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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随便的开场

特别随便的开场

这里是被遗忘者的圣殿。

与外界光明神殿那些能够让世人直面崇高之感的宏伟建筑不同,这栋象征着死亡、憎恨以及破坏的高大神殿通体都是由通体增辐黑暗能量的整块黑曜石建筑构成,让人无法想象这幢宏伟的建筑究竟需要花费多大代价和手笔才能够得以建成。宛如山岳的神殿表面,是沉淀了无数年岁月的深邃岩壁,在淡漠了岁月流逝与辉煌的同时,也削减去了这座的大殿曾经的棱角与锋芒,让这座宛如巍峨高山般的幽深大殿显得俞加分量沉重。高耸如云的神殿入口,是高度足达二十刃的十二根幽暗支柱,支撑着这座神殿的门面结构,一栋光是仰头望去就能让人脖颈酸痛的巨大门扉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敞开,与几尊钢铁浇筑的巨型恶魔雕像共同镇守在这座雄伟的神殿入口,在庄重肃穆之中充满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之感,也让这座被战争迷雾笼罩的神殿显现得神秘而诡异,宛如一座诱引着迷途者的恶魔巢穴,让诸多仰望者望而却步……

这座神殿的历史,到如今已经超过了千年岁月,经历过最辉煌的荣耀,也在战火中遭遇过无法修复的破坏,时间淡去了那些刀刻斧凿的痕迹,也为这座神殿积攒了无数的底蕴与深沉。高大的神殿与外界连接的途径,是数几百层冰冷的石阶,沿途左右皆是一只只被黑暗主神威压制服的石化魔兽,无声无息的映衬着这座孤高神殿的威严,在震慑着这片肃穆领土的同时,也让所有登高者都能感觉到一股股令人毛骨茸然的怨毒注视……不过这些令人感到阴冷发憷的恶意要说起来,可不是什么外人无端的错觉,更不是恐惧之类的臆想——事实上,这些被看似浇筑于台阶俩旁的诸多魔物,它们,或者说这些守护魔兽们,可不仅仅之是一座座单纯被放置在这里的石雕而已。在以往的岁月之中,它们都曾经确实的在这世间鲜活的生存过,或是一地灾厄,或是一山之主,哪怕如今已经沦为了大殿的守护魔兽,历经着雨打风吹,但它们强韧的精魂哪怕过了千年,依旧犹在其间,只要有任何一名不符合筛选条件的生物踏足于这片区域之中,黑暗的力量都会重新激活这些被灌注了守护魔法的凶兽,让这些石雕怪物被重新‘复活’过来,缠绕了千年的怨念会让这些疯狂而嗜血的守护魔兽一举扑杀那些贸然踏足的外界来客,也用自己的死亡给来访者带来无穷无尽的凄厉诅咒——当然了,前提是,如果那些外界游客真的能够成功到达这座黑暗神殿的话……

毕竟硬要说起来,想要成功的到达这座神殿的所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神殿所在的‘这里’本身就是一片完全凌然于外域的秘境,既没有与外界正常接壤的领土,也没有位面壁垒的虚空锚点,有的,仅仅只是一片令人生厌的荒芜死地而已。充斥着黑暗气息负面能量长久以来覆盖于这片无尽的秘境,随处可见的都是些黑色、紫色的瘴气薄雾,以及那些让人难以言喻的亡灵建筑,无数的废墟就这样混杂于秘境其间,任由诅咒和恶意在空气中弥漫,也让此地的生灵变得越发暴躁……在这片残破的风景之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低阶的亡灵和他们低劣的衍生体,无数的亡灵凶魄蝇营狗苟于其间,食尸鬼、僵尸和骷髅各种低阶亡灵遍布于这座神殿四境,在荒野之中无目的性的徘徊冲突,并不时迸发出一次次张牙舞爪的战斗……充斥着黑暗气息的土地亘古以来一直供养着这些负能量驱使的亡灵,也不断吞噬着它们那腐败的躯体,从诞生到毁灭,以往千年,从未停歇,唯有这栋偌大的神殿,一直都是这片土地之上唯一也是最为尊崇的宏伟建筑。四野之中,亡者的哀嚎与诅咒为这座“圣殿”讴歌,石像鬼和骨龙在空中盘旋,嘶哑的悲鸣在黑暗中无声绽放,让这片土地变得越发瘆人可怖,也让这座诡异的神殿显得越发神秘,深邃……

恐怖,阴寒,择人而噬,这恐怕便是这座黑暗神殿给人最为深刻的第一印象,已经超过千年岁月神殿仿佛是随时随地引导着周边的负面能量,一步一步拉扯着周边的一切生灵,接近着那不可见的、逐渐增强的黑暗,供养着这座土地的骨血魂魄。恐怕不论换做是谁,只要一脚踏入此地,都会立马明白,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适宜任何鲜活生灵的停留与安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片土地永远都只会接受带有黑暗力量的事物,任何主物质界的生物一旦在机缘巧合之下误入其中,即使没有被那些亡灵撕碎,也会受到这片土地千年间不断加深的诅咒影响,导致那些鲜活生灵的精神变得迷茫失衡直至在噩梦中癫狂暴乱,最终成为供养着这片土地的一捧鲜活肥料……

不过话虽如此,表面之处彰显的这些恶意却也并非就是这片土地所拥有的全部面貌,事实上,在这片让人感觉到极度不安的领土之上,神殿内部的景象却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瘆人可怖——偌大的神殿之内,实际的廊道宽广而有序,干净整洁,内壁之上随处可见宗教风格的精美浮雕,细微之处的雕琢几乎毫不逊色于帝国任何一座圣地教堂,各类摆设装饰的奢华,尽显着这座大殿的庄重深邃。大殿最中央的祭殿之内,摇曳的光辉正在灼然跃动,火焰在神殿深处的祭坛之中猛烈燃烧着,映衬得周边壁画之中亡灵冤魂变得恐怖而生动,众生的惊恐、愤怒与怨恨更是显得栩栩如生,让人觉得这里存在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非真实存在的荒唐噩梦……

不过事实上这里一切光影的摇曳也并非是虚无缥缈的幻象,神殿廊道祭坛之内燃烧着的熊熊火光也已经百年未灭,况且如今这个时候,大殿最深处正不断传来的那些轻微动静,似乎也能证明着这座宏大的神殿依旧尚未荒芜……

啪!

