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他们并没有在墓碑那边,而是又回到了祭坛那边。光刚刚睁开眼时,天空一片灰暗,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光抬头看着这令人抑郁的天空,感到自己的心中好像也多了几分灰色。
这种压抑的感觉是为何呢?仅仅只是因为天空的原因吗?
不,不是的,一定不只是因为天空。
现在的气氛带给他的感觉,好像在哪里体验过呢?
好像是,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想起来的的痛苦的记忆呢。
光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冷,并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颤抖起来?仅仅只是因为很冷吗?不,不是的,一定不只是因为冷。
因为自己的心,也仿佛在颤抖着,就好像小时候做噩梦时一样——不,这种恐惧的感觉远比噩梦恐怖。
这么说来,这个感觉真的很像那时候的呢。
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抱着头蹲了下去。
「不不不不不不一定不是的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好像是要自我安慰一般地喃喃自语。
「笨蛋,那边有人朝我们跑来了!」
莉娅发现有一群人向他跑来,吓了一跳,他们还是没能逃脱神父的追杀吗?
随着那些人的接近,光并没有想要逃走的心思,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那些人并没有看到他们,而且还直接穿过了他们。
莉娅惊讶地看着自己和光的身体。
惊讶之余,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抓到了?走!」
光循着声音转过头一看,索菲娜被五花大绑着,然后被两个壮汉抬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人看索菲娜已经被抓住了,于是大手一挥,招呼其他人离开。
「送到祭坛让神父审判!」
「是!」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轰轰烈烈地走了,留下莉娅一脸懵逼。
在这场骚动中,光稍微地抬起来头,他的所见正式宣布了他的设想是正确的。
那个,他一辈子也不想再回想一次的,有如梦魇般恐怖的日子回来了。
随着那些人的远去,光和莉娅也被强迫性地移动了位置,来到了祭坛边。
空气很潮湿,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多,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等他们到达祭坛时,审判已经开始。
「第十条,你作为魔女给约瑟带来了灾难,我宣布,判处魔女索菲娜接受火刑!」
一名神父用光难以忘怀的声音向索菲娜下了审判——是早上追杀他们的那个神父,一名壮汉拿着火把走上祭坛,莉娅大喊了一声,结果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索菲娜在十字架上,嘴巴被堵住了,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害怕的表情,她无助地流着泪,但是没有人可以帮助她。
祭坛下面的人都在骂着她,但是光在这些骂声中还听到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索菲娜姐姐是无辜的!你们抓错人了!」
「索菲娜姐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不可能使用黑魔法毁灭约瑟的!」
这个声音是?
光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
两个壮汉把一个小孩子从人群中拎了出来,然后不知道把他带到了哪里去。
这件事恰恰好证明了光的想法,因为那个被抓出来的小孩子就是十三岁的他!
那么,这就是五年前的那灾难的再现吗?光无助地看向祭坛上的索菲娜,那一抹凄惨的笑让他的心更痛了起来。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心,莉娅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青年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他手持大剑,冲上了祭坛,使用左手将大汉打倒,然后用剑挑断绑住索菲娜的绳子,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跳下祭坛,迅速逃走了。
「快追!」
但这个青年就没有光他们早上那么幸运了,他只逃到距离祭坛不远处的地方。
一支如风的箭飞了出去,并精准地射中了青年的腿。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怀中的索菲娜也摔了下去。
神父快步走了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道光芒从他的手上射出,击中了青年。
青年流着泪,看着索菲娜,他伸出微微颤抖着的手,想要抚摸索菲娜的头。
「索菲娜……对不起……没……没能救出你……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无……」
青年没能说完这句话。
他的手始终没能触摸到索菲娜。
他死了。
「威廉——!」
索菲娜放声大哭,挣扎着爬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
但是行刑者对于眼前这悲惨的人并没有什么怜悯,两个弓箭手强行把索菲娜拉离威廉,然后把她重新带到祭坛上。
一路上,她没有反抗。她的手一直伸着,伸向威廉的方向。
她的手没能碰到他。
她也要死了。
神父也跟着回到祭坛,一路上,他一次都没有回头过。
「他中的应该是一个即死魔法。」
光听着莉娅的解释,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跪了下去,双手掩面。
「威廉哥哥他是一个英雄。」
