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腕上血迹斑斑。
朝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人，这个本该是一具尸体的人。
看到朝木盯着自己的手腕看，青玄有些疑惑。他擦了擦这些古川的血迹，同时向前几步。
有什么东西在古川的身体里蠢蠢欲动。青玄皱眉，知道这个恶灵就快出来。这次他背着雇主私放恶灵，心中涌动的感情只是“惋惜”这一种。
养了这么久的恶灵，这次被放出来咬人却被灵介所的所长收去大半，实在是让人恼火。听说这次的恶灵闯进了民宅，他便思量着要把恶灵救回去，于是，打扮得中规中矩的，他混进二中里。早上本来快被查学生证的抓住，好在有另一个学生被人盯上，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才得以脱身。
眼见那个陌生的男孩子护着古川的身体，不让他接近，青玄笑了一声：
“你真准备让附体的恶灵永远呆在里面？”
“我会找人帮忙。”
“帮忙？医院？有些忙，人是帮不了的。”
“有些忙，人是帮不了的。”
五年前。
轿车的车头顶着铁门，引擎隆隆作响。老徐看了下车内就开门放行。
一辆又一辆的车沿着山间道路飞驰而去。老徐关门，有意无意地望着那些车辆。
最后一辆车的后座上，有个女孩跪坐在那里，隔着窗子，看他。
遥遥相望，不过几秒。
通向阁楼地板的楼梯口处，先是冒出一个脑袋，接着，一截身体犹如浮出水面般升起。
“这里是异界的青灵司。”
青玄倚着窗子俯视楼下，头也不回。
“我知道，我是被雇佣的。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与外界连接的线。”
楼下现在有些异动。尽管距离很远，青玄还是能想象出头领那副脸色铁青的样子。这一切拜灵介所的所长所赐。说起这个灵介所的所长，老实说，要不是他当初主动地切断自己与人类所有的联系，他本应和青玄一样，受雇于人，发挥他那点独特的才能。
青玄的目光跟随着他，片刻不离。
背后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道：“听说，很多人都提交了申请单？”
青玄回过神来，转身走向桌子。
“说什么清空数据，好像你不清空数据就有人记挂着你一样。”女孩嘟囔着，而这句话正好被青玄听见。
他的凝视让女孩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喂，你留下吧。”
“啊？”
“不是想干这份翻译的活吗？我让你做就是了。从今以后，你帮助我与那些人交流，懂了吗？”
青玄坐在椅子上，对着楼梯口那儿傻站着的女孩微笑。
裙摆随着步伐晃荡，两条小腿胆怯地挪动。她以为她能帮他，但有些忙，人是帮不了的。青玄和他的同事们需要能接纳他们的人，到了最后，帮助了他们的却是青灵司。
听命于魔鬼的青灵司。
回忆的内容在短暂的时间里一闪而过。青玄稳下心神，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匕首。
朝木伸出手臂抵挡之前，一柄长剑横亘在他和那把匕首之间。匕首砍在长剑上，发出可怕的响声。
悬浮在空中的所长手上用劲，弹开了青玄。他稳稳地落在一旁，语气急促地道：“先别管他，去21号，静一等会儿会过来！”
朝木正要反驳，手心的疼痛又再次发作。见他这么难受，所长有些不满地道：
“明明只是个人类，但你非要去碰静一的剑，当时没事，现在呢？”
听到他们的对话，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的青玄笑了起来：“是呢是呢，私自碰异界的东西，搞不好的话会变成怪物哦。”
“啰里啰嗦！”所长说罢便去追赶逃跑的青玄。朝木呆在原地，打算等静一过来后再走。毕竟外面还有个女孩子，她进来补刀的话就麻烦了。
跟着青玄的女孩子被扔进来，在地上躺平不动后，朝木总算踉踉跄跄地准备往21号赶。
躺在地上的古川侧着头看他。古川没有死掉，这时还有一点力气。他动了动嘴唇。
如果朝木能低头看看古川，并且也能读懂唇语的话，他应该知道，古川要说的是：“朝木。”
古川只是想叫他一声，想说：“朝木。”
然而朝木没有低头，他走到茶几那里，然后渐渐的，走出客厅。
古川恢复平躺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他好像看到两张脸。那两张脸交替出现。母亲的脸，班里那个死掉的女孩的脸，交替出现。
母亲的脸出现的时候，他似乎正身陷于一张沙发里：
“母亲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点头微笑。盘子里的糖果一颗也没少，因为客人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根本没空去吃。大概是因为屋里光线变化的缘故，母亲的脸色由明转暗。很久以后我仍记得，她萎靡地对着电视广告发呆时，那些和她说过话的客人，没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
女孩的脸替换了母亲的那张脸。这次，古川的手里似乎正握着一个玩偶。
“新来的女孩倒是会观察啊，见到班里独来独往的家伙被整得很惨，就乐呵呵地和每一个人说话。周一，她和我交流，我顿感凌乱。她的口头禅是我同桌的口头禅，她的早餐是班长最喜欢吃的，我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她喜欢玩偶。”
“后来某天傍晚，她问我借钥匙。我自作聪明地把钥匙挂在玩偶上，想着她会明白玩偶是我给的礼物。我就这么沾沾自喜地闷头收拾东西，连她远去的背影都没多看一眼。”
“犬类也有锋利的爪牙，但若平白无故地胡抓乱挠一通，恐怕这种英勇也不怎么被人待见吧。我爱着平和的你，我躺在你的身侧，从你的角度看过去，一切澄澈空明。干净的空气拂过鼻尖，夏日的草地昏昏欲睡。”
“但是为什么呢？你想要平等的对待，想讨来一点你给过别人的宽容时，我试着给你，你却熟视无睹，甚至，执意去死，带着我给你的礼物去死？”
“他就是为了让我明白他知道这一切，所以才固执地要陪我去死吧。”
另一个女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古川闭上眼睛，在这声音里慢慢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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