陆续的轻微回响从后殿附近的王座之间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动静,听上去就像是某种不大却坚硬的物体,正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缓慢动作时发出的碰撞声,让这座冰冷空旷的大殿出现了那么一丝丝贴近人间的烟火气息。

呲——

插在通道两旁的火炬,因为火焰的不断摇晃和跃动,在空洞的回廊中不断产生着阴影的诞生与消亡,火光跳跃的明寐之中,一声突兀的指示适时的在空旷的神殿中响起,打破了大殿之内凝重的空气,在昏暗的后殿中震荡出声声回响。

“风元素领主,取消目前的待机,直行三格!”

伴随着这声指挥者说话的声音,后殿中央,一块巨大的大理石桌面上开始突兀的出现了一些小小动静,一枚微型的元素魔物的雕像缓慢随着声音的指示开始发出低微的嗡嗡声,在布置成沙盘的偌大桌面上缓慢前移,发出‘哗哗’的动静,笔直挪动到了号令者刚才所指定的那块方位。俩名相对而坐的指挥者,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双方桌面之中移动着的这枚微雕棋子,相视无言,周边双方棋子此时正势力交错,酣战正浓——毫无疑问,眼下双方正在进行的,明显是一桌外界极为罕见的对弈战棋。

这种东西在外界可不多见,而事实上,在整个秘境,也只有眼前存在的唯一一桌而已。

在刚才那枚名为‘风元素领主’的棋子前进之后,受到了对方的攻势之后,桌盘对面,对面的棋手看起来有些沉默的样子,不过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位棋手的动作却完全没有迟疑,明显对于对方攻击的指示早已胸中有数,所以在风元素领主的移动之后,那人几乎没有对于这一手落子作出任何多余的表现,只是轻车驾熟的将之前送入边界的‘狼人首领’雕像顺势后撤到了主阵附近,便轻描淡写的避开了面前‘风元素领主’锋芒毕露的这一次阵前挑衅。

“……”

有些奇怪于对手选择放弃换子的反应,最先开口的棋手明显沉默了一瞬,但很快便变得毫不迟疑起来,张口道:“继续下一步指示,王座刺客,放弃阵型,直接进入隐匿状态!”

依旧还是之前那副咄咄逼人的进攻姿态,虽然奇怪与对方突然的防御收缩,但棋盘之上胜负总会因为对方的后撤就会出现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随着翛翛的动静响起,棋手的话音刚落,桌面上方,那枚王座刺客所在的坐标便陡然出现了一部分被战争迷雾覆盖的区域,淡淡的迷雾缓缓扩散,覆盖了接近十数个坐标之后,逐渐将一小片区域变得不可视之,将精致小巧的刺客雕像隐匿其中——这便是这桌能够由意志战棋的精巧之处了,不但能够由着双方棋手的指令让棋盘中的棋子自行作出相应的动作,并且还能自行演化预先设置的魔法指令,将几种入门魔法的光效覆盖于其上,不可谓不够精巧绝伦……倘若在外界,这种能够自动运算法术模型的特殊魔法造物,哪怕是最简单的那种造物,也需要集结整个造坊的大炼金师努力,并且还需要有相当魔法造诣的导师来进行法术模型的组建才能够顺利的协作完成,更别说是这种涉及到同时进行大量复数法术模型运算的设备了!如果要达成眼前的这种程度的话,这东西制造所需的精力和成本,绝对会拔高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昂贵地步——毕竟设备运行越是复杂,制造这种设备的材料和对于魔法师本人的要求就会越发提高,这其中还涉及了一部分剥离对冲魔力的干扰和紊乱的功课,没有相当造诣的魔法师肯定是没有办法把控好这些法术演算之间的平衡的,简单说明的话,如果要制造这种能够同时进行大量复数法术模型运算的设备,那么这东西最少也需要数名魔导士级别的魔法师与炼金大师通力协作才行,而这种要求,在外界几乎是绝对不可能正常达成的!

毕竟就算是不计代价,那也是有着基本底限的,事实上,能够达到那种法术造诣的大魔导士们也是绝对不会去干这种低贱工匠一般的活计的,这并不是报酬高或者不高的问题,而是那些孜孜不倦探索在魔力之海的大魔法师们肯定不会愿意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于自身无益的外物之上的,更何况还是持续数年时间的协作?因此类似于这种能够自行推演完成繁复法术的大型魔法设施,一件件在外界基本都是有市无价的存在,哪怕对于那些真正的皇族贵胄们来说,这类传奇造物都是求之不得的镇国之宝,更别说是一般领主了,自然而然,这东西的价格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之过,只可惜这种造价恐怖,复杂程度能让人瞪出眼珠子的大型魔法设备,在这个地方,既没有被制成一块圣光神教用于向信徒昭显神迹和布教的大光明碑,也没有做成一座能够放出法术护盾抵挡兽潮冲击的大型防御尖塔,反而是古里古怪的被打造成了一件极度奢华的大型玩具?!仔细想想,这一幕简直是穷奢极欲四个字的真实写照,倘若是被圣都高塔那些一心钻研技术,材料始终拮据的大炼金术师们看见了,怕不是立刻就会吐血三升,然后咬牙切齿的捶胸顿足,跳脚破口大骂起这桌战棋主人的丧心病狂和暴殄天物……

然而对于在场的俩人而言,不管外界如何评判,眼下这件玩具就真是就只是一件用于闲时娱乐的存在而已,哪怕造价再是昂贵不菲,那终究也只是一件拥有造价的事物而已,反正对于这座神殿的主人来说,财富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而棋盘之上能够给予的小小乐趣,却并不会一直常有,因而这桌造价昂贵的战棋自然是一笔合算的买卖,至少对于大殿主人来说,眼下的这件玩具,可要比外面那些个造价不菲的大型防御塔要来的有用处多了。

