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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追忆过去

第三章 追忆过去

[1]

西大陆的纪年方式为“瑞玻”——即重生之意,是以名义上的第一个魔法术式的出现为元年。

不过魔法术式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人知道。人们只是参照世代相传的文献大致知晓,在距今约一千八百年的时候,魔物出现在了大陆,并开始爆发性滋生,接着大量入侵人类建立的国家,以至于人类的生存空间迅速缩小,人类濒临灭绝。旧的人类文明也彻底毁灭。

在人类陷入绝望以后,在某个时间点,一个名叫赛维·里德——后世称之为古炼王的男人,在被魔物追杀的时候,受到了女神布勒斯的启迪,脑海里形成了魔法术式构造网以及魔法咏唱的概念(后人的魔法生成也基本按照这个模式),由此创造出了火球,并将那些魔物全部烧死。

这一事件被认为是魔法术式生成的源头,也因此成为了人类全新文明史的起点。

但关于这个时间点究竟是什么时候,其实也难以得出一个非常准确的答案,一般认为是距今一千五百年左右。

♢♢♢

时间来到瑞玻1553年的四月份,反巫术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年头。

虽然正值战争期间,但布莱特帝国的国都诺伊尔城的运作基本保持正常,人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普通生活。商业区虽然不如战前,但也是比较繁华的(当然,军火贸易自然是被帝国禁止的,准确地说,是早已由像达加斯家族这样的商业贵族垄断)。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没有魔法资质、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而现代战争是魔法师之间的战斗。让大量普通人加入军队、参与战争,只会单纯增耗军费开支、增加善后处理以至于激起平民的抗议罢了。

商业区人来人往,一名少女则因为她那稍长的飘散着的银发而显得与众不同。

她没有身着更能展现自己少女魅力的纱裙之类的服饰,而是一身素色布衣与长裤,肩上还背着一个较大的包裹。

应该是外地人吧——稍有注意到她的旁人,第一反应即是这。毕竟这里是帝都,外来人也是很常见的。不过,像这位少女一样——有着如此光泽明丽的银发的,恐怕没人见到过。

她现在经过的街道旁,卖报者正吆喝着——

“最新战报,帝国军已经进入卡泽姆山区啦!”

“哇,卡泽姆山区可是在瓦尔伦公国啊!”

“是啊!这意味着帝国军已经转守为攻了!”

“哈哈!蝼蚁般的瓦尔伦公国就乖乖地臣服于我们雄狮般的布莱特帝国脚下吧!”

“喔!!!”这两个卖报者一唱一和,竟使得不少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布莱特帝国万岁!!!”而后纷纷前去购买他们的报纸。

银发的少女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群撞到,身体不由地因重心不稳而前倾,但好在还是平衡住了。

而后,无视着外界的喧哗,她继续前行。

[2]

时间已至中午,少女来到了一家店铺里。

扫视周围,靠墙的地方是玻璃制的展示柜,柜子里面则是各种颜色不一的晶石,其中不少还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小姑娘,这里可不是饰品店哦。”一个光头中年男人,正闲适地坐在柜台旁,翘着腿,吃着面包,看着少女阅览他的商品。

“我知道这是魔兽晶石。”少女以极为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峻的声音回答道。

“哦?这么说,小姑娘是想买魔兽晶石来制作法杖吗?”

“不,我是来把我狩猎到的魔兽晶石卖给你的。”

“嗯?”男人凝视着这个少女,这是一个身高还没到一米四的女孩,看起来很是娇小,衣着则表明了她的平民身份,但可以感受到她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

“这家店不接收吗?”

“当然接收。”男人停止思索。毕竟对他而言,生意最重要,至于对方是谁,无关紧要,更何况他也已经见识过了各种异于常人者在他这里买卖魔兽晶石。

“那就行了。”少女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深绿色的晶石。

接着,男人从柜台上拿过专门的探测镜挂在鼻梁上,看着这个晶石,里边汇聚着比表面绚丽许多的绿色荧光。

“这个应该是奥库拉吧。”他将探测镜取下来后说道,“真亏你能把它狩猎到。”

奥库拉是一种魔兽,它的外表如同蜥蜴,但要比一般的蜥蜴大很多,而它的皮肤颜色则因为总是潜藏在森林里而成绿色。

奥库拉的浊术(魔物所特有的力量)是让全身变得敏捷,这与风系魔法的高阶可转圣阶术式——“全机体迅捷”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以至于魔法师难以捕获到它。

“这个能卖多少钱?”少女问道。

“一个晶石我给你一百布莱特币怎样?”

