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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希望之种在心底扎根 Born-again Life

第一章 希望之种在心底扎根 Born-again Life

1【MIMORI】

是混沌。

唯一清晰而坚定的事实在自己内心根深蒂固,空乏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疲惫与虚弱是他现在的真实精神状态。

少年的头部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显意识在痛苦折磨下的刺激,强行睁开了双眸。

眼前是一片昏暗的荒漠,天空被层层乌云笼罩着,即使是夕照也显得黯淡无光。

少年直起身子,感觉肩部沉重地抬不起来,脊椎也酸得不行,根本来不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再度躺了下去。

……他失忆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但却有一条荒唐至极的预言被他当了真。

「自己会在两个月后死亡」。

原来人在面临死亡时是那么地卑微,明明想着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生的希望,残酷的现实却时刻在提醒着自己那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有如看似领悟了真相后被猛地浇了一盆冷水后的后知后觉,得知「死果然是不可避免的」。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正处于垂暮之年的老人,而不得不迎接因身体机理衰竭导致的自然性死亡。

只是作为失忆后的人在第一次清醒后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接受了传递给大脑的信号情报而已。

而少年还在迷茫着,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漫无目的地活下去还有意义吗?在这种漫天黄沙的荒漠中,自己真的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出这片杳无人烟的地带吗?如果能碰巧遇到一位路过的旅人,他真的会好心到拯救自己这个垂死之人吗?

他说不清。

少年只知道自己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迎接两个月后的死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消失。

(所以说,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么残念的预言?)

他还是说不清。

没必要去琢磨死亡的原因,更没必要去怀疑死亡倒计时的真伪,这些都不重要——或者说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肩上有个沉重的背包。

(原来就是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吗?)

少年打开包看了看,里面装满了水和食物,看似能够暂时维持人体的生理平衡,但却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生存工具。

说到人在绝境之中该如何生存下去,除了最重要的饱腹,能够用来帮助自己脱离生命危险的,自然是小刀、手电之类的装备。

但是没有。

一样也没有。

就连塞满了背包的饼干和面包都没有激起他的一丝食欲。

他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自己会在两个月后死亡」给他带来的不安与恐惧。

少年继续翻了翻背包,从底部竟然摸出一张充满了现代科技感的蓝色卡片。

「实验体,御守真幻……」

(这是我的名字吗……那么旁边那张大头照,应该就是我的样子了?)

虽然说这对于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的他而言根本根本提供不上任何帮助,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模样……

这样一来,事情似乎已经很明朗了。

御守有着一个不错的名字,以及不错的长相,但却因为某些原因参与了一场奇怪的实验。作为实验体的御守,不仅被抹除了记忆,还被投放到了这个人烟罕至的鬼地方来。

然后让他凭借着肩上仅有的一背包食物,狼狈地生存下去……

只不过食物终究只有这么一背包。

(也就是说,如果我在两个月后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却还没有走出这片荒漠,果然还是避免不了死亡……)

这设定真的是……

「算了,既然得知了存在的意义,就勉强站在『生』这一边,配合一下实验的进行吧。」

虽然从始至终,御守都不知道实验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总觉得失忆前的自己应该并不会参加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可疑实验。

这是他的潜意识对自己的肯定。

御守稍微振作了起来,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遮住视线的刘海拨到两边,然后再次起身。

「失忆症患者的荒漠逃离大作战」就在此开始吧!

可能对于刚产生兴奋感的御守来说,他早就把维持人体生理平衡的最基本条件抛在了脑后,只想着以「生」为目标盲目地战斗下去,而导致自己做出了能光凭一腔热血克服一切困难这类错误的判断。

既然身体会感到疲乏无力,那自己在醒来前应该已经昏迷挺久的了。

不可能在空着肚子的情况下再迈出哪怕一步。

但就是认识到这一点的御守,才意识到事情的诡异之处所在。

肩膀变轻松了……

刚才令人紧张的压迫感,只是因为瘫倒在地时的姿势有问题,而压迫到神经才产生的幻觉而已。

再者,人背着装满了食物的背包时,是不可能会面对着天空,紧贴着大地躺下去的。

御守下意识地往身后探了探手,只抓到了一阵微风。

他可以确认刚才的确有一个装满了水和食物的背包,但是最后留下来的却只有这张关于他的蓝色卡片……

「实验体,御守真幻」。

他是一个只要有需求,就可以无限投入人力、财力、物力后循环重复的实验里无关痛痒的实验体而已。

卑微到只要能够达成实验目的,就连最低的生存机会都不被给予的实验体。

(我根本就撑不到两个月,现在就可能会死在这里……)

