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么。
我如此祈求着。
随意散落的断肢,支离破碎的内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骸与枯骨狰狞且扭曲,污秽的脏污遍及视野,火焰燃烧着,焦臭味和腐臭味扑鼻,雨水混着血水淌下,黯淡的赤色深入大地。
用尽全力,我挣扎着起身。
我无比期望此时能有几台摄像机和大笑的工作人员来告诉我这不过是个过火的玩笑,但所能目击的,只有更多的血肉,以及死亡。
我的视线缓缓下移,凝望着脚下的重物,“它”碎裂的眼球死死地盯着我,几只蛆虫在眼眶里蠕动,腐朽的脸扭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似笑非笑。
“啊……”
那一刻,我放弃了思考,无意识地发出声音,不可名状的寒意吞噬了我的神智。我眼中的世界逐渐陷入黑暗,发自本能的力量消失无余,没有任何的依靠,我的身躯滚下尸体堆砌的山。
这里,是地狱,货真价实的地狱。
这是梦吧,一场罪有应得的梦,邪恶,扭曲,但终有醒来的时候。
求求谁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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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苏醒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虽然意识几近崩溃,但残余的理性重整旗鼓,阻止了我的自暴自弃,使我免于陷入疯狂。磅礴的雨砸在身上,冷冽的感觉此刻却成了最好的慰籍。
尽管记忆混乱,但有些已经上升到本性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我的理智,让我能在这险境之中快速镇定,保证自己的生存。即使是此刻,它冷静的声音仍在教诲着我。
保持镇静,快点离开。
我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气息虽刺痛了肺,却清醒了脑。
好的,振作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立刻,马上,一分钟也不能停下,一分钟也不能犹豫,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必须保证最基础的本能,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
恶意。
强烈的恶意。
我习惯将所谓的预感归类于紧急时刻下人体用来安抚精神的特殊措施,认为不过是神经高度紧张下的幻觉,但此时这种感觉却作用在我的身上,异常清晰。
某种东西就在我的身后,肮脏,不详,寒冷,扭曲,仿佛是活物一般狰狞。腌臜的恶意正在延展,那凝结着苦痛与邪恶的触须张牙舞爪,我能感到它的前行,我能听到它的讥笑,它正在蠕动着,向我靠近,向我靠近,快了,快了,快了!
近乎下意识地,我的身躯向前扑倒,思维甚至没能跟上反应的速度。
而这,救了我一命。
就在扑出的零点几秒后,一柄利刃挥过之前我脖颈的位置,腥锈的风卷过,带走了几束银白色的发丝。
同样是下意识地,扑出之后我立刻转向起身直面着威胁的方向。然而……事实再一次超出我的预料。
袭击者身着一套鳞甲,手持一柄长度约为80厘米的直剑,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和几个袋子。铠甲由皮革和铁片制成,直剑的表面虽布满血污,却依旧闪着寒光。袭击者为男性,40岁左右,此刻正咧出一个卑劣的笑紧盯着我。他的眼神,像是将猎物逼至穷途末路的猎人一样。
“……………………………死”
相较于被袭击的恐惧,男人中世纪的装备与他口中无法全数理解的语言更是令人惶恐。然而,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
我向后一步,躲过了挥来的剑。
“……婊………………蛮……”
男人骂骂咧咧,随即攻了过来,我只能被动地闪躲。
“北方……………死…………”
一剑,又是一剑,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挥着,但精疲力竭的我已被逼到绝境。
“躲啊…………跑……”
身体的潜能早已被榨得油竭灯枯,一次次闪避全靠我的意志支撑,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很快,我倒了下去。
“继续啊…蠢…”
男人站在我的眼前,脸上写满轻蔑,从对视的眼中我可以看出,他并不急于了结我的性命,而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那是什么……眼…”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随即将剑举到我的脸旁,然后…
铿。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脸被利刃划开,鲜血如注,我用力捂住伤口,但血还是不断渗出。皮肉被切割的痛苦很难言述,尤其是在此等的绝望之下。
“……这才是……!……好啊!”
他卑劣地笑着,像是被狱火炙烤的恶魔。随后,他将剑高高举起。
“北方的………去死吧”
剑,挥了下来。
眼中的世界逐渐缓慢,破碎的记忆开始闪现,我似乎,已经完了。
到此为止…了么?