“你以为我真地不知道它们的价值吗?”奥库拉的晶石可以用于加快魔法师的术式构成速度,所以价值也是很高的。

“哈哈,居然是这么回事。”男人笑道,“看来那个奥库拉猎手,说的就是小姑娘你啊。”

“我没听过这个称谓。”

“这可是我们行里给你起的绰号——据说有一个银发的女孩,总是狩猎奥库拉,然后把晶石卖给我们这些店铺。”

少女冷眼斜视着男人,以至于男人不好意思再多说。

“一共给你四百布莱特币,如何?”

“嗯,可以。”

“那就成交吧。”说罢,男子从营业台里边的抽屉里拿出四张钞票递给了少女。

[3]

这里是一家餐厅,少女正坐在餐桌旁享用着今天的午餐——一盘蔬菜与水果的沙拉

以及一小块奶酪。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少女思索着,该怎样才能追寻兰特黎斯的脚步呢?

一年以来,少女靠着一个在孤儿院的废墟里残存的法杖,自学着魔法。

虽然刚开始魔法能力提升得很快,特别是在风系魔法上自己似乎还有天赋,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仅凭自己胡乱地学习魔法,已经难以继续提升了。

必须接受正式的魔法教育,阅读成体系的魔法书籍,这是她现在认识到的。

布莱特帝国有着在西大陆首屈一指的帝国魔法学院,少女希望能够进去那里学习。

不过,现在自己只有十四岁,而帝国魔法学院的入学年龄要求是十六岁,自然还不能去。

而且,帝国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也是很难的,魔法理论与魔法实践的各方面都有涉及。

参加入学考试的,基本也都是贵族子弟,他们早已开始接受魔法基础教育。而少女只接触了一年的魔法,也没有接受什么相关的教育。

到底应该作何打算呢?

......

思考之时,少女注意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看着。

微微抬头,只见桌子的对面,一双瞳孔晶莹且呈淡绿色的眼睛正看着她。

那是一个有着粉色双马尾的小女孩,她的身高刚好比桌子高一个小小的头。

“呀!”二人对视的一瞬间,如同做错事被发现一样,小女孩急忙蹲下。

过了十来秒钟,她又缓缓站了起来,窥视少女。

然而少女依旧看着她,令她不得不放弃窥探,改为明视。

小女孩看着桌上的沙拉,不由地张了张小嘴,少许的口水也随之流出。

“想吃吗?”少女问道。

“不!”小女孩摇了摇头。然而随后,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不由地低下头。

看着这个有趣的小孩,少女本来冷峻的面容,也不由地舒缓了一些,“吃吧。”

“真地可以吗?”

“可以,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很显然这是在骗小女孩,因为这个沙拉的量很小。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女孩走到少女跟前,后跳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不过,似乎并没有多余的叉子了,于是——“喂给我吃。”

“嗯?”少女怔了一下,只见小女孩已经张开小嘴,满怀着期待地看着她了。

可爱的模样竟令少女的内心有种被融化的感觉——啊,原来人还是可以这么可爱的。

殊不知,她现在一副陶醉的样子其实也很可爱。

“喂给我吃啦!”小女孩调大声音道。

“哦。”于是少女叉住一小块橙子,递到了小女孩的嘴里。

细细咀嚼一番后,小女孩高兴道,“真好吃!谢谢你,银姐姐!”

“.......银姐姐?”少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

“因为姐姐的头发真地很漂亮呢,而且还是银发,所以就这样叫啦!”

“这样啊。”少女的嘴角微扬,“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粉妹妹?”

“不行!粉妹妹太难听了!”

“既然你知道难听,那还这样称呼我?”

“因为,我觉得银姐姐这个称呼挺好听的嘛!”

“我可没觉得有多好听。”

“那我该怎么称呼银姐姐呢?”

“叫我露丽西就行了。”少女说道。

“我知道了,露丽西姐姐!”

“那么你叫什么?”

