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SHIZUKA】
半夜三更,一位中二少女的造访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不及肩胛骨的樱色短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一身浅蓝色的纱衣,扎着一条条飘逸的丝带,腰间用素缎束紧,过长的衣摆随意地垂在两边。右手边的衣袖像是T恤般在胳膊上端开出口,露出洁白的皮肤,袖口用丝带绑出一条长长的蝴蝶结作为收束。
与上半身画风迥异的是,她竟穿着一条居家短裤,完美地将修长的腿展现了出来。最后,则是她脚下那双瞩目的木屐,踩在地板上嘎吱嘎吱响。
「小静来了?」
山吹用能力看到了走进茶馆的客人,拜托御守道:
「风铃铃有一个请求……」
呃,果然是一个重度家里蹲吗,连招呼朋友进房间都需要御守作为中介。
2【MIMORI】
御守看到她的第一眼是傻眼。
第二眼是愣眼。
第三眼是——
「乃不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啊。」
(这个家伙用了什么奇怪的称呼?)
御守奇怪地挠了挠头。
「所以山吹口中的『小静』?……」
「噫!乃是想问吾辈的名字吗?」
「不,只是想喊你上楼……」
眼前的少女忽略了御守,自顾自地报上家门:
「吾辈者,ChouwaSenin也!」
很僵硬的语法。
听得御守有点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调和仙人?」
「是蝶羽千印!!」
蝶羽气急败坏地反驳听岔了的御守,虽说本人好像并不是十分介意这个称呼。
「所以,乃怎么会知道『小静』这个名字?等等,乃该不会对小风铃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可是吾辈一直没见到过乃啊?」
「呃,原因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可能说不清……总之她让你去她房间,其他的我也不是很了解,如你所见,我才刚到这里来而已。」
蝶羽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对方,才安心地走上楼去。
(总感觉刚才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风铃铃有一个请求……」
山吹既然知道朋友要来,根本就用不着找别人特地下楼提醒对方。她可能只是想让御守这个无关的人回避一下而已。
(可恶,竟然不知不觉就自作多情了……算了,反正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姑且回房间睡一觉吧。)
御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慢慢地走上楼去。
3【KUMOYO】
20世纪末,曾发生过一次超乎预测的地理事件。
太平洋板块的震动一度变得异常强烈,在最严重的一段时期势不可挡地撞向了亚欧板块,地表构造变得极其不稳定,地震连连,海啸不断。
灾难期间,东海北部集中受压,迅速抬升,最终于126ºE31ºN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蝴蝶形岛屿。
被命名为「蝴蝶岛」的它本该属于中国,但由于它的发现和第一次踏足都属于日本,经多方共同商议后,最终决定将蝴蝶岛一分为二,西部划给中国,东部划给日本。于是,面积的蝴蝶岛上便形成了「华夏」和「东瀛」,两个实力相当、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影响的能力开发联合组织。
值得一提的是,蝴蝶岛中心的「蝶身」部分意外地有着大片大片的荒漠地形,于是沙海便成为了人们在华夏和东瀛之间来往的必经之地。而位于沙海边缘的微光茶馆,也是在有着「为途经沙海的路人们提供休憩之地」作为目的之一的情况下设立起来的。
按常理来说,两侧本应有着独立的发展路线,而不时产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却总能将两个集团奇妙地联系在一起。
「梦镜回廊」。
幻动者本身会释放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念力场,在其使用能力时,会根据释放力量的强弱来调整念力场的强度,从而达到相应的目的。
而因为能力的多样性,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念力系幻动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可以直接使用念动力来干扰他人的「梦境回廊」,也就是DMC念力场。只不过由于DMC念力场是以整个人体为容器的高强度念力场,这种微不足道的干扰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只是,最近东瀛突然流传开了一个都市传说,说什么只要大量念力系集中使用念动力,就能够实现操控其他幻动者的能力乃至精神,于是越来越多的不良少年在城市的巷角聚集了起来,谋划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些人使用能力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生偏差,有时候会达不到本应达到的强度,甚至连自己的能力本身都变得非常奇怪。
这就是「回廊波动」事件。
根据两侧共同成立的风纪委员会的调查,发现并不是所有受害者的施力来源都是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同一个受害者可能会受到来自多方的干扰。这让他们推断出了也许「回廊波动」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的阴谋,而是大面积大范围扰乱社会秩序的犯罪行为。
