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音在音乐上的天赋令陆逸阳喜出望外,同时又倍感压力。他意识到自己只能短暂地为这个孩子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然而他在向林诗音提出和家长商谈的时候,却被她严肃地拒绝了。本以为她年龄不大,却已经是一名十六岁的高中生,并没有先前同顾萌猜测的跳级,因此也不能将她的拒绝看成是孩子的任性,只好尊重她对自己人生作出的选择。
何况在经历三个月的小提琴课程之后,陆逸阳发现了关于她重大的问题——她无法在除了陆逸阳以外的任何人面前演奏任何曲子!
“又在为诗音发愁吗?”文叶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已超过半小时的陆逸阳问道。
“嗯。”
“她确实很出色,理论知识也学得很快,可惜了。”文叶为自己无法听到林诗音演奏的曲子感到惋惜,这样的学生,是每个老师心里的结。
“你现在对她了解多少?”文叶想从她的生活方面替陆逸阳分析,看着陆逸阳答不上话的神情,他有些不可思议:“小奈和顾萌那边呢,没有听过她的任何消息?”
陆逸阳摇摇头:“诗音总是独来独往。”
“这个孩子……”文叶若有所思,“会不会有那方面的问题?”
“什么方面?”
“咳咳……就是心理啊什么的,不是有那种自闭症天才的类型吗?”
“胡说。”陆逸阳打断文叶的猜测,显然有些不悦,“她很优秀,并没有问题。”
“你也肯定发现了吧,那孩子总是喜欢气球和吃巧克力,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先去休息了。”
“喂喂……”文叶没有留住陆逸阳,看着陆逸阳的这份认真,他心里的某个想法又得到了一些论证。
下午一点,陆逸阳没有和还在沙发上的文叶打招呼,径直出了家门。
“这家伙竟然也有怄气的时候。”文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慨道。
而陆逸阳出门的目的,是去和他曾经的恩师金盟见面,是他主动约的金盟,地点在咖啡厅。
“臭小子,亏你还记得老夫。”金盟五十未到,但他总喜欢以“老夫”称呼自己。
陆逸阳笑着坐到金盟的对面:“学生哪敢忘了您啊。”虽然平日联系少,但两人都对彼此间亦师亦友的关系心照不宣。
“自作主张给你点了杯拿铁,不介意吧?”咖啡在陆逸阳入座的同时端了过来,金盟要的是一杯美式:“你现在还在琴行工作吗?”
陆逸阳抿上一口:“感激不尽。”他放下咖啡,回复金盟的问题:“是的,在‘云音之家’。”
“是这几个镇上小有名气的琴行呐。”金盟点点头,“其实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老夫这里有个乐器团可以……”
“您太看得起学生了,您的乐器团里尽是些顶尖水平的演奏者,‘嫌弃’一词,学生哪里受得起?其实不瞒您说,指导那些天真的孩子们——我还挺有身为老师的成就感的。”陆逸阳说得是真心话,他在从事这份工作后,看着孩子们的笑脸,自己也不免心情愉悦。
金盟怀有心事地笑着,陆逸阳是他带入门的孩子,水平如何他最清楚不过,选择在琴行当个小老师,实在是屈才,可见他确实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就没再强求:“不谈这些了,今天你找老夫来,是有什么事吧?”
陆逸阳也不拐弯抹角:“是的,学生今天找您是为了一个孩子……”他将林诗音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给金盟。
“竟然有这样的好苗子。”金盟带过的学生中,天资最为聪颖的就是陆逸阳,他一直希望陆逸阳能在小提琴专业演奏的路上大展身手,而现在这个优秀学生口中的另一个孩子,其天资令他大为震惊。
“你是在担忧你不能胜任吗?”金盟一语道破陆逸阳内心最深处的顾虑。
“是的……但目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只能在我面前才能演奏。”
“还有这样的事?”出于职业相关,金盟越发地对这个孩子感到好奇,接连问了陆逸阳许多关于林诗音的事。
“难道是社交恐惧症?”在听到陆逸阳的相关描述后,金盟猜测道。
“社交恐惧症?”陆逸阳对此有所耳闻,但并不了解具体。
“就是会对外界某种客观事物或情境过分和不合理地惧怕,有些患者可能通过物质滥用来缓解焦虑而最终导致物质依赖,你说她总是吃巧克力和气球,正是她依赖它们吧……”
金盟在脑中回忆着自己了解到的关于社恐的相关知识:“是酒心巧克力吗?”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激动地问向陆逸阳。
“是的。”陆逸阳回答道,看来自己是找对人了。
然而金盟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却开始表现得极不自然,双手紧紧地拽着陆逸阳的衣袖问道:“那孩子叫?”
陆逸阳有些疑惑,他皱着眉头回答:“林诗音。”
金盟一瞬间僵直了身子。
看着金盟这样失神的状态,陆逸阳有些担忧:“老师?”
“不……没什么。”金盟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我刚刚提到物质依赖,因为酒依赖非常典型,我想她未成年,所以就猜测可能是酒心巧克力。”金盟如是解释道。
陆逸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林诗音向来乖巧,这个解释颇为合理,不喝酒、但以酒心巧克力代替,她是依赖吗?还是某种反抗?陆逸阳脑中浮现出多种推理。
“老师似乎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呢。”
“哪里,我只是遇到过一个这样的孩子罢了……”金盟有些黯然神伤,他继续说道:“我想你就依照她说的那样做吧,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陆逸阳本以为金盟会让他去见林诗音的父母,没想到他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建议。
“至少目前她只能在你面前演奏不是吗?等你解决这个问题了,再去试着找找她的父母吧。”金盟看出陆逸阳的顾虑转而补充道。
“我是在想或许她在她父母前也能演奏。”
“不会的。”金盟回答得极为肯定。
“既然她不愿意你与她父母商谈,或者……是关系不好之类的。”
陆逸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不是这孩子只能在我面前演奏,我真想把她交给您,我有点担心会浪费她这么好的天赋呢。”
“小阳,相信自己。她选择你,必然有她的原因。换成我——不,换成其他任何人,我们都无法帮助到她。”
“谢谢您的安慰。等以后她能克服这个问题了,我一定带她来见您,她似乎也知道您呢,问我的第一首曲子就是您那首《云朵船》。”
金盟轻咳了几声:“是……是吗?哈哈,我也真想见见她呢……”他偏过头去,“不好意思,眼里进了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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