全门却纹丝未动,如同被焊成了块铁板。
“妈了个逼的,锁住了!”看到门把手上,一旁的电子键盘锁亮起的红灯,言羽恼怒地一脚踹在门上,身体异常有力的他这一脚足以破坏一扇普通的门了,可这一次只能够听到安全门受力而震颤的声音,回响在长长的安全通道的阶梯里。
言羽银牙紧咬,眼下没有什么安全逃脱的方法了,他拿出手机,准备换上ARS正面与警方交战,但是,就在他即将坠入杀戮修罗之前,有如天助一般,整栋楼突然断了电,黑暗马上笼罩了每一个角落里,电子锁也因为停电而失效,言羽伸手一推,门便顺了他的意,打开了。
刚推开门,一辆廉价普通的两厢轿车就尖啸着开了过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安全门外延伸的三级楼梯下方。“咔哒”一声,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金发扎着长马尾的女孩,宝石蓝色的眼睛盯着刚冲出指挥大楼的罪犯言羽,一张口居然是正儿八经的,不带一点儿外国口音的地道中国话,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北京味儿:“TM愣着看什么,上车!”
看来这一场及时的停电并非是上帝保佑,而是眼前人的辛勤付出,连名字都不知道,也许是刚才在案卷上看到的那位名为“梁国实”的老板派出的人呢?言羽再一次地,拔出了电击枪来,之对准了这位可疑地金发女孩子。
“别拿你那破玩意儿朝着我,我跟要杀你的那帮人没关系,是你妈叫我来的!”
“妈?”言羽心中大惑不解,握着电击枪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稳住了,“你谁?”
“你还要不要跑了?”女孩生气地一拍副驾驶座座椅,发出“啪”的一声响,“快TM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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