“我啊,我叫伊芙兰。”

“伊芙兰。”少女轻声念了念。

“嗯!”

♢♢♢

就这样经过了十分钟,露丽西将原本只剩一半的沙拉都喂给了伊芙兰。

“咕咕咕......哇。”伊芙兰喝了杯水后,满足地蹦跳着站了起来,“谢谢露丽西姐姐。”

“不用客气。”虽然没有吃多少,不过露丽西的食量本身也不大。而且,给伊芙兰喂食物吃,她竟莫名地感到欣慰。

虽然伊芙兰确实很可爱,但露丽西很快恢复了自己的认知,那就是......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起来。”

“嗯?”

“伊芙兰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这个嘛......”伊芙兰思索着,而后抬起头来回答道,“我跟妈妈走丢了。”

“这么回事啊。”露丽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原因的可能性,倒也没觉得奇怪,“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唔......”伊芙兰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两个小时了吧。”

“都两个小时了,你的母亲一定很着急吧。”

“妈妈......”似乎被露丽西的话语触发了泪点,伊芙兰的眼泪流了出来,随后,嚎啕大哭起来,“呜哇......!”

餐厅的客人们也不禁将目光转向了露丽西和伊芙兰。

难以忍受被很多人注视着,露丽西站起身来。而后,她对着伊芙兰,弯下腰,伸出右手,“走吧。”

“诶?”伊芙兰用已经哭红了的双眼抬头看着露丽西。

“我带你去找你的母亲。”

“真的吗?”

“嗯。”

“谢谢露丽西姐姐!”伊芙兰虽然还流着眼泪,但脸蛋上已经重现了笑容。她伸出左手,与露丽西的右手相握。

于是,银姐姐牵着粉妹妹离开了餐厅。

......

[4]

时间来到傍晚,露丽西带着伊芙兰终于找到了伊芙兰的母亲。至于怎么找到的,则是有警察的协助,而且,在得知这个小女孩的全名后,警察似乎更加卖力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这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裙、头戴粉色圆顶礼帽、并将粉色的长发盘在后边的年轻女子,她对着面前的银发少女——露丽西深鞠一躬。

“没事。”露丽西回答道。

“伊芙兰,还不快点道谢。”女子以一种温柔的音质、严肃的语气说道。

“嗯。”站在女子旁边的小女孩——伊芙兰,也鞠了一躬,“露丽西姐姐,非常谢谢你。”

“不用客气。”

“您叫露丽西对吧,能否知道您的全名?”

露丽西犹豫了一会儿,看到女子诚恳的样子后,回答道,“露丽西·因瑟尔特。”

“露丽西·因瑟尔特小姐,您好。”女子再鞠一躬,“我的名字是诺娅菲·琳兹,这是我的女儿——伊芙兰·琳兹。”

“嗯,你好,诺娅菲小姐。”

诺娅菲微笑着回应,而后抬头看了看天空,晚霞已经挂上,“那么,露丽西小姐,我们就先离开了。报酬方面请不用担心,您指定一个时间和地点,我会给您的。”

报酬?露丽西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她帮助伊芙兰并不是为了报酬,“报酬就不用了。”

“但是,为了这件事,我们浪费了您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不给一些您应得的,我实在过意不去。”

“不......”露丽西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妈妈,请露丽西姐姐到我们家吃顿饭吧!”伊芙兰突然提议道,“因为,我中午可是吃了露丽西姐姐很多的沙拉呢。”

看到伊芙兰一脸高兴的样子,诺娅菲皱了皱淡眉,“伊芙兰,怎么能随意让他人给你东西吃呢?”

“唔......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露丽西姐姐。”

“没事。”

不过诺娅菲并没有否认伊芙兰的这个建议,于是道,“已经傍晚了,露丽西小姐还没有吃晚饭吧?既然您不愿意接受报酬,作为感谢,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您到我家吃一顿晚饭。”

“吃饭?”露丽西迟疑了一会儿。

“嗯!我家的沙拉也很好吃喔!”伊芙兰说道。

然而沙拉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之食,诺娅菲自然也不会是请露丽西回去吃一顿沙拉。

“露丽西小姐,还请您能接受。”

露丽西思索着,无论是伊芙兰,还是诺娅菲小姐,都能让她有一种欣慰的感觉,这是她一年的颠沛流离中难以获取的,所以,“诺娅菲小姐,我接受你的邀请。”