如今这时候的战局,俩人大抵是在五五之间的模样,对于这种开放性自由开局,此消彼长的游戏,后者在天赋上其实是要远远超过前者的,毕竟后者接触这类游戏,至今为止也不过数十日光景而已,而五五分开的胜负,在各方面来说实际上都已经能够说明一部分问题了。

不过即便明白对方棋力占优,要说起笃定的胜负,眼下的战局却说不得有多么明朗,双方这一局的布置走势看起来依旧还有些扑朔迷离的样子,所以眼见低阶法术的迷雾开始遮掩住‘王座刺客’所在的区域之后,最先出声的棋手便放下心来,准备思考起了接下来的应对——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小插曲,却瞬间打断了这名棋手的思路,只见突然之间,就在那阵迷雾完成的同时,战争沙盘中陡然出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额外轻响,像是俩枚上下的纽扣终于顺利契合的动静,又像是警钟蓦然敲响的那种惊悚,在场中震荡人心的同时,也让棋手在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反应到了自己刚才那番指令的弄巧成拙。

场中这时候出现的‘嗒’地那声轻响,代表的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提示,那是揭示着对面法术陷阱被顺利激活的提示音,对于正在下棋的这名棋手来说,可谓是最糟糕的情况之一了,九成九就是‘王座刺客’在这片区域的隐匿正好满足了对方场地魔法的激活条件,这才导致沙盘中出现了这声奇怪的异响,所以这般意外,一下子就让正在下棋的这名棋手变得警觉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场中被临时激活的究竟是哪一类法术陷阱,但既然对方刻意在这块区域设置了某种法术陷阱,那这一圈埋伏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的巧合,落子的棋手也明白,对面的棋手也绝对不是那种广布撒网的走棋风格,这‘嗒’地一声轻响,一定是对方蓄谋已久的布局,显示着自己如今战略意图已经落后一着的现状,想来肯定是自己之前的行动便已经遭到了对面的刻意牵线诱引,诸多条件的满足之下,这才出现了眼下看似弄巧成拙的一幕。

而对面棋手的指令也很快证明了,棋手的想法,这次魔法陷阱的激活绝非是一个意外的巧合。

“狼人首领,开启冲锋!坐标,左前方四格!”

对面的狼人首领雕像‘哗哗’移动着,缓缓的前行到了‘王座刺客’所在的右翼左标。

这枚狼人首领的移动明显是早有预谋的,对面的这一落子,一下子便直接切断了另一边‘风元素领主’对于‘王座刺客’的可能援护,让隐匿状态的‘王座刺客’一下子变得孤立了起来,明显是打算步步压制‘王座刺客’如今能动挪移的的机动空间。

“嗯……”作为错手一招的落子,‘王座刺客’的主人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棋手的脸色。由于两侧廊壁上的火光背着光的原因,将对面王座之中的面容变得更加昏暗,晦暗的阴影下,对方那位‘神殿之主’的阴影宛如尸人神坐一般,根本看不清如今那人如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考虑到不久之前,俩人的胜负才刚刚到到五五之间,又或者是对面的棋手正沉浸于沙盘其中,眼中只有棋局和自己,不为对面所忧所扰,‘王座刺客’的主人摇了摇头,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之前的打算,准备开始放手一搏,凭借着脑海中各个棋子的固有印象,针对着对面的法术陷阱作出了自己最合理的安排。

王座刺客的困境并不算什么决定局势的胜负手,哪怕重要的一枚棋子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牵制,失去了大幅挪转的空间优势,那也不一定在之后就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下去,适时的牺牲本身就是进攻的一环,这一点基本心得棋手再是笃定不过了。再说进攻的主动权至今还保持在自己手中,既然对面打算设局猎杀王座刺客的话,那么相对的,对面防御大营方面的力量自然就会捉襟见肘,这道理其实也不难想通,难得自己的王座刺客牵制了对方的合围,那么眼下这既是一场危机,也是一个偌大的机会,混合残局中的各类时机本就是转瞬而逝,棋手本身也不会愚蠢到给对方完成一个顺利围点打援的推盘机会……

“大魔导师!取消真实之眼的动作,放弃压制对线的石像鬼领主,最大距离转移到临时传送阵的坐标!”

眼见自己的棋子遭了对手的力量的牵制,声音的主人终于下意识的放弃了明面上王座刺客的轻举妄动,启动了自己手中机动性最强的那枚暗子,让那枚在阵地后方待命了整整小半场的远程火力开始发挥起了它应有的作用。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一点正好可以运用在眼下这副犬牙相制的纠结局面中。

“咚!”

“……”

不过令人感到更加遗憾的是,战局走向并没有正常契合这位棋手的轨道,继王座刺客的沦陷之后,这一次,大魔导师的远程传送再次遭遇了几乎是跟刚才一幕如出一辙的意外,随着棋手声音的指示,在大魔导师传送回前进基地的刹那,陡然间,“咚!”地一声,棋子被推倒时候的特有动静响起,大魔导师的雕像便突然应声而倒——随着刚才的落槌定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枚狰狞威猛的飞龙雕像和另一枚游侠的棋子出现在了雕像被击倒的坐标身边,那是对方手下的暗夜猎手和双足飞龙,正隐藏伺守在临时传送阵的坐标两旁,在这俩大输出单位守株待兔的情况下,刚刚传送回来,没有任何法术准备的大魔导师其实脆弱的与豆腐没有任何区别,在对方的埋伏之下,一击即倒自然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顿时‘王座刺客’的主人一下子就开始变得呆若木鸡。

妈个鸡,这下就真是万事皆休了!继‘王座刺客’的失利,失去了“大魔导师”这枚极为重要的棋子之后,‘王座刺客’的主人在机动能力上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持凭,再加上后路被断,战力严重不足,这局基本上可以确定无力回天了,没有了‘大魔导师’这张最后的制空底牌,接下来只要对方不是个瞎子,这边就只会剩下被逐渐蚕食的一条断头路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很快,落入陷阱的‘王座刺客’也步入了大魔导师的后尘,考虑到期待于对方在收官阶段出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下棋的棋手在深深看了战局最后一眼后,总算百分百的确定了这局的收官走向,摇了摇头,放下了心中的执念,终于再没有了半分斗志。

