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风儿穿过云朵在接近,
她在接近,
她飞得近
光的巨轮已经湮灭,
银色的圆盘染上青灰,
世界暗淡无光,
她仍在飞翔
仍在飞
仍在飞
仍在飞
即使是在睡梦中,喧嚣的风声也一刻都未曾停止,仿佛这个世界的呼吸。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一丝温柔的触感正拂过他的脸颊。那感觉如同微风中柔软的草叶,却带着柔和的温度。林尧睁开眼睛,一望无际的蓝天在眼前铺展开来。纯净的天穹下是孙筱近在咫尺的脸庞。
“你醒了?”孙筱跪坐在自己的身边,好像时刻等着他的醒来。“去那边河里洗洗脸吧。虽然看起来是蜂蜜的颜色,但是至少用来洗脸跟普通的水没什么区别。”
林尧捧起河里琥珀色的水洗了洗脸:“好吧,从这个方面来说,你还挺大胆的。”
“在这种超出常理的世界里,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孙筱微笑着站起身来,“如果这水有问题,那么空气也能把我们毒死吧。”
“但是吃的就不好解决了。即使地上的草没有毒我也不想吃它。”到现在为止,他们俩已经有10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林尧抬头远眺那片蔚蓝色的森林,“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蓝色的树,但也许那些树上有可以吃的果子。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那边林子里看看。”
“别费劲了。”孙筱拉住他的手,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反正我们要回去,吃饭什么的回去再说吧。”
回去?林尧搔搔头,回想着自己身不由己的进入宇宙,又长途跋涉才到达这个幻境的经历。虽然也想回去,但是连地球在那个方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呢?
“虽然我们身处遥远的幻境,但身边毕竟还有与我们的世界联系的东西。只要找到与现实世界连接的坐标,以我所掌握的穿越时间的能力,说不定不仅能回到地球,甚至可以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那个时间点。”孙筱认真地解释道。
原来这就是谜底。林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目前的状态。如果不考虑宇宙位置对时间流速的影响,现在的地球时间时间应该是2008年10月份。就算他能再通过分裂空间到宇宙旅行的方式按原路回到地球,也至少过了一年时间了——一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空间的距离,使他再也无法追回失去的时光。
但是孙筱可以。
“所以,我能看看你身边携带的东西吗?”
身上携带的东西?在空间碎片中旅行的时候,林尧曾经拥有一个很大的运动背包,里面装满了替换衣物、压缩食品和其他零碎东西,全都是他在北京到武汉的路途中,从路边的商店、路上静止的汽车中、偶然经过的居民家里顺手拿来的。但是随着那个空间碎片的崩坏,那些东西都随着破碎的空间碎片一起湮灭。所以现在身上的东西,就是当初见到湛青,分裂空间并进入宇宙时身上的全部家当。
一台早已没电的手机,仍然显示着地球时间的电子表,一身衣物,一串钥匙,一个钱夹,仅此而已。
看到林尧掏出身上的物品,孙筱眼前一亮,抢过林尧的钱夹。打开钱夹,里面是零钱和几张银行卡片,然后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在钱夹的最里面一层,是一张保存完好的车票。
“这是当时湛青寄给你的车票吧?”孙筱看着车票上清晰的文字:武汉站至北京站,2008年4月30日,20点47分。这张车票保存完好,没有褶皱,印刷油墨也泛着油亮的光,仿佛刚从出票机里打印出来一样。虽然这票被保存在钱包最里的夹层,但是这保存状态简直好到诡异了。接近半年的长途跋涉,这票一直放在钱包里,就算每天只有轻微的磨损,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孙筱和林尧互望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这张车票,已经超脱于时间的洪流之外了。它的存在,完全没有受到时间流逝的侵蚀。
只因这张车票,将会成为他们回到地球,回到过去,去往湛青身边的钥匙。
“看来这就是湛青为我们做好的旅行规划了——又是别无选择的状况吗?”林尧看着那张崭新的车票,不由得苦笑道。前途未卜的旅程,宇宙鲁滨逊式的漂流,这一切都像一个梦一样,即将就此结束。即使拥有了控制空间的能力,仍然不过是湛青掌中的棋子。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林尧的心中泛起一阵无奈的愤怒。他几乎忍不住要把那车票撕得粉碎,打破这傀儡一样的结局。但是他做不到。因为陷入这幻境中的人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为了寻找自己而来的孙筱。
“就算有多种选择,我们不也只能选择这这一种吗?”孙筱微笑着携起林尧的手,两个人紧握的手心中是那张车票,“不管这一切是不是湛青所安排,我们至少还有选择的自由意志。如果想要问什么的话,就等到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吧。”
时间定位,开始。孙筱的双眼直视前方的虚空,清亮的眼睑中映射出时空乱流斑斓的色彩。而紧紧抓住她手掌的林尧,则看到了另一幕震撼人心的奇景。
空间的断层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看见的不再是一片空间的断片,而是如同层叠的幻灯片一样不断闪过的二维画面。翻卷的青风,飘飞的草叶,海浪一般起伏的林梢,都变成了疯狂闪过的静态图景。
这个世界,是平的。
方向确认,坐标锚定,转换参照核心,时间的长河像像流水一样在孙筱面前铺展开来,而不再跟扭曲的的空间混杂在一起。如果说来路是险恶的扭曲虚空,那么现在展现在她面前的归途,就是目标明确的坦途。是因为林尧在的原因吗?她感受着包覆手掌的温暖,心中涌起一阵甜蜜。而在林尧的眼中,孙筱就像威风凛凛的女武神,指尖像利剑一样破开永恒的时间障壁,穿透无尽的空间断层,向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那画面美得如同神话,林尧不由得看得痴了。
风野大陆的幻境倏忽淡去,身边止余无尽的黑暗虚空。青色的风在身边萦绕不去,推动他们前行。时间的大门内,没有边际的黑暗虚空中,唯一的光源和标志物就是身下绵延无尽的金色的长河。每一段时光只是一股细流,但如果沿着细流前进,就会发现喷涌而出的金色激流形成了无数的支流,肉眼都无法数清。
“不要看。”孙筱直视着前方,不忘出声提醒,“不要试图观测时光之河的流向,因为观测这种行为就会使时间产生支流,通向不确定性的未来。越是仔细去看,产生的不确定性也就越多。”
“所以时间本身就是不确定的吗?”知道能够出声说话,林尧赶紧道出心中的疑问,“那么我们又怎么能够找到想去的时间点?”