莫名其妙的苏醒,莫名其妙的地方,混乱的大脑什么也想不起,我马上就要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这大概就是给予罪者的惩罚,无数次地重复受难的噩梦。
老实说我根本无法理解脑海里那么多的词汇的含义,什么罪啊海啊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啊全是下意识地想到,但却意外地契合。至于为什么会有契合的感觉,我也不清楚,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我或许是异常的,因为尽管我实际上慌的要死,但脑子却能在接近当机的情况下分析出许许多多。至于为什么这种情况属于异常,这些问题大概是个死循环。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启示我,使我在危难之时能够做出最正确的抉择,我称其为理智。然而此刻,连它也默不作声。求生的天性仍在想方设法,但理智似乎已经放弃了。
奇异的剥离感,仿佛身体和灵魂失去同调。我如同机械一般精密地分析着每一个细节,但浓厚的绝望早已充满我的心灵,我感到了疲倦,深深的疲倦。
好像就这么睡下,彻底的,永远的睡下,我清楚这是死亡的诱惑,但我已经失去所有的希望了啊。
我闭上了眼。
就这样,放弃吧…………
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会抛下所有,沉入黑暗,因为他们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但倘若给予那坠入深海之人,一丝小小的生机呢?
他会抓紧它,不惜一切代价。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同于理智的,另一个声音。
理智总是冰冷地下达着一个又一个的指令,它不带有一丝感情。
但它,充斥着狂躁,充斥着愤怒,它渴求鲜血,渴望破坏,不羁放纵,伤痕累累,它是关在笼子里的一只野兽,随时准备着冲破桎梏,大肆毁灭,此时,它已经嗅到了血的腥味。
最后的时刻,我知晓了它的真名。
本能。
我抓住了最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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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
第一步,保护。
向右横滚,躲过劈下的剑,随即向前扑出闪过一记横扫,并夺下袭击者腰间的短刀。袭击者愤怒地嚎着什么,但我心无旁骛。
第二步,控制。
反身用刀划伤袭击者的右腿,袭击者因大意与痛苦失去姿态,斩击失去精度,压低重心尽可能钻入对方怀中缩短两者间距,同时出刀挑断其手筋,袭击者失去武器,威胁减少,将刀刺入其左腿加强控制。
第三步,肃清。
拉开距离,侧身闪过袭击者挥舞的左臂并向右扑出夺取武器,劈砍袭击者脖颈处的大动脉,得手,敌人濒死,拔出短刀刺入心脏已完成补刀。
威胁,肃清。
强烈的剥离感带来一种不真切的朦胧感,仿佛沉入梦境的人意识处于清醒,但却无法操纵身躯。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慢慢断气,直到豆大的雨滴砸响在脸上时,我才理解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我…杀人了?
就这样夺走了…他人的…生命?
视线下移,我看着颤抖的双手,它们已浸满深红,粘稠,肮脏,甚至还留有余温。
我跌落在地,身躯不断向后移动。
“哈啊,哈啊,不,不……”
感性否决现实。
“这,不,不可能……”
意识拒绝接受。
“不,不是的,这,这是,正当防卫……”
理性能产生无数的答案以诠释我的行为的正当性,但源于道德与法律的观念让无尽的罪恶感井喷爆发,无可言述的恶心感回荡在喉头。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大口喘息着,我不断地退缩,企图离尸体远点。然而此时,向后挪动的手,碰到了不同与泥土的东西。
我转过头去,发现是被切断的头发。银色的发丝虽有些干枯,但触感还算是柔顺,这是之前袭击下唯一的牺牲,如果没有那令人恐惧的预感,我早就死了。
不幸中的万幸…………?
银色?
我的发色,不是……
………………
……不,不,不不不不!不对!从刚才起就不对,我的声音为何变得尖利,我的视线为何下调几度,我为何如此虚弱,而这银发又是从何而来!!!
我连滚带爬地扑向积水形成的坑,混浊的水映射着我的容貌。
标致,清秀,泥污带不走傲然的气质,伤痕抹不去玉立的形象,五官恰到好处,眉宇间却充斥着愤恨,银色的长发披在肩头为之点缀,同为银白的三角形耳探立头顶,尽管疲惫却依旧警惕,泛着杀意的战地黄花。
这是…我?
不,不,不对!我不属于这里,我也不是女性!我来自另一个地方,一个文明的世界,文明的社会,我有一个优越的家境,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我有高层的社会地位,我创造过许多财富,我得过许多成就,我不该这样,我不该受难于此,我不该遭受这些,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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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去了记忆。
至关重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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