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御守的精神状态倒退回了起点,现在就是连「生」的边缘他都快摸不到了。

名为「死」的深渊在眼前召唤着他跳下,足以让身体虚脱的巨大引力仿佛在将他的意识与身体强行分离,将他拖入黑暗的谷底。

他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

脸上是「死相」。

已经失去了还活着的人所拥有的一切希冀了。

生理方面,晕眩感越来越强烈,发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朝着前方跪了下去。

就像猛地坠入了深渊一样。

那是他能够保证的,即使是自己在失忆前也绝对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只是现在这些零乱的想法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死亡啊。)

御守真幻,虽然只是倒霉的实验体,但好歹也是拥有着「人类」这个头衔的存在。

哪个人明明云里雾里地遭遇了一系列事变,还会心甘情愿地说「我想去死」呢?

御守向着视线上方伸出了手,他还渴望着「生」。

他绝不是颓废到会那么轻易地向「死」屈服的人。

2【KUMOYO】

云洋砂海。

一个入戏过了头的越野者。

穿着一整套的登山装备,煞有介事地拄着银色的登山棍。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攀登某座险峻的山峰的样子。

但从他眼前的一片荒漠来看,明显是牛头不对马嘴的。

云洋甩了甩并不存在的刘海,在踏入这片禁地之前,内心似乎还是略有纠结。

(虽然老师十分肯定地说在沙海里检测到了生命迹象,但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踏足吗?)

这片名字(砂の海)和云洋一样的荒漠被笼罩在夜色之中,散发着阴森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好歹是为了确认情报,万一真有不幸的人迷失在沙海里,果然还是要救一下的吧。)

一阵自我反驳过后,云洋操起了登山棍,向着荒漠深处走去。

3【MIMORI】

想象中,一位天使从天而降,牵住了自己为了抓住「生」的希望而伸出的手……

但那只是御守的想象。

他重新瘫倒在了地面上,只不过因为这次是脸着地,来自尘土和砂石的刺痛感让他感到一阵灼热。

但是没有对这种刺痛感作出任何反应。

疼不疼已经无所谓了。

一旦人躺了下去,难免会产生一丝睡意。而本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的前兆,在御守眼里却是「死」的召唤。

失忆这种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本该是人的一次新生,可它却给御守带来了灾难。

一场仿佛还未接触这个世界就要离开它的灾难。

他闭上眼,流下了眼泪。不是因为想不起过去的事而伤心,也不是因为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人格要就此泯灭而遗憾。

只是单纯的想要哭泣,这种人类最本真的行为。

笑的话,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又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微笑的时候的样子,但因为失去了相关记忆,他再也回想不起任何一个人的面容了。

至于刚才那个来拯救自己的天使,也只不过是一个长着翅膀,面部模糊不清的存在而已。

不经意间,身边缓缓流动着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地上的尘土被高高地扬起,翻飞的沙砾不断地拍打在御守的脸上。

明明已经不那么在意肉体上的疼痛了……

可无法否认的是,御守还是忍不住渴望着「生」,他的新生人格还不想就这样成为实验的牺牲品。

就算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却意外地借用了这具身体,御守也想为保护能让自己诞生的它做点什么。

(总之,我相信人的力量。只要能这样拼了命地抵抗下去……)

「只要能这样拼了命地抵抗下去……」

「我就一定要为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搞出一点名堂来!」

4【KUMOYO】

夜间的沙海频发沙尘暴,而现在不正常的闷热天气,再加上风势的扩大,很难让人不相信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云洋踏入沙海没过多久,气温骤然间降了下来,积雨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着,遮挡了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所散发出的洁白光芒。