毕竟对方在这一步从未出错,对于这种事情,下棋的棋手再是清楚不过了,哪里还会有任何侥幸的想法。

“哎……”

王座之间,一声饱含着惊讶无奈疲倦和各种失望的叹息声响起。

“果然下棋这事,我确实没有什么禀赋啊……”

‘王座刺客’的主人看着场中的残局,摇着头,喃喃的念叨感叹了出声。

而对面的棋手,也就是这座神殿名义上和实际上的主人,看着失败者的动作,此时正是一副不可否置的模样。即使是平时,眼前这位神殿之主也是那般沉稳的棋步,和寡言少语的态度,也只有到了收官阶段,落子定盘之后,才会偶尔针对战局上的复盘与对方说上一两句话。

这边的战局结束,两人便开始就收官清算起这一局的战略线索,一边复盘着之前的战斗,一边随声闲话了起来。

“早之前的时候,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早就耗掉骑士的?”落败的棋手首先看了看对方,有些头疼的向对面的神殿之主,出声询问了起来:“我还以为那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否则在有魔导炮的前提下,有圣骑士压阵,后面打阵地战的时候似乎就不会有那番波折了,稳扎稳打的消耗战这边其实是不虚的……”

倘若这里换做是其他人,这时候是绝对不敢如此这般向对面那位神殿之主这般开门见山的说话的,毕竟尊卑有序,俩者地位之间的天壤之别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们那般无规无矩的举动的,然而眼下这位说话的棋手并不一样,他,或者它,对于眼前这位神殿主人来说,本来就一直都是这片领域之中最为特殊的那个存在。

获胜的神殿之主一副不可否置的模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从祭袍中伸出了手掌捻起一枚微雕棋子,搁置在手指间盘玩,顺势向对方开口了起来:“你真的以为是你自己主动消耗掉那枚骑士的吗?”

对面的神殿之主言语中明显有些玩味的模样,那只正在把玩着棋子雕像的左手,仔细一看的话,赫然正是一截森森白骨组成的一只苍白骨手,令人视之触目惊心,而这位神殿之主那宽大的祭袍之内,同样也是这般空荡荡的骷髅骨架,孤高的王座之下,神殿之主那黑色的深邃眼窝之中根本就是空洞枯槁的黑洞,两枚幽蓝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灵魂之火正在这位神殿之主深邃的眼眶中熊熊燃烧,带着磷火的森然颅骨正赫然昭示着这位神殿之主那属于亡灵部分的身份——眼下这位高傲的,正缓缓散发着恐怖冰寒气息的不死者,明显就是一名不死者,而且还是不死者之中最为高级的一类存在,传说中的大巫妖!

所谓的大巫妖,即是外界传言之中最为邪恶的恐怖化身,不但可以通过领域的接触任意地驱使着无数不死生物,而且免疫着几乎全部的负面法术和大部分的物理攻击,哪怕是尽举国之力将这般存在物理性地进行毁灭,他们也会在灰烬中反复死而复生,堪称是达到不死不灭的终极存在,移动的死亡灾厄,几乎每一名横空出世的大巫妖都有着各种世间瞩目的称号……至于棋手面前的这一位,身上保有的名号就更加繁多了——沉寂之地的最高领袖,永夜帝国的开拓者和掌控者,死亡圣殿的最高主宰,痛苦深渊及永夜军团的统治者,阿瑟·奥德里奇大巫妖。

不过在这里,所谓的大巫妖也好,令人身心冰寒的恐惧传播者阿瑟·奥德里奇也罢,在胜负之前,终究也只是一名棋盘上的棋手罢了。

——这也不怪乎刚才那位失败者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对方下棋时候的表情了,毕竟作为一名亡灵,这位神殿之主压根就没有任何脸色,自然也就不存在棋手之前所谓观察情绪波动的任何可能性了……

“原来如此……”

听到对方的解释,败者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顿时就明白了眼下这位大巫妖的言下之意,恐怕自己早在一开始步阵的时候,压阵就已经开始受到了对面的引诱,之前获得的大片地盘,也很多可能都是为了麻痹自己而拱手送出的诱饵,为的就是在不经意的地方埋下自己手中的筹码,最终完成这釜底抽薪的一幕……这真是让人不得不佩这位神殿之主令人惊叹的学习能力——毕竟对方接触这种游戏到如今也不过半个月而已,能够做到了这种地步,这种海绵吸水一般的学习能力,甚至于让这位落败的棋手开始怀疑起了对面这位大巫妖是不是真的早就已经没有了脑仁和脑干,只剩下了一副枯槁的骨架在风中晃荡……

当然了,这种没头脑的傻话自己想想就好,说出来嘲讽对方的话就未免太过作死了一点。

不过吐槽归吐槽,要说到这盘战局的疑惑,落败棋手自然这边还是着有不少的疑问的。

“早之前就失去踪迹的暗夜游侠我倒是能理解,没能抓住她的动向确实是我的失误,但双足飞龙这么个大块头的飞行单位到底是怎么通过防区的?”败者有些难以置信的口吻:“我那布置的防区监控是泥捏的不成?”

“嗯,十七啊,你之所以没有察觉到它,那是因为它并没有通过防区。”说话者有些风轻云淡的模样。

——原来这名棋手的名字叫做十七,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甚至根本都不像一个人的名字。

“咦?”被神殿之主称呼为十七的棋手愣了一瞬,顿时就开始认真的考虑起了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起来。

“我的意思是,它从来都没有通过防线,它一直都在那里。”没有让十七产生多余的困扰,大巫妖阿瑟·奥德里奇直接为这位名叫‘十七’的棋手解释了起来。

正在思考的十七楞了一愣,缓了俩个呼吸,这才终于消化了对方这句话蕴含的意味,有些惊愕的小声向对方询问了起来:“呃……这是从几时开始的?”

“第四回合之后。”

“喂……那它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埋在那了么?!”被叫做“十七”的棋手实在是有些傻眼的模样。

“是啊”

“……”

“你明白了?”