“非常荣幸。”

“太好了!”伊芙兰蹦跳着,举起手进行欢呼。

[5]

乘坐着马车,露丽西与伊芙兰还有诺娅菲来到了位于诺伊尔城西面的一个宅邸。

一下马车,露丽西就被这个宅邸稍微惊讶住了。这个宅邸,毫无疑问,是一个级别比较高的贵族的宅邸。

露丽西之前并没有察觉,因为她们乘坐的马车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而伊芙兰与诺娅菲小姐的衣着也没有显得华贵。

贵族么,露丽西以前并没有和贵族打过交道。

“诺娅菲夫人,三小姐,欢迎回来。”一个女仆走上前来,鞠了一躬。

“罗伊阿姨好!”伊芙兰回答道。

被称为罗伊的女仆微笑着,并注意到了后边的露丽西,“三小姐,这位是?”

“这位是露丽西姐姐哦!”

“请问可否称呼您是露丽西小姐?”女仆罗伊对露丽西说道。

“嗯,可以。”

“罗伊小姐,露丽西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晚餐也将在我们家里吃。”

“是,我马上去告知厨房准备更加丰盛的菜肴。”说罢,罗伊已经转身离开。

“露丽西姐姐,我带你去里边玩吧!”伊芙兰说道。

“伊芙兰,露丽西小姐现在应该很累了。”

“唔......我知道了。”

伊芙兰垂头丧气的样子令露丽西有点难受,而且露丽西实际上并没有多累,毕竟一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诺娅菲小姐,让伊芙兰带我参观一下贵宅邸吧。”

“露丽西小姐?”诺娅菲稍有疑惑地看了看露丽西,露丽西则微点了点头以回应。“既然您愿意,那就请陪我这个爱捣乱的女儿玩一会儿吧。”

“嗯。”

“露丽西姐姐,我们走啦!”伊芙兰拉着露丽西的左手,便准备进里面去。

......

[6]

伊芙兰引领着露丽西来到了一个高约五米的小型圆顶屋子中。

尽管屋子外边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里边却颇为雅致。

地板有如淡蓝色的明镜,倒映着二人的身姿。

上方则是一个壁画——那是身着白色斗篷、拿着法杖的女性,金光闪烁在她的周身,她的微笑如同母亲一样慈祥而温柔。

女神布勒斯,露丽西的第一反应即是她。

多数西大陆的人,对于女神布勒斯还是有所了解的。一方面是因为教会的宣扬;另一方面,女神布勒斯也确实是公认的给予了人类魔法的神明。

壁画自然很是令露丽西着迷,不过最值得赞叹的地方,在于同样呈淡蓝色的玻璃墙壁上,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油画。

露丽西很少见到这么多油画,不觉地靠近欣赏。

眼前的这一副,是一片大海,配上七彩的天空,而远方则隐约有着船只与岛屿。

大海么?说起来,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呢。虽然布莱特帝国的西部是与大海相连的,但露丽西从小便生活在帝国北界的一个名叫“皮斯佛”的小镇上。而一年前小镇被毁后,她也是直接从北往南走,因而大海从没见到过。

露丽西不是一个善于欣赏艺术的女孩,或者说她并没有兴趣也没有机会欣赏艺术,然而这幅画让她有着去眺望大海的些许憧憬。

“露丽西姐姐也觉得很漂亮吧!”一旁的伊芙兰见到露丽西对着这幅画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嗯。”露丽西随声回应。

“这个是爸爸画出来的哦!”

“伊芙兰的爸爸?”

“嗯!爸爸明明是个魔法研究者,却在画画上也很厉害呢!”伊芙兰拉着露丽西往左边走,而后指了指旁边的一副画,“还有这个!”

露丽西靠着伊芙兰指着的这幅画,画上的是一个少女,身处花丛中。她身着紫色的碎花长裙,头戴一个插着白色羽毛的小圆帽,而她的粉色长发则显得飘逸而散乱,是因为风的吹拂吗?但应该是由于她在和周围的蝴蝶、杜鹃嬉戏吧,因为她的纤手正尝试着捧住蝴蝶,脸上也洋溢着柔美的笑容。

而这幅画上的少女,露丽西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露丽西姐姐应该知道这幅画上的是谁吧?”