尘土在空中飞舞,狂风肆虐,云洋不得不戴上准备好的夜视护目镜,才能够在昏暗的环境中得以前行。

他也困扰于自己所处的迎风口位置,可这偏偏就是前往沙海深处的最短路线。

(夜晚的可见度本来就已经很低了,这沙尘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就算到时候靠近那家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人在哪里啊。)

好在云洋是有备而来的。

他的登山棍配备着红外遥感装置,能够定期向周围全方位扫描,只要离「那家伙」不算太远,他的护目镜就能定位到准确的位置。

这些都是先进科技产品,要说他是个登山迷,光看装备还真会有不少人相信。尽管他登的只是一片荒漠。

冷锋过境了。

沙海里会下雨,乍一听和荒漠的定义产生了强烈的矛盾,但这的确是事实。

先是哗啦啦的雨花拍击着地面,再是唰唰的大雨从天而降,湍急地冲刷着干燥的大地,给这片沙海带来上帝的洗礼。

然后便是毫无违和感地,雨水从来没法在这样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积起水塘,而是顺着无数条细小的缝隙流入了大地深处。

(沙海一向只能做荒漠,原因就在这里……)

这样的雨势非但不能减弱沙尘暴的作用,反而随着狂风骤雨而愈加猛烈,铺天盖地的沙土席卷而来,阻挠着云洋前进的道路。

他已经穿上了完备的防护服,但尽管是这样,他还是感觉来自四面八方的强风像一道道刀刃一样切割着身体的每一处。

痛苦而煎熬的经历……

云洋甚至发誓,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绝对不可能再有除他以外的生命体出现了。

「那家伙即使再命大,情况变成现在这样也该差不多了吧?」

促使着云洋无视自己的意志继续前进的,是耳边传来的那道声音。

准确地来说,是戴在耳边的微型蓝牙耳机另一头的人所发出的声音。

「你要相信老师,就绝对不会出错!」

「真是的,这种话你在把我骗得团团转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

这个女人完全没个女人样,偏偏还是云洋的老师。

「我怀疑你是不是又借今晚的沙尘暴来给我进行什么所谓的意志力锻炼。」

对面没有再说话,只传来一道叹息声。

云洋无奈地继续顶着大雨和沙尘暴,在沙海里艰难地步行着。

目的地是沙海深处。

目标是「那家伙」。

「等,等一下……」

透过护目镜,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红外信号。

「喂喂……」

「这种地方真的有迷失的倒霉蛋啊!」

左眼的镜片上是雷达扫描图,显示在一点钟方向的红点,很可能就是他口中的「那家伙」。

而右眼的镜片,则直接把红外源显示在了「那家伙」所处的实际位置上。

云洋突然间提起了干劲,现在他的任务不是为了应付老师,而是救人。

(人体的标准红外波段,绝对是一个大活人没错!)

5【MIMORI】

所谓「生」与「死」,到底为何物?

把「生」定义成人有生命活动时所处的清醒状态,所以就以其反义为类比,擅自推定「死」的含义,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

明明两者不应该只有单纯的对比关系而已。

没有人能够写下死亡后的亲身感受。

即使正处于死亡的边缘,也还是能够称其为「半死不活」,实质上还是「生」的而已。

所以御守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死」不是人失去生命活动后的死亡状态。

而是人不存在时的虚无状态。

给自己的存在意义作出解释之后,他就能够释怀了。

(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那根本就无需惧怕再次失去存在了啊……真是的,仅仅是短暂地体验了「生」的乐趣,竟然就那么沉醉于「生」而无法自拔了。)

他的意义所在,就是帮助这具身体找回自己的记忆。

然后,完成了使命的「新生人格」,就能够毫无遗憾地回归到永恒的沉睡之中了。

勉强撑起身子,才发现原来沙土早已在自己身上堆积了好几层。

本来在这样的天气下,御守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之中,早该被高速运动的砂石割破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然后再被漫天黄沙和瓢泼大雨搅得泥泞不堪——

就在他探出身体的瞬间,一架护目镜精准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迷茫地抬起头,眼前的登山男给自己递来了一套防护服,微笑着说:

「走吧,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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