“……”

“好吧,大抵是明白了,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失败的棋手,被叫做十七的存在点着头举起了双手:“这次绝对是心服口服。”

不服不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明明这边也是认真对弈来着,结果对方却次次猜中自己步步落子何处,在看懂整局棋盘之后,十七这才发现对方似乎从头到尾都衔着自己的落子,实际上与遛狗无异,这种感受,可不是憋屈俩个字就能一笑而过的,恐怕这时候不论换做谁,都会是眼下这般满心郁闷的感受。

“很好……”那位说话的大巫妖眼中的灵魂之火闪烁了一下,咧开了骸骨的下颚阴冷的笑了笑,声音冰冷:“……那么按照一开始的赌注,你的升级改造工程可以继续延后一截了,并且‘那只’右臂的下次改造花费的预算,就此削减一半了,没意见吧?”

“一半?…这哪成啊……”一听到对方的决定,失败的棋手顿时就开始有些愁眉苦脸了,努力向对方劝诫了起来:“升级延后这事儿就算了,毕竟外核心部分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事儿,但改造的成本你可不能太小气了,毕竟你也知道的,那只钢甲整体的黑索铜只要少那么一点,冲击传导的性能就要下降一大截,金属性能如果被直接砍掉一半的话,那做出来的岂不就是个铁皮玩具么?这哪成啊?!”

一说起这些与自己身体直接相关的事情,落败的棋手顿时就有些激动,一双闪着金属光泽的银色臂铠无意识摆动着,整个‘人’的上半身关节就开始随着身体的活动发出金属活动的咔咔声——事实上并不仅仅只是上半身而已,说话的这个‘十七’,整个‘人’都是由这般精致奢华的钢铁零件拼装构筑的。至少二点五刃左右高度的钢铁构装躯体全身都是由精魂铠甲一般的合金装置构成,整体的完成度堪称精巧绝伦,再加上满布全身的魔力纹路正在钢铁的缝隙中如血液一般流动着,不断发出淡淡光芒,最终在头颅眼窝的双孔中迸发出摄人的辉光,让这具重达整整七百余磅的人型构装体的外表显得更加震撼人心——眼下这位正在说话活动着的‘十七’,整个‘人’赫然就是一尊活生生的,外界极其罕见的钢铁构装体!!

光是看这具机械高仑高大威严的金属外表,这个叫做‘十七’的家伙怎么都看不像是有着自主思考能力的智慧存在,反而像极了一尊只应该存在于战场之上的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国之重器!而事实上,大多数造价高昂的机械高仑也确实都是那样被投入战场中使用的,即便不能在残酷的战役中起到最终一锤定音的作用,也能够成为压倒对方军势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眼下这名叫做‘十七’的构装体却明显和那些通常意义上的钢铁高仑是不一样的——毕竟总所周知,所有的魔像傀儡之类的构装体都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它们的灵魂核心仅仅只有残留的命令逻辑和一套完整的驱动控制而已,甚至连智能都谈不上,永远都只能完成一些容易理解的工作,例如驱除敌人和搬运杂物的任务而已,根本不会违抗主人的任何命令,也不可能正常进行复杂的思考活动,更不可能像这样与外界进行正常的交流对话,进行之前的对弈举动。因此眼下这尊被叫做‘十七’机械高仑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尊常见的驱动构装踢,但它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尊普通的钢铁魔像或者精铜傀儡之类的炼金造物,至少也应该是更高一级的塔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才是……

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能够出现在这里与对方对弈,甚至还当面对着那位尊贵的神殿之主赖起了账……

倒是那位大巫妖,这座至尊神殿的主人,这时候稳坐于至尊的宝座之上,看起来倒是不怎么介意对面那只铁皮人赖账的模样,想来也是,毕竟那些赌注再是珍贵,对于眼前这位死亡圣殿的主宰来说终究也只是一点提高兴致的筹码而已,连小赌怡情都算不上,但如果能够让对方绞尽脑汁的投入对弈,这些东西便值得一点点回票价了,当然了,赌注就是赌注,说好了的条件自然没有再没有平白无故还给对方的道理。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怎么样……”眼见说好的特制装备要飞了,那尊构装体顿时有些不死心的再次提议了起来,一颗可笑的铁疙瘩脑袋盯着对方眼中燃烧的灵魂之火,看起来实在纠结不甘的模样。

“……”

冰冷的灵魂之火和一对闪着幽蓝光芒的溢光小孔深情对望着,俩俩相视无言,也亏得这尊古怪的构装体不是人类,对于一切精神威压下恐惧催眠魅惑幻觉之类能够影响心灵的精神效果都能免疫,不然在大巫妖恒定的恐惧光环笼罩下,近距离的直接接触,这时候脑袋八成已经精神受创,早早的陷入到了永久性的疯狂之中了。

“不了不了……”作为这座神殿主宰的大巫妖双指捻子把玩着,这时候顺手将棋子放回桌台之上,森然的骸骨有些笑意道:“见好就收了,一天一局挺好,我可是打算一直保持着这种胜率直到最后一局的……”

“——再说眼下正好如今有只灵仆过来这里了,先看看有什么消息再说……”

大巫妖一边说着,抬起头看向殿梁,口中所指的便是此时此刻正在逼仄的穹顶间蠕动着的,飘忽着的一团若隐若现的灰暗影子——那是这座神殿特有的灵仆,正悄悄的在阴影中无声浮现,虽然这些小东西几乎都没有能够定型的本体,真实能力弱小到连一阵疾风都能随意绞杀,但这种小东西的特殊之处在于可以任意的穿越建筑,来去无踪,因此这些年来一直都被当做了这座神殿用来传递消息和命令的信使,这时候明显是带着什么消息被投递到了后殿这边。

眼见对方明显有了正事,被喊做十七的构装体耸了耸肩,同意了眼下棋局的搁置,大巫妖便开始和那只灵仆开始用密语交谈了起来,一边询问着一边点着头,不知为何,视线逐渐的就开始从灵仆的位置移动到了构装体身上。