「所以老师继续选择了当个幕后主使,随意地操控着拼死拼活的我,去调查什么莫名其妙的都市传说?」
「在这方面你意外地总结得很好呢。不过说是都市传说,只不过是由此引发的一些动荡罢了。虽说并不怎么会波及到沙海这边,但要是存在『对安逸生活构成威胁的可能性』的话,还是需要稍微防范一下的。」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可是7月19号,暑假的第一天啊……」
「正是因为暑假刚开始才要提起干劲啊,少年!」
耳机对面的老师煞有介事地激励着云洋,这让才睡了8个小时的他很是困扰。
不过既然是老师,贸然回拒什么的还是很不妥的吧,况且她出于事务繁忙的原因,在很多事情上都要拜托自己去完成呢。
「要说到能够控制他人DMC念力场的能力什么的……应该没有那种变态的存在吧?虽然这些我都搞不怎么懂啦。」
云洋疑惑地问道。
他和被称作「幻动者」的幸运儿不同,没有任何的超能力,所以并不曾接受过能力开发的课程,对相关的知识也不是非常清楚。
「念动力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DMC念力场,但事实上即使是全东瀛最强大的念力系,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让它产生细微波动而已。而这个都市传说也正是利用了部分念力系的知识盲区,引发了这次几乎波及整个东瀛的事件。」
老师耐心地向云洋解释道,但他似乎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我还有个问题,老师你刚才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到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昨晚的那个少年吗?」
「御守?所以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云洋越听越迷糊,现在的他充满了对这个每次说话说一半就开始卖关子的老师的怨念。
「念力场啦,就是!一大群念力系滥用能力,结果就是制造了一个覆盖整个东瀛的大型念力场。你觉得这个事件真的只有『回廊波动』那么单纯吗?要知道能够更加精密地操控念力的人,可是能利用这个念力场干很多事情的。就比如说,」
老师神秘地顿了顿,嘴角上扬道:
「扫描他人的DMC,并且定位。」
4【MIMORI】
早上七点整,微光茶馆照例敞开大门。
天边的一抹朝霞散发着火红的光芒,映衬着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旭日。
此时沙海的边缘已经有人影依稀可见,而第一个客人,估计要等到一刻钟后才会光临。
不对,第一个客人已经出现了。
御守坐在门外专门为路人或顾客设立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远方。见到云洋,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表达出来。
「在想什么心事吗?」
「……嗯。」
「关于失忆的还是。」
「不,和这个没关系。相反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会因为这方面的事情而困扰那才叫奇怪吧。」
云洋想不出御守还有什么其他值得思索的事情,同时也对他明知自己失忆还能这么镇定而感到一丝钦佩。
「主要还是我突然间在这里留宿的事……」
御守顿了顿,开口道:
「你看,我不只是一个被你从荒漠深处拯救出来的人吗。在这方面就已经够感谢你了,更何况……」
「救人不需要理由嘛。」
「结果,我还是不应该过分享受不劳而获的成果的吧。就算是被救也好,本来就应该是我的错而已。」
「如果是在微光茶馆的话,真的不必多虑哦。毕竟这里本来就是『为迷失方向的孩子重拾希望』的小茶馆。」
「是这样的吗?」
「这里的住客,直到你来之前还只有三位而已呢。老师,我,还有住在第三间的山吹……」
云洋提到这个名字,像是想起了昨晚不妙的情景,变得愁云密布。但他马上就驱散了这种不安的气氛,接着说:
「老师就是茶馆的女主人,只不过经常不在,所以总是让我这个没用的助手打理店面就是。山吹的话,曾经参加过某个组织开发能力的实验。后来因为实验的折磨和痛苦,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而逃了出去。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让我把山吹带到了这里收留了她。」
「唔……」
「话说回来,老师对于你在东瀛的生活情况,似乎已经有所调查了。估计过几天,她大概会露个面吧……」
「不过『似乎』和『大概』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师其实是某个隐藏的大BOSS,不到关键时候绝对不会轻易出现之类的?」
「嘛!你可千万别对那个女人产生什么误解,她只是单纯沉迷在华夏回不来了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是挺信任老师的嘛。」
「那可是『老师』,尊师重道我还是懂的啊!」
御守摆摆手傻笑了两声,接着问道:
「山吹住在这里,是多久以前的事?」
云洋打哑谜似的伸出了一根食指。
「呃,一年前吗?」
「太早了哦。」
「……一个星期前?」
「上个月啦。」
「一个月前啊……」
——「自己会在两个月后死亡。」
(……赶紧把它忘掉!)
「不过你怎么会问起山吹的事?难道你失忆前认识过她,所以现在隐隐约约地感到熟悉,之类的……」
御守回忆着昨晚和山吹交流的每一句话。
——「恢复了?」
——「风铃铃,怕光……」
——「风铃铃就知道你还没有抛弃风铃铃……」
虽然不多,但却包含着相当多的信息量。是不是可以从中挖掘点什么?