露丽西低着头看了看伊芙兰,伊芙兰也是有着粉色的头发,当然,这幅画上的自然不会是伊芙兰。

不过既然不是伊芙兰的话,那应该是......“诺娅菲小姐?”

“露丽西姐姐真厉害啊,一下子就答对了。就是妈妈!”

不过诺娅菲小姐的这副姿态,与她认知里的稍有些不同,该说是少女与少妇的区别么?

“爸爸说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妈妈后画出来的画哦。”伊芙兰说道,“后来爸爸向妈妈求婚的时候,据说也是用这副画求的婚呢!”

听起来还是挺浪漫的,连露丽西这种不经情事的少女也有所幻想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地可以这样么?

♢♢♢

来到屋子的后面,则是各种关于神话的油画。

露丽西虽然没有艺术方面的天赋,但可以感受到这些画的作者不是伊芙兰的父亲。

画的风格不一,但多以诡幻为主,眼前的这副尤甚——

这是一处大海的上空中,两个好似神明者正对峙着。

左边的神明,有着一半咖啡色、一半玫瑰红色的长发,身着紧身的、可以看见无比健壮的肌肉的黑色装束。他左右手各执一把长刀,刀身则被白蛇所缠绕。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凶狠与杀意。

右边的神明,有着黑色的长发,身着白色宽袍。而他的长相则与东方人无异。他背执一把黑色的长剑。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淡然与祥和。

此外,尽管色彩不够鲜明,但可以模糊看见,左边的神明背后,有着一条黑色的西方龙;右边的神明背后,有着一条青蓝色的东方龙。

两个神明似乎一触即发。

大海为之汹涌,苍穹也为之撕裂,巨龙为之咆哮。

“这是?”露丽西困惑着。

“喔,原来这边的画都这么可怕哇。”伊芙兰说道,“露丽西姐姐,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然而露丽西依然看着这副画,她并不知道画上的这两个神明是谁,但对右边的神明手里的剑感到有些熟悉。

不可斩断之剑?

这是她最近一年来调查关于兰特黎斯时获得的仅有的情报。

当时的那个有着黑色长发与暗紫色瞳孔的少女,实际上是兰特黎斯的佩剑,一把黑色的长剑——有所了解者称其为诅咒之剑,据说是不可斩断之剑中的一把。

——“左边的那位神明是迪斯特洛伊,右边的那位是天御神。”

声音来自左边,露丽西看过去,只见是一位身着橙色蓬裙、有着金色长发、胸前系有金色宝珠的少女,她面带着礼节般的微笑,稳步走来。

“苏莉姐姐!”伊芙兰雀跃道。

“伊芙兰,我已经听说了哦,今天你又闯祸了呢。”苏莉低头看着伊芙兰道。

“唔......消息传得太快了吧。”

“以后和诺娅菲叔母出去的时候,可别再乱跑了。”虽然话的内容有着教导的含义,不过苏莉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责备之意。

“我知道错了啦。”

苏莉依旧微笑着抬起头来,目光转向露丽西,“你好,露丽西小姐。”

“你好......苏莉小姐。”

似乎是因为露丽西已经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苏莉的笑颜更加绽放了些,“露丽西小姐,谢谢你向伊芙兰伸出援手。”

“没事。”露丽西其实并不怎么习惯别人对她表示感谢。而且,在她看来,这个行为也并不是非常值得感谢的。

[7]

已至晚上七点,这是家庭晚餐的一般时间。

一个长方形的餐桌上已经放上了不少菜肴,预示着琳兹家族今天的家庭晚餐要开始了。

稍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位客人。

露丽西坐在了伊芙兰与苏莉的中间。

露丽西扫视了一下周围,除了伊芙兰、苏莉以及诺娅菲之外,对面还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看起来趋于老年了,他的头发已经很是稀疏,不过还是稍显金色。

另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留着黑色胡须的男人稍年轻一些,很明显是一个中年人。

还有一个女人,她的额头已经有皱纹了,而且她的面色透露着不悦。

“诺娅菲,拜伦怎么还没来?”稍老的男人问道。

“他说马上就到。”诺娅菲回答道。

“潜心做研究固然好,不过也不能耽误了晚餐。”对于家庭而言,晚餐是少有的一家人能够齐聚的时光,因而人们还是比较看重的。

“我之后会跟他说的。”