“怎么?难道是很无聊的消息么?”看着自己主人的动作,已经回味完刚才那局棋盘的构装体愣了一愣,相当熟悉这位神殿之主的十七下意识的向对方确认了这件消息。

即便是魔力在空气中震荡的合成声音,但由眼下这个古里古怪的构装体说出口来,依旧能够让人感觉到它灵魂核心之中毫无敬意的惫懒之感。

“你猜得没错。”大巫妖有些兴味阑珊的回答着,看起来对于灵仆传达到的这件消息没什么大兴趣的模样,挥挥手将那只灵仆‘扔’出了殿外:“是之前那些老朋友,他们又准备过来‘送经验’了……”

这位神殿之主说到‘送经验’三个字时候,明显有一些说不出的别扭,似乎是至今都不太能适应被‘十七’带来的这些新鲜词汇。

“是么,真是羡慕那些心思单纯的家伙,活着难道不好吗……”

十七摇了摇头,明显是有些不解的样子:“那些圣教徒这一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据回报说大概不低于十万……”

“疯了吗他们?送死吧这是……”

“也许吧,兴许他们是打算瞧瞧我这老不死的家伙还剩下几颗牙吧……”作为神殿之主的大巫妖这次难得的说了个冷笑话。

“是么……”十七点了点头,也是认同了这一点,不过在点头之后,这尊构装体继续问对方问了起来:“不过除此之外,灵仆似乎还有传递别的什么消息吧?如果只是这点事情的话,您不至于那般嫌弃才是。”

作为构装体的十七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明显是对于对方的一举一动已经熟悉到了理所当然的程度。

“是的。”大巫妖点了点头,没有否定这一点:“是之前让你处理过一次的那件事,原界的‘后门’那边,这一次好像也有一批客人过来了……”

“呃……那边也有?!最近作死的家伙有这么多么?”

高大魁梧的构装体有些无力的感慨着,钢铁的肩膀顿时一下就跟着垮了下来,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笑的做作感。

好在神殿的主人这些年里,对于这尊构装体的古怪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了,倒是没有在意对方失礼的举动,这时候很更是直接对十七点头了起来。

“虽然人数不多,但客人就是客人,既然都特地来了,咱们总得好好招待一下他们才是……”大巫妖阴冷的声音在后殿响起,似乎带着一些亡灵生物对于鲜活生命特有的憎恨:“这件事情就交给十七你了,过去吧,不要让那些难得一见的客人们久等。”

十七踟蹰了一秒,似乎是想说一些别的什么,但很快便下定决心放弃了那些言语,继而对这位神殿之主点了点头。

“您说的是,那成,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处理。”

收到对方的指示,古怪构装体果断的点了接下了这个光是听起来就有些无趣的任务。

与刚才下棋时候的胡闹模样明显不同,每每回到了比较正经的公事之上,这尊奇怪的构装体总是另外一副截然相反的态度和作风,再没有了之前那些插科打诨的无赖模样,似乎对于这尊叫做十七的构装体来说,对于‘工作’这件事本身的尊重,好像比起自己主人的威严还要更胜一筹的样子——这件事情不论放在什么地方是一件不能让人理解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尊构装体的根本核心逻辑是不是究竟哪里搞错了什么,才会出现这种让人令人目瞪口呆的顺序错误。好在十七号这些年里在工作之中的表现确实不错,在很多方面都能够起到一些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作用,加大巫妖阿瑟·奥德里奇身居高位,相应的肚量还是有的,也愿意容忍着这家伙各种无法无天的莫名举动,所以这家伙才能存活至今,也算是这栋神殿之中比较耐人寻味的一件小小奇迹了。

当然了,即便是神殿主人心宽,这个例外说到底从始至终也就只有十七一‘人’而已,倘若这里换成是其他人,就凭那种旁若无人的惫懒态度,在这位神殿之主面前这般作死,那么那家伙的坟头草肯定已经超过八尺高了,哪里还能像‘十七’这般依旧活蹦乱跳的?因此这么多年以来,这尊叫做‘十七’的奇怪构装体在神殿的中层势力之中一直饱受着不小的非议,而这种宽容到没道理的待遇和信任,自然而然的也让十七在这些年中成为了这座神殿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存在。

而如今这个时候,收到了自家主人的指令,这尊叫做十七的构装体已经把刚才的棋局忘诸于身后,迈着成吨的稳健脚步漫步于影厅走廊,一边感叹着“这他娘是到了动物**的季节了吗……”一边向着传送阵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刚通过聚离传送阵移动到大门这边,还没从短暂的眩晕和空间置换的偌大错视中回复过来,现场的情况就吓了‘十七’本体一大跳。

——卧槽!家里遭贼了!!

这是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十七,被传送到目的地,看到现场画面的第一反应!

只见原本的‘后门’之后,原先错落有序的大殿一片狼藉,原本这片空旷大厅负责守卫的灵躯骑士们如今都被拆散了一地,那些附有灵魂的铠甲一块块瘫倒在地上颤抖着,构成身体部分的护腿、胸铠、头盔之类组件大多数都已经损毁到无法再进行自动组合的地步,像遭到了熊孩子大力踩踏的高达手办,又像遭到了暴力分拣的天天快递,在地面颤颤巍巍的不停抖动着,看起来惨不忍睹,让人望之心酸。而大殿之中,那些存在着的诸多摆设,也是同一时间遭到了严重的大幅破坏,不少左右对称的雕像被被拦腰打断,剑盾装备被劫掠一空,而大殿最中央,一座奢华的主体兽雕更是遭到了最为严重的破坏,粗暴的打砸让它整体大约四分之一的结构破碎了一地,让这座曾经奢华的雕像几乎被拦腰截断,雕像之中,原本用于镇压主殿,含有激活机关的兽像头颅被砸开捣毁,眼睛和装饰用的珍贵宝石与符文板被强行撬走,留下了歪歪斜斜的一地狼籍……大厅四周几乎都是这般疯狂的场景,无数贼人眼中点燃了喜悦与欲望的火焰,抱着怀中取得的财富,正努力搬动着大殿内所有能够看到的摆设和财富,声音中洋溢着兴奋与狂热,犹如强盗过境一般……就在十七站立的不远处,一名携带着武器的年轻人如今正在用着一根粗铁棒狠狠击打着墙壁烛台的链接处,只为了取得镶嵌于其中的贵金属和内部用于激活魔法风灯的精巧机关,这样的一幕幕,发生在从入口到后殿的每一处地方——金属,剑盾,甲胄,宝石,大殿之内所有看似拥有一定价值的物品都遭到了这样的粗暴对待,金属和玉石被大肆掠夺,金箔和贴片被大幅刮走,到处都是被人践踏过后场景和粉碎一地的碎石残渣,让整个大厅变得脏乱不堪,宛如一场暴徒狂欢的无尽盛宴……