御守已经失忆了,他现在对于山吹的好奇,纯粹是出于对那个女孩太过消沉的关心与同情。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竟然会经历被黑暗的实验所折磨的悲惨桥段……
但同时御守也是一个实验体,他的失忆很有可能就是拿他做实验的人有意而为之的。
至于目的……依然没有一丝头绪。
「所以山吹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云洋明显地怔了怔,只是为了让御守了解更多的情况,依然耐心地向他解说道:
「啊,那还得提起她被迫参加实验的事了……东瀛在能力开发方面曾一度落后于华夏,所以在近几年东瀛启动了好几项实验计划,一方面加紧研究着最尖端的技术,一方面用最新的成果对拥有极大发展潜力的幻动者进行各种各样的强化训练。」
「直到现在还是很正常的吧?」
「话虽如此,但人们看到的终究只有表面,局外人根本不知道要经受住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这过程中,的确有几位耐得住的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但对山吹来说,就算勉勉强强成为了第十三位Star4,最后还是自己放弃了实验。毕竟为了配合实验而失去的一些东西,是再也回不来了的……」
「……」
蝴蝶岛以能力的强弱为标准,将幻动者分为Star012345六个等级。Star0基本等于无能力,Star1能将能力初步发挥,Star2能让日常生活得到便利,Star3能在战斗方面深得造诣,Star4能发挥到涉及军事领域的程度。至于Star5,则被判定为十三位Star4合力都无法击败、能够独自一人面对一整支军队的存在。
而山吹正是Star4的其中一员。
「山吹的Star4本就来之不易,在微光茶馆成为重度家里蹲后,一直依靠着自己的能力生活着。所以昨天她突然发现用来提供星光的夜空结界没法召唤之后,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抑郁了下去……」
提起山吹,云洋的语气变得十分温柔。御守能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气氛,感受到,来自云洋砂海的人间的温暖。
关于这点,御守在当时就略有了解。在那张本应充满纯真笑颜的脸上,却挂着一副阴沉绝望的表情……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云洋。
「说起来还得找个机会去安慰一下她呢……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云洋说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右耳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在那里戴着一只微型蓝牙耳机。
可能是和御守交流花了太多时间的缘故,连老师也忍不住催促了起来。虽然跟御守打好关系诚然是云洋的愿望之一,但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虽然就这么把御守丢在这里是有点不太合适,但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要暂时住在微光茶馆,自然要为这个茶馆做点什么对吧。
「只好委屈一下你啦,御守。」
(「回廊波动」还没有波及到沙海,希望他能安全地待在微光茶馆……)
5【YAMABUKI】
二楼的第三个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活动着。
随着窗帘被拨向两边,套窗慢慢地打开了。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进女孩的房间,她依然把自己藏在阴暗之处,胆怯地望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光辉。
她有种特别想要迈出这一步的冲动,但总感觉有种未知的魔力在吸附着自己,把她牢牢地困在原地。
还是恐惧吧。
手心中的夜空结界散发出不同于白昼的星光,将她的身体笼罩在朦胧之中。
默默地看了自己一眼,女孩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她向往的只是这样的黑夜。
没有星光的白天,再亮也没用。
她将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了窗外片刻,随后毫不犹豫地把套窗关了上去。
山吹在意起了昨晚帮助过她的御守。
(他明明伤害过风铃铃的……)
是想到他曾经抛弃过自己的事吗,山吹的表情变得不好受起来。
(像个没事人一样和风铃铃说话,这绝对是只有在动漫里才会发生的事吧。)
垂头丧气的山吹,正倚靠在床角边独自烦恼之时,那个自己一度憧憬着,也一度讨厌着的人,竟然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好意思……你认识我吗?」
只有在动漫里才问得出的傻问题。
——「不,不认识……」
不再熟悉对方的山吹,没有资格说自己认识对方。
那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投入而已。
甚至当对方像是为了确认情况而故意用尊敬的语气询问自己的能力时,也只能做出最基本的最礼貌的回应。
此外再无后续。
山吹每次使用能力前都需要星光,这不得不靠她手心中的夜空结界来提供。
于是这个羁绊,将她和御守以一种微妙的关系联系在了一起。可是对方?
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明明自己都快要完全暴露自己的心意了。
只要使用能力,对方就能完全得知的「暴露」。
像是因此所引发的连带效应一样,山吹时不时的小心思也会不经意间传达给对方。
在见到那一面时,对方曾很积极地回应着自己。
山吹把它叫做「心灵感应」。
对她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人的象征,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的存在。
只要作为羁绊的夜空结界还在手心中,那她就能够继续努力,来得到对方的认可。
即使再被伤害一次也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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