孙筱沉默了一下,随后才缓缓开口:“时间是无数可能性的集合,但是现实却只会选择其中一种。所以,每一刻都是静止与终结。只要找到已经发生而且确定的事实,那么就能回到过去。”
如果已经发生而且确定的过去才能回溯,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要曾经发生的事,就没有办法改变?在时间的长河里,过去和未来,又怎么分的清楚?林尧突然感到莫大的悲哀从心底涌出,他似乎看到无尽的时光长河中,有无数的支流正流向悲伤的终点,那些支流中映射出的画面即使尚未发生,也早已注定无法改变。
自己只是稍稍涉足时间的领域,心中便已充满迷惘,真不知道孙筱这个小姑娘是怎样历经千辛万苦,才穿越时光的河流找到自己。在穿越时光的旅途中,她又看到了多少悲欢离合,经历了多少无奈和苦难?林尧看着孙筱平静的侧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孙筱……”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喉头便莫名其妙的哽住了。但是这时已经不需要语言了,两个人的手心握得更紧,互相之间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对方的心里。
紧握的手心越来越热,那并不是错觉,那温度越来越高,转眼已经超过了常人能够忍受的程度。目的地近了!孙筱忍住手心中仿佛在燃烧的热量,一言不发的盯着时间长河中不断分裂的支流和流淌的色线,生怕错过要寻找的目标。当现实中的物品与手中的坐标重合的一刻,就是他们想要到达的终点。同一个时空之内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物品,正如初来之时湛青的手稿化为飞灰的情况一样,她知道当手中这张车票与现实中寄给林尧的车票重合的那一刻,手中的车票便会化为灰烬,但是现在还不能松手,这次,一定要坚持到终点。
找到了!孙筱咬住牙齿,控制着风向,冲向一道慢慢张开的时间裂隙,在那时光裂隙外侧,那个名叫湛青的瘦瘦的女孩正将一张火车票装进信封。手心的温度已经不能用灼热来形容了,孙筱感觉自己的手心握着一团滚烫的岩浆,皮肉都已经销熔。林尧没有感觉到手心的热量,但他终于发现了异常,孙筱的眼睛中渗出血丝,额头满是汗水,手臂也开始痉挛,牙齿咬住嘴唇都已经开始流血。
“孙筱,快放手!”林尧猛力挣脱了孙筱的手指,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松手!”孙筱发出一声尖叫,就看见时间长河突然向四面八方漫流起来,那本已接近的目的地瞬间远去。黑暗的空间中,时间长河的无数的支流像散开的蛛网混在一起,彼此再也分不开来。
手中空空如也,那车票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再次失去了时间的坐标,成为时间长河中的迷失者。
“还没完呢!”林尧低声吼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时间裂隙消逝的方向,在确认仍然牢牢地抓住孙筱的情况下,他做出了至今都无法做到的高难度操作。
把时间长河所流经的空间断层进行均分,以自身时间流逝作为参考,抽取自身所在的空间断层,与7秒钟之前经过的空间断层交换。
一阵空间撕裂的啸叫响彻整个黑暗虚空,孙筱只觉得眼前一花,林尧和自己如同穿越空间一样,再次来到了那时间裂隙前面。如果说时间总在不规则的流动,那么空间则是最规则和稳定的存在。只要参考系还在,那么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林尧的领域。孙筱顾不上惊讶,只是把风的力量加到最大,与林尧一起向着那时间裂隙疾冲进去。
打开吧,时间的大门!
五彩缤纷的时间乱流瞬间淡褪而去,在突如其来的重力作用下,林尧和孙筱猛地撞在一起,在地板上滚做一团。林尧把孙筱护在怀里,终于算是安全着陆,没有受什么伤害。着陆地点是一个小房间,木制的地板反射着日光灯的微光,四壁是银红的墙纸,家具陈设只有一张小床,一个电脑桌和两把椅子,而坐在桌前的少女,就就是他们想见到的人。
湛青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她等着这两人从地板上爬起来,才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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