这惊人的一幕霎时间就让现场的十七就有些傻眼了,按说十七这货平日里也算是自诩见多识广的构装体一尊了,各种牛鬼神蛇多少也算接触过一些,但类似眼下这种情况,十七还真是第一次看见。眼下这边的‘后门’哪里是来了一波客人,根本就是来了一帮子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是那种一辈子没见过世面,摸到什么想都往怀里搂的红眼小蟊贼。这些人一个个干的叫人事么?简直比当年鬼子进村还过分,世间那些所谓的台风过境之类的说法,放在眼下这里,真是再为合适不过了。好在这群家伙现在在这里大力打砸的都是大巫妖的家当,反正那老骷髅贼有钱了,肯定是不会心疼这点东西的,十七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好像不用那么心疼的样子?抱着一脸纠结的心情龇牙咧嘴了半天,也是终于慢慢恢复了淡定。

不过即便不心疼这边的遭到的破坏和损失,让他们继续在这里打砸抢烧也不是事儿,十七自己虽然觉得无所谓,但工作毕竟还是工作,想了想,这尊构装体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应该在这里表示一下自己身为主人的立场,不然眼前这种荒谬的场景恐怕一时半会都不会消停不下来……

所以在传送过来几个呼吸之后,这尊钢铁高仑终于是心情复杂的朝着不远处那名正在折腾打砸着壁盏的年轻小伙子出声喊话了出声。

声音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有气无力,充分的体现了说话人如今五味陈杂的心情和难以言喻的怪诞。

“嘿,哥们,别砸了,墙壁上这些烛台都是用专业道具拆卸更换的,边缘部分基本都是卡死的,你那样用力根本是砸不下来的。”

那是一个不属于队伍之中任何一人的陌生声音,充满了各种一言难尽的无奈。听到耳边这个陌生的声音,正在大力夯砸烛台的年轻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的转过身来,然后便顺利的看到了一个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厅中央的钢铁巨人——那赫然是一尊由机械零件组成的巨大人型构装体,光是目测恐怕就有超过两刃以上的高度,钢铁构成的的组合装甲古朴而狰狞,充斥着一种独属于机械的力量与美感,机械构件的接缝处,被核心激活的符文回路正在装甲的底层淡出流光溢彩的蓝芒,让这具武装到牙齿的钢铁怪物变得越发可怖……恐怕这里不论换做是谁,在这般俯视之下都会不自觉的被这尊构装生物的凶悍之气所震慑。而随着双方视线的直接交汇,构装体的机械头部,一双没有感情的幽蓝光芒在眼睛位置的小孔中蓦然亮起,冰冷的光芒如同锁定目标的盯住了年轻人的眸子,吓得年轻人顿时一个激灵,脸色一下就变得无比惨白。

骤然见到这么一尊不知底限的机械高仑俯视着自己,而且明显带着敌意的模样,被十七注视着的年轻人顿时间就感觉头皮炸开了来,膝盖一软,一屁股摔到在地,怀里藏着的银制餐具叮叮当当掉落一地之余,大脑在一瞬间变得完全空白,直吓得无意识的大喊了出声,那声音之仓皇凄厉,甚至让人怀疑这货是不是突然之间被一整根冰柱直接捅进了屁股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顿时间现场所有人都被这一阵惨叫吸引,将视线转到了这里——在越过了边喊便蹬着腿拼命往后爬的年轻人,看到陡然出现在大殿之中的十七的身影之后,几乎都是陡然倒吸一口冷气,各人或震惊,或恐惧,或警戒的神情纤毫毕现,有的人第一时间傻傻的掉落了手中的战利品,傻眼呆立原地,不知道心脏放置在何处,有的被生生吓退了几步,慌乱失措的动作中尽显自己的新兵资历,而更多的,则是在震惊中纷纷取下了身上携带的武器,换做了一身警戒的站姿,对着来势汹汹的十七开始刀剑相向,一时间,现场的众生百态让作为肇事者的十七都不免有些感慨万千了起来。

不过作为这间大厅的主人,面对着众人的警戒,十七自己总没有在这里怯场的道理,于是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这尊机械构装体终于对着无数盗贼喊出了自己掷地有声的第一句开场白

“通通不许动!!”这尊威武的构装体在众人面前大喊了出声,魔法反应的语音扩散在大殿,使用的是最为经典的主位面通用语,倒是不怕这些蟊贼们听不明白 :“钱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你们赶紧把手上的东西都交出……啊不对,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老骷髅的……啊啊啊这里怎么说来着……”

构装体古怪话说一半,挠了挠头,似乎是语言之中想表达的意思卡住了,于是只得思考了一瞬……尽管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可笑,然而在场众人却屏气凝神,却几乎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动弹或者嗤笑出声——毕竟是遗迹中的突发事件,而且眼前这尊能够正常与众人作警告的构装体也是众人闻所未闻的不明存在,由不得底下不谨慎对待,所以在震惊之余,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打破现场的诡异气氛,直到数秒之后,等到这尊构装体重新说话了出声,一些人才堪堪理解这尊构装体想表达给在场所有人的意味。

“嘛……总而言之,就是你们先且把手里拿到的这些东西放下再说……”高达且古怪的构装体有些讪讪的对在场众人道:“……你们这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啊……这是在犯罪啊……这行为搁我那里是要关小黑屋的你们知不知道?……额……好吧,这边可能没警察来着……而且几乎都是私刑……还都是死刑……好像也不太对……”奇怪的构装体在场中自言自语的言语停顿了一会儿,转着自己的钢铁脑袋打量了眼前的一群人,有些古怪的警告起在场众人道:“咳咳……总而言之……你们这样做不太好……要不咱们打个商量?只要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把这里清洁打扫下,再把这里的墙灰补一补,咳咳……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大家互相当做没看见,我也不怪罪你们破坏这处大殿的行径,你们看如何?”