「嗯。」
看着为了救出索菲娜而死的威廉,莉娅同样感到一阵强烈的心痛。
而祭坛那边,索菲娜已经重新被绑在了十字架上,然后神父亲自点火。这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次火刑了,祭坛上没有半点声音传出,因为神父给索菲娜施加了一个沉默魔法。
火烧得噼里啪啦的,此时祭坛上只有火燃烧着的声音。众人就那么看着,听着。
看着索菲娜一点点地从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听着火焰那瘆人的笑声。
光站在那里,仿佛听见了索菲娜痛苦的呐喊,仿佛看见了索菲娜在火中挣扎的表情,仿佛看见了威廉死前的不甘……
最后,火刑结束了,大家都离开了。
这时,天下刷刷地下起了大雨,雨打在威廉的尸体上,打在索菲娜的尸体上,光看着这一幕,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他就是威廉一般,心里充满了不甘心。
他眉头皱着,张大嘴巴大喘气,右手按心脏,全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光察觉后背多了一片温暖。
是莉娅把右手按在了他的后背上。
「笨蛋,压抑自己太久可是不好的。」
听到她这句话,光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抑制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放声大哭,眼泪混着雨水一齐流过他的脸。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心痛。
仿佛为了响应光的哭声,一道白光划过空中,紧接着的是滚滚的雷声。
莉娅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一阵眩晕使他们失去意识……
……
「这里是?」
睁开眼时,光发现他倒在墓碑旁,现在应该快傍晚了,夕阳的阳光照在公墓里,多了几分凄凉之感,墓碑的后面都有着一道长长的影子。
莉娅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光和莉娅对视了一会儿,彼此眼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最后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那时那刻苦铭心的痛苦,还有抵上后背的那一片温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莉娅。
「莉娅,你觉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娅摆出一幅思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觉得,我们就像进入了索菲娜姐姐的记忆里面一样。你想想,我们在后半部分不是变成了一个幽灵吗?我觉得我们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我们只是在看着整个事件的发生,却又不能干涉。」
一说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光就又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但是,这次的影响好像没有那么大了。
是因为有很温柔的东西分担了他的痛苦吧。
他伸出手感受着残阳余下的温暖,橙黄色的阳光照在他的手上,却好像照在他的心里一样。
「那么前半部分是什么呢?难道是要我们通过什么挑战才能进入这个记忆的吗?」
「也许是。」
「那么这个封印是谁下的呢?」
说完,光就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声音,也许这一切都是它的所作所为吧?
那么这样子就又留下了新的疑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呢?
「也许是那个声音吧。那个声音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这么说,索菲娜姐姐丢失的记忆就是这一段吗?」
看来他们应该成功了,索菲娜应该也找回了她丢失的记忆,这是否说明:只要光和莉娅前往圣湖,就可以找回莉娅的记忆和魔力呢?
「这一次我们反而得到了更多的疑问呢。」
莉娅转过身,看着索菲娜的墓碑。
莉娅这下才是体会到了光那种切心的痛苦,看着那个因为为索菲娜喊冤的十三岁的光,她总算明白光为什么昨天会那么气愤。
「对了,索菲娜姐姐怎么不在这里?」
「我们明天顺路去她的城堡看看吧。」
「好。」
突然,莉娅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急急忙忙地解释:
「对了!我在最后那个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想法的哦!只是作为主人,不能看着仆人那么痛苦才那么做的哦!」
「是是是,我的主人。」
光听着莉娅的话,脸红着回想起了那个瞬间。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还是不得不说:那一刻,自己确实感到了一丝温暖和安心。
在他们准备回去了的时候,他们一同看向索菲娜的墓碑,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为索菲娜和威廉祈求冥福。
一阵微风吹过,墓碑边上仅有的一朵白色小花微微地摇动着。
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向他那样子为了一个人而奋不顾身,甚至献出生命吗?光回想着那个勇敢的青年,扪心自问。
威廉临死前那不甘的表情,一直留在光的脑海中久久没有散去。
微风变大了,莉娅长长的、被夕阳染红的头发飘扬着,她将耳梢处的头发拨向耳后。
过了一会儿,光睁开眼睛,看向莉娅。
「笨蛋,回去吧?」
「回去吧。」
他们两人并肩走向公墓大门,身后各自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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