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么开头,但我知道这是个循环的故事。从相遇,到别离;从陌生,到熟悉;从街头,到巷尾;都弥漫看不见的忧伤与喜悦,如梦似幻,烟雨蒙蒙。
像眼前昏黄的路灯一样老套,固执地用驳杂暗哑的光晕追逐晚霞的红润。
“飞蛾扑火。”
即使没有油灯的烛火熏陶,只是无名的光线穿过,也能使沾满油污的新型路灯橱窗周围,围绕数之不尽的昆虫尸骸。
“可怕的执着。”
对于光线意想不到的执着,涉及生死,即使那具小小的身躯长着繁华的翅膀,也阻止不了最为单纯的执着。
用头脚用身躯用尽一切去撞击;撞击;再撞击;一味地撞击……与心脏扑通扑通地有力跳动一起沉没,像身处上古战场,是勇士与魔王的战争鼓乐。
战争,永远便是狼烟四起,命如草芥。不分神民,不分地域,不分时间。只要心脏仍然扑通扑通地跳动,就是永无止境的纷争与压迫。
“压迫。”
血液的压迫,空气的压迫,水流的压迫,喘不过气的生活、工作、爱情,归纳到情绪的压迫……活着的压迫,活着的痛苦,活着的快乐。
“然后否决一切的事实与真相。”
他转个身继续道,“没有人愿意听后者的低语。”
扭曲的丛林从来不会说自己危险,附庸的魑魅魍魉不知何处,熙熙攘攘的藏在风声喧哗中等待下一个猎物。
“你在哪?”
不知道。
“你不在丛林中吗?”
不在。
“在街道上。”
在便利店里。
“服务员很漂亮。”
她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商品二维码的位置,熟练地从廉价长桌摆放收银机的右侧,抽出扫描枪。
和“叮咚叮咚”的响铃不同,它把复杂的跳动的危险的音符去掉,只留下致命一击。
“嘀——”一声。
“你的钱没了。”
没了。
你甚至心思未起一丝波澜,只能反应过来拿起交易到手的货物逃窜,像只工蜂。
“可笑的事实。”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像一只蜜蜂。
“你觉得。”
是的。
“你觉得,你已经脱离了世俗?”
是的。
“那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照片,重点肯定不是照片的檀香木框破损,丢失不见的一边。重点肯定是布满灰尘、黯然无光的照片里面,和那里面站着的人……壮大的体型,满口的獠牙,巨大若山的斧头,连同身躯一起穿透云层之上,可怕骇人。
“不可怕。”
他端起水壶给我面前的茶杯添水,即使它已溢出流过整张桌子,“不过没什么不好,总比自私自利的自己好。”
我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不好,我只觉得永远看不清他们的脸,分不清到底是在嘶吼,在愤怒,还是微笑……这正是我害怕的原因之一。
“放轻松,你要想明白,那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
“是恶心。”
像看不懂的昆虫一样恶心?可以是蟑螂,可以是飞蚊,也可以是跳蚤……
“也可以是蝼蚁。”
无序的思维被打断,抬起头,才发现在漆黑无边的巨大房屋里,只有眼前的壁炉燃烧永不熄灭的篝火,生出璀璨的红艳,似流动的血液耀眼夺目……
才发现我一直低着头,几乎低碰到漆黑的桌板。
“看着我……”
我下意识抬头望向眼前,他就站在对面。他的眼中一片漆黑,黑暗中扭曲的光芒,慢慢随着视野聚焦呈现出一个人类的轮廓,像末日浩劫里的神明,却永远看不清真面目。
看不清是谁,但像一个人……
“像谁?”
像我。
“像谁?”
像你。
他又开始往杯子里添水,缓慢的水流点滴在平静的水面上圈起小小的波澜,划过四璧。
天空下起了暴雨,雨水成柱,浇灌秃顶的发际,似乎只是让头发掉得更快。
鼻子,嘴唇,耳朵,眼睛划过含着雨水湿淋淋的秀发……一刹那间整个人淹没在山涧的瀑布里,分不清方向。
“先洗个澡。”
还是那处篝火,漆黑的人却在狞笑,俯视杯中的小人,水流从他手中不变的缓缓流下。
“然后清醒清醒……”
那个小人便成了我,我满身淤泥接受从天而降的水流拍打,疼痛不已,动弹不得,直到一切失去最后的光芒。
[我,闭上了眼。]
“先生……”
这声音不是他。
“先生……”
是悦耳动听的女声。
“先生!”