钢铁模样的构装体说话间明显有些无厘头的碎碎念念,完完全全浪费了自己那一副震慑人心的恐怖外表。

“我觉得吧,能够和平的解决问题是最好不过了……”这尊庞大的钢铁构装体说着这类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终于是大殿内停止了这些荒诞无稽的喊话,将对话的台阶让给了余下的众人。

一群紧张过度的人盯着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钢铁怪物不敢动弹,不知道是不是不能理解这尊高仑出现在这里的意味,还是根本无法理解这家伙刚才说话的意思,场面一时间显得诡异而沉寂,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简直不知该如何去做,又或者由谁去应对这尊卖相可怖的钢铁怪物,渐渐地,随着队伍的骚乱,一名黑衣皮甲的中年人排开人群走到了这尊怪物眼前,不少人的视线也随着而镇定了下来,显而易见,眼下这名刚刚走出人群的中年人正是这支队伍的主要话事人。

“哦?你就是这些人的首领?”看到人群中出现的这人,十七有些好奇的冲对方问话了起来。

那是一名一脸坚韧的中年人,正仔细仰头打量着眼前这尊不知道究竟是坏掉了还是核心逻辑出了问题的构装体,好半天时间,终于皱着眉头慢慢拔出了剑,这才酝酿着开口,对着眼前这尊能够说话的机械怪物直接询问了出声:“是,那么你就是这座遗迹的守护者么?告诉我,你的主人在哪里?他本人还在这里么?!”

“与你们无关。”十七摇了摇头道:“这里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放下东西,沿你们来的原路回去,我对你们的来历没有任何兴趣,”

“是么?”中年男人镇定盯着面前的十七,声音沉稳道:“但我们这边对你倒是有点兴趣——一尊货真价实的战争机器,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岁月,居然还能正常驱动,拥有着能够与人交流的完整的控制核心,真不知道那些上层贵族愿意出多少钱买下你这种等阶的驱动傀儡,更别说是那些富可敌国的法师们了,他们的好奇心从来都不比他们的财富更加出名,像你这样稀罕的货色,在外面的世界可是能够卖出天价的。”

听到中年男人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慌乱失措的众人渐渐的也是回过了味来,开始镇定起来,明显是被敲打之后也是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不少闯入者的眼睛盯着十七,眼色渐渐的就开始变得不怀好意和贪婪了起来。

“哦?!”这尊机械高仑点了点头,看着轻轻松松便激起众人斗志的中年人,对于这人的话术佩服之余,钢铁头盔一般的脑袋上下晃动了一下,点点头问了起来:“是这样么?我大概能够理解你们的道理了,直接拿武器对着我这个此地主人,这难道就是你们的态度和意志了么?”

有人退后了半步,但更多的,则是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同仇敌忾了起来。

眼见面前众人这般混不吝的举动,这尊构装体了解似的点了点头,全身机械钢甲的激活带起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一只钢铸的右脚重步前踏,在石板地面猛然砸出‘哐’地一声恐怖的碰撞声,随着地砖的大幅迸裂,尘土的飞扬,十七全身的金属构件咔咔作响,毁灭者的气息如死神笼罩,深邃的眼窝中的两点冰蓝开始突兀的闪烁起渗人的光芒,就像在打量着面前的全部宵小。

“挺好的,都挺有勇气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特别欣赏你们这种有勇无谋的行为,既然不愿交还这里的物件,还敢蹭鼻子上脸的叫嚣,那就直接来呗。不是想要这里的全部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们,通过这边的传送阵,我把全部的财宝都放在那里了,只要你们在这里干倒我就行。”

“来来来,都别怂!只要从我的残骸上踏过去,你们眼中看到的一切,包括‘门后’的东西可以都归属你们!”

名为十七的钢铁构装体一只偌大的钢铁臂膀猛然前伸,向在场众人抬了抬一根关节手指挑衅着,语言有些轻描淡写,犹如大厨烹小鲜。

在场有一小部分人被这尊构装体可怖的语气吓得吞了吞口水,但更多的,则是跟着最前方那名中年男人的动作一起拔出自己的武器,将视线盯住了这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大厅的钢铁怪物,人群之中,渐渐的也是有呼喊声谩骂了出来,喊着不要慌,只要干掉这只守护者就行了云云,倒是很快便激起了众人的斗志,让双方的对峙变得逐渐绷紧了起来。

“对方不止一人,小心背后的操纵者。”同一时间,那位中年男人头也不回的盯着十七,给身边的人发出了指示。

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叫嚣的那些话十七本人倒是挺认同的,但是眼前这群人的实力,尤其是眼前这位首领的气势和手段,看起来实在让十七有些不敢苟同他们的想法,毕竟这些家伙的卖相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杂鱼了一些,一些民兵模样的小家伙居然连备用的武器都没有,就那样举着一根根破铁条对峙着自己,这不免让十七有些不自觉的摇了摇那颗包裹在钢铁中的铁疙瘩脑袋,叹息了一声,感觉好像自己如今这一架不论打还是不打,都没甚趣味了,赢了没劲,输了丢人,所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如此。

“怎么,这边这位遗迹守护者,你这是对我刚才所说的话有什么不满么?”那位首领看着这尊古怪构装体的动作,有着不自然的眯了迷眼睛,询问了出声。

“唉.不不不.怎么会,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

看了看在场众人这副紧张兮兮并且有些破釜沉舟的模样,偌大的钢铁构装体看着那位中年人,这时候好似有些惊讶的对面前众人解释道:

“我只是想稍微表达一下……眼下在场的各位……你们在我眼中……”

——众人眼前的这尊构装体掷地有声道:“全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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