“嗯。说起来,这位就是露丽西·因瑟尔特女士?”他看了看露丽西,问道。

“嗯。”露丽西回应道。

“我是琳兹家族的家主——纳瓦德·琳兹。你虽然是客人,但不必拘束,好好地享受今天的晚餐吧。”纳瓦德的声音庄重但不显沉重。

“好的。”

“呵,明明是家庭晚餐,竟然还得加上一个外人。”声音来自那个有着皱纹的女人,她的声音颇显嘲讽,“伊芙兰,看你这次又惹了什么事啊?”

“对不起,萨瓦拉伯母。”话虽如此,伊芙兰瞪大的淡绿色双眸与撇着的小嘴并没有表示愧疚之意。

“也罢,毕竟接受了别人的帮助,自然要给别人一些好处。不过,给点钱不就完事了吗,为什么要请别人到家里吃饭?诺娅菲,难道你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吗?”萨瓦拉斜眼看着诺娅菲。

“因为露丽西小姐并不想要好处。”诺娅菲回复道。

“呵,不想要好处?这世上会有这种人吗?既然不想要好处,那么这位小姐会来这里吗?她想必也是要巴结一下我们琳兹家族吧!是啊,对于平民而言,能与贵族结交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我们琳兹家族。”

露丽西没有回应。这个名叫萨瓦拉的女人说的话,理论上是正确的。只不过,露丽西此前并不知道琳兹家族是贵族,她也没有想过接受一次晚餐的邀请在某种意义上是与贵族建立关系。

诺娅菲难做回应。

苏莉一脸苦笑。

伊芙兰依旧撇着嘴。

那个稍年轻一些的中年男人则一直置身事外。

“行了,萨瓦拉。”纳瓦德说道,“关于这位因瑟尔特女士参与家庭晚餐的事,本来诺娅菲是想单设一个只有她们当事者三人的晚宴来款待因瑟尔特小姐的,不过我还是决定让家庭晚餐照常,只是添上因瑟尔特女士而已。”

萨瓦拉摊了摊手,“既然是家主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纳瓦德抬头看了看钟表,已至七点十分。他对一旁的女仆说道,“你去叫一下拜伦,要他把研究先停下。”

“是。”女仆说道。

正当女仆转身离开时——

“抱歉,我来晚了。”声音来自门口,那是一位穿着白色大衣的男人,他的头发很长,以至于留着一个贴背的金色辫子。虽然黑眼圈已经很明显了,但整体的面容还很年轻。

“爸爸!”伊芙兰欢快道。

“哟,伊芙兰。”年轻男人走到伊芙兰的跟前,摸了摸她的头,“今天跟妈妈出去玩得开心吗?”

“嗯!”

“那就好。”男人随意地坐到了伊芙兰的右边。

“太慢了,拜伦。”纳瓦德说道。

“不好意思啊,以后要是再拖的比较久,你们就先吃吧。”

“拜伦,你在说什么噢,既然是家庭晚餐,当然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才能开始吃。”萨瓦拉说道,“虽然今天不得不加上一位客人。”萨瓦拉将目光扫向露丽西。

“这位是?”拜伦看了看坐在伊芙兰左边的露丽西。

“这位是露丽西·因瑟尔特小姐,虽然是平民,不过也是你女儿的恩人,好好感谢一下吧。”

“恩人?”拜伦有点困惑。

“今天伊芙兰和我走散了。”诺娅菲说道,“但好在有露丽西小姐的帮助。”

“这么回事啊。”拜伦恍然大悟般,“露丽西小姐,谢了啊。”

“嗯。”露丽西已经对这件事的道谢无感了。

“人也到齐了,晚餐开始。”纳瓦德说道。

......

在露丽西桌前的是四个精致的小盘子与一个杯子,分别乘有牛排、面包、蔬菜拼盘、涂有酱汁的鱼片以及一杯葡萄汁。

虽然对琳兹家族而言这是平常晚餐中的一种,但对露丽西而言算是难得一见的丰盛了。

另外,食物很新鲜,佐料的搭配也很完美,露丽西确实享受到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晚餐。

“露丽西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吃!”伊芙兰说道。

“嗯。”

“但我觉得还是没有露丽西姐姐当时喂给我的沙拉好吃呢!”