我被一声高亢的愤怒叫醒,仿佛一切都未发生,篝火已变成了微波炉,里面旋转着包裹锡纸的蛋挞,从排气孔处散发诱人的香味,如同女人的香水沁人心脾。
“先生,一共35元6毛。”
声音真好听,只是我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好像没钱了。”我直白而且勇敢,这是最具勇气的一天。
此刻所有心情与理由都禁不起风吹雨打的考验,不禁让我害羞到退一步,离自动门更近些,喉结蠕动咽下口水,享受着今天第一句话的发声。
“先生,本店概不赊账。”她眯着的月牙弯慢慢张开,直到瞪目膛舌,却依旧透露坚毅。
我要再次强调——她的眼睛很迷人。有一种魔力凝聚,眼珠子陷落在两片睫毛之间,脸颊肥润得恰到好处,浮现完美的云晕。
“你在我心里又可爱了一分。”我可以从她俊丽的短发上,看出一切。
“什么?”她的表情一下慌了,“先生,这不是你不付钱的理由。”
我眼神望去桌上待结的商品,心中默念——薯片、可乐、泡面、牛奶、面包、和一大卷纸巾。默哀且气愤它们被那双美丽又小巧的手型抚摸拿捏,整齐划一地装进购物塑料袋中,从瘦小变得肥胖,从未来到现在。
“我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这是我一辈子最为深情款款的一次。
“什么?”只是她依旧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爱你。”直白得不像矜持的我。
只是她依旧不曾理解这份真心,皱起眉头,从愤怒到厌恶,只用了两秒钟。
“先生,你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来不及了——]
我苦笑凝结,无奈无助无措,你已是这般无情。
“今天……”可怜兮兮像只无家可归的狗狗,“真忘记带钱了。”
[来不及了。]
只是一阵缄默,她的眼神像看一只小丑。我知道小丑长什么样,涂满黑红白的颜料,用微笑的纹路固定,附庸在脸皮上的面具,脆弱不堪、弱小的薄薄的一层。
我恨死了那个样子,愤怒冲破理智打翻了一切。
可乐以完美的抛物线洒出黑曜的液体,和乳白色的牛奶混杂,像一道只有黑白的彩虹。雨水浇灌大地,万物生死枉然,树木的躯干已被人类谋杀成了木板,果实被采摘,在罐子里发酵腐烂……
我们天生就是术士,缝合大地的忧伤。
“你在干什么!”她即使尖叫也那么动听。
但是一切早已注定。
“来不及了。”我哀道。
凌乱飞舞的包装,打印虚伪的生产日期,眼白略过的微波炉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温水杯打击,从中倒出金黄的蛋液,锡纸熄灭了温度在冒烟,进去的面包碎屑燃起火焰。吓得收银机慌张吐出钱币,防火警报器兢兢业业的鸣叫起来,让电闸切断了光源。
[一切又重归于好。]
还是那处黑夜永在的地方,我端坐在桌前,不苟言笑。一盏刺眼的灯光直直照在脸上,让我的眼睛无法聚焦,心生畏惧。
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来,坐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面衣服,黑漆漆的一片,只能依稀辨认出淡薄的衣领规规矩矩的竖挺起来,像办公楼白领的西装衬衣。
“聊一聊吧。”他推过来一杯水,从黑色公文包中端出笔纸。
他厚重低沉的嗓音,能让我想象他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
“谁没有点风流史呢?”我心想,眼神灰溜溜打转,眼前的水杯冒着蒸汽,白炽灯缓慢曲折的光线照射,微微打亮他骨碌喉结处的唇印,即使它已剩下一角,匆忙且害怕。
像我现在的心境一样,热络且害怕,期待且兴奋。我喜欢沉溺在兴奋中,危险又迷人,像条美人蛇喜欢藏匿自身。
[他肯定也是如此。]
长久陪伴的夫妇不会热络于红唇轻吻,无名指环会被时间打磨光滑失去威胁。只有偷情背义的**,才是拥有那双粗犷手掌心的中年人想追求的欲望。
[在酒吧。]
“金发。”
[身材微胖。]
“嘴形好看。”
[狂野又美好。]
我越是这样浮想联翩,越是确认对方与我是同一类人,澎湃忐忑的心绪渐渐被抚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什么?”他蹬了蹬脚,皮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
“像极了心底的微笑。”
“什么?”他仍然听不清死者的低语,听觉下降到跟一个聋子无疑,惹得人心底发笑。
[止不住的发笑。]
“说重点吧,长官。”
“我还以为你喜欢意式咖啡。”他的语气透露出令我作呕的自信。
“我不喜欢喝咖啡。”回答完这么愚蠢的问题后,我癫狂地笑起来,内心地动山摇,“怎么,你们想和我玩游戏?”
[笑得真难听。]
像痛苦的内心,犹豫不决,极力用别扭的疯狂掩饰罪恶。
“我只是来告诉你。”他无奈地摆摆手,即使我看不清他摆手的动作,我也能想象他的愤怒、他的忧伤、他的悲痛,“你可以走了。”
“好消息。”我没有站起来,仍然坐在那,只不过挺直了腰杆,失去了嬉皮笑脸。
对面肃静的长官动作却越发多起来,皮鞋踩踏咯吱咯吱地在跳皮鞋舞,右手微张消失在白昼中,去梳理稀少的秀发。
桌子在左右摇摆,他得意洋洋翘起嘴角,偶尔露出红白肉沫里的牙龈。
[像极了微笑的你。]
我穿着睡衣,上面印着1966年美国迪士尼动画的维尼熊,掏着蜂蜜,边上是虎视眈眈的蜜蜂和微笑的兔子,黄色的绒毛嘴下笑容可掬。
时针正停刻在六点,窗外晨曦遮阳,光阴稍逝。
“是我杀了她。”我拒绝接受宽恕,开始反驳。
“你可以走了。”
“是我……”不应该放过我。
“她是自杀!”但他狞笑的嘴角像在哭泣,在颤抖。
“自杀。”他在嘶吼,声嘶力竭的嘶吼,拒绝了我是凶手的事实。癫狂得如此相似,我却缄默无声。
回忆里火焰席卷了门店,蝴蝶飞过。
[时间再回一些。]
我和她见面时。
[再回一些。]
我走进便利店。
[再回些。]
站在路灯下。
不远处是萤火般的霓虹,黑暗中唯一一处白炽耀眼遥比昏黄路灯的存在。
喝点水吧,我心想。迈开步子朝着那存在走去,心无杂念。
往前走的影子越拉越长,路灯上的昆虫越来越少,光线打在倒下昆虫的躯壳上,沉闷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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