“这两个没有可比性。”露丽西直接否认。

“但是露丽西姐姐喂的我就觉得特别好吃呢!”

“伊芙兰,你是想要露丽西小姐喂给你吃吧?”苏莉笑道。

“嘿嘿。”

“伊芙兰,你已经五岁了哦,得自己吃饭了。”

“哇!但是露丽西姐姐喂的真地很好吃啊!”伊芙兰朝着露丽西瞪大双眼,“露丽西姐姐,再喂给我吃一点啦?”

“......”伊芙兰一副认真恳求的模样,令露丽西颇有点想答应。而且,之前喂她吃的时候,自己实际上有一种欣慰感。

“哈哈!”拜伦笑出声来,“伊芙兰,我记得你不是三岁之后就不肯让别人喂你吃了吗?怎么现在想要露丽西小姐这样做?”

“因为啊,露丽西姐姐喂我吃的时候很温柔呢!”

温柔?这是露丽西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她,自己也从来没这样认为过。

“哈哈!露丽西小姐,看来你非常让我们伊芙兰动心啊。不如就喂她吃一点?”

“嗯......”露丽西轻声回应,正准备这样做时——

“伊芙兰,吃饭的时候不要胡闹。”这稍显严肃的话语来自诺娅菲。

“唔......我知道了。”于是伊芙兰只好低下头,继续吃着晚餐。

[8]

晚餐结束后,露丽西便准备离开了,毕竟她不怎么喜欢待在贵族的环境里。

“那么,伊芙兰,诺娅菲小姐,我就先离开了。”

“好的,我马上为露丽西小姐您安排一辆马车。”诺娅菲说道。

然而伊芙兰并不怎么高兴,泪珠已经悬在了她的眼角,“露丽西姐姐能不能别走啊?”

“不......”露丽西对伊芙兰自然也不怎么舍得,不过她毕竟是一个旅行者,或者说是一个流浪者。

“伊芙兰,不要让露丽西小姐感到为难。”

“呜哇......!”伊芙兰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伊芙兰!”诺娅菲提高嗓音,想让伊芙兰不要哭了。

“呜呜......露丽西姐姐要继续旅行的话,以后我们肯定很难再见到了。”

大概是因为她的哭声过于引人注目,本来还在屋内的苏莉与拜伦也出来了。

“我们的伊芙兰怎么哭起来了呢?”拜伦问道。

“伊芙兰又胡闹了。”诺娅菲说道。

拜伦看了看伊芙兰的哭颜,又看了看背着包裹的露丽西,思考片刻后,说道,“是舍不得露丽西小姐?”

“是的。”

“爸爸,让露丽西姐姐留下来吧?”伊芙兰跑到拜伦旁边说道。

拜伦对自己的女儿倒也疼爱,于是问道,“那露丽西小姐有没有兴趣留下来?”

“留下来?”

“我刚了解到了,你是一直在旅行吧?”

“嗯。”

“那有什么目的地吗?”

“目的地......”露丽西陷入思考,目的地么?自己从北往南一直旅行着,但究竟要去哪里呢?她无从知道。

她的人生本来在一年前就应该结束了,兰特黎斯让她活了下来。但是,她的一切也没有了。她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只有着与兰特黎斯的约定罢了。

“还是说,露丽西小姐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

“不。”露丽西并没有喜欢旅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东西。然而,她也确实没有想要的。

“既然如此,稍微安居一下倒也无妨哦。”

“安居?”

“嗯,我看伊芙兰也挺喜欢你的,不如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试试?”

“工作?”露丽西一直都没有工作,狩猎魔兽奥库拉不能算是工作。

“比如做做仆人之类的。虽然听起来挺没意思的,不过我想,比起你到处旅行应该要好些吧。”

“好呀!”伊芙兰一下子从伤心变成了高兴,“露丽西姐姐,你就在我们家工作吧!”

“这个......”

“放心,只是雇佣而已,工资也会给足,你可以先试试,如果受不了的话,离开便是了。”拜伦解释道。

“说起来。”苏莉说道,“露丽西小姐,介意我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露丽西想了想,决定还是回答一下,“十四岁。”

“太巧了,我也刚好十四岁哦!”苏莉继续说道,“我刚好缺一个同龄的贴身仆人。不介意的话,露丽西小姐可以考虑一下。”

“贴身仆人?”

“就是陪着我啦。毕竟我一个人挺无聊的,姐姐在魔法学院里学习,哥哥也已经工作了。”

“这样啊。”

“所以说,露丽西小姐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做这个工作吧?”

“苏莉姐姐,不要和我抢露丽西啦!露丽西是我的!”伊芙兰喊道。

“伊芙兰,我只是想给露丽西小姐安排一个稍微轻松的工作,这样的话,以后露丽西小姐也有时间陪你了哦。”

“唔......好像有点道理。”

“露丽西小姐,你觉得怎样?”

“我......”露丽西思索着,而后想到了一件事,“贵家族是魔法家族吗?”

“魔法家族么?”苏莉笑道,“可以这么说吧。”

“露丽西小姐不知道吗?”拜伦说道,“我们琳兹家族可是专攻光系魔法的。”

“那我有一个请求。”

......

[9]

“这件事的话......”大厅里,纳瓦德正闲坐着,他的周围则是伊芙兰、苏莉、拜伦以及露丽西。

“大伯,你就同意吧!”

“父亲大人,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大哥,伊芙兰可是为了这件事哭起来了哦。”

纳瓦德抬头看着露丽西,“这么说,因瑟尔特女士,你是一个有魔法资质的平民?”

“嗯。”露丽西回应着。

“现在平民有魔法资质的已经很少见了。”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也好,稍微看一下吧。”

于是露丽西将背上的包裹拿了下来,而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前端镶嵌着银色水晶的法杖。

“高阶法杖?”纳瓦德看了一眼便说道。

“如你所见。”

露丽西将法杖横执,而后用力挥舞了两下,前方立刻形成了一道高度一米的龙卷风。

“这个魔法术式的生成速度,再加上没有咏唱......”苏莉惊讶道。

“露丽西姐姐好厉害啊!”伊芙兰赞叹着。

“虽然术式的内部结构算不上完整,但也基本形成了。”拜伦分析着,“嗯,这个年纪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如果能够加以系统的学习,成为高阶魔法师应该不成问题。”

露丽西收回法杖,龙卷风随即消失。

“因瑟尔特女士,这个高阶法杖你是怎么得到的?”纳瓦德问道。

“捡到的。”

“捡到的?应该还不会有人愚蠢到把高阶法杖扔掉吧?”

“事实就是这样。”

“算了,详情我也不多问了。不过,你是如何凭借现在的魔法水平驾驭这个高阶法杖的?”

“用的时间久了,便习惯了。”

“习惯了?”纳瓦德难以相信,毕竟一定水平的魔法师要与一定阶次的法杖相结合,这是不容置疑的,然而这位因瑟尔特女士确实以实际行为驳斥了这个观点。魔法的奥妙,果然如同宇宙一样难以研究到极致。

“那么,纳瓦德先生,你同意我的请求吗?”

纳瓦德自然不想放走这样一个值得栽培的、有着魔法天赋的人。毕竟有魔法资质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不少贵族在一代代的遗传中也失去了魔法资质。前几年,达加斯公爵就因为其唯一的儿子没有魔法资质,特意收了一个有魔法资质的孤儿作为养子。

魔法家族自然会愿意栽培那些有魔法资质的人,这样可以增强他们家族的实力。琳兹家族也是如此,更何况现在正值战争期间,与军方合作密切的琳兹家族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了不少魔法师。现在,是需要培养更多的魔法师的时候。

“我同意你的要求。”一番斟酌后,纳瓦德说道,“以后,你就当苏莉的贴身仆人。作为回报,允许你和苏莉一起学习由迪克先生讲授的魔法基础课。”

“太好啦!”伊芙兰跳着欢呼起来。

“露丽西小姐,以后加油吧。”拜伦说道,“迪克是专门给苏莉讲课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

“嗯,我会努力的。”露丽西尽管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内心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之前还在苦恼如何才能更好地学习魔法。如今,这个问题终于可以解决了。

“露丽西小姐。”苏莉微笑道,“以后可以叫你露丽西吗?”

“嗯。”露丽西轻轻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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