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了,艾林还是没有睡意。
他正在用手机浏览网页。最近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网站,叫做“迷路天使”。网站规模很小,用户也就两三百人,大家发帖讨论和女孩子有关的话题,因为这些用户全都是想要变成女孩子的男孩子。
艾林也注册了账号,不过从没有发过帖子。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想要变成女孩子,起码在来到迷路天使前没有。
他仅仅是喜欢女孩子的一切:女孩子的长头发、女孩子的连衣裙、小皮鞋、甚至女孩子反复无常的坏脾气……
以前,艾林认为这种喜欢就是爱情。但现在,第一次了解到“性别认同障碍”这个概念后,艾林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真实性别。
就身体而言,艾林是百分之百的男孩子,但是心理呢?
据说,每一千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对自己的性别感到困惑。
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艾林的初中一共有两千人,也就是说可能有两个人患有性别认同障碍。
而这两个人里,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想到这点,艾林深感迷茫,就像网站的名字,艾林觉得自己也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在学校,艾林被男生们叫做娘娘腔。
确实,作为男生,艾林过于内向文静了。男生们喜欢的电子游戏和体育运动他全都不喜欢。
相比之下他喜欢看书,也喜欢美食。他知道很多又便宜又好吃的餐厅,也会自己做菜,拍成的照片发到微博上总能收获到赞誉。
艾林的样貌也很清秀,刚入学那会儿还被误认成了女生。对此,他其实是有点开心的。但他不喜欢被叫娘娘腔,更不喜欢在学校遭到恶作剧。
有一次,艾林在书桌里发现了一片卫生巾。
他气得发抖,也害怕得发抖。明知是班上哪个男生做的,却没有证据。男生们哄然大笑,女生们则很同情艾林,可惜帮不上忙,因为艾林不是真的女生。
除了卫生巾,艾林的书桌里还出现过其他女生用的东西。
每次艾林都假装无事发生,悄悄把东西丢掉。另一些时候,艾林自己的东西会不翼而飞。还有一次,他被男同学告白了,因为那个男同学打赌输了,然后选择了“大冒险”。
这些恶作剧,艾林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妈妈不知道艾林在学校的遭遇,也不知道每天晚上艾林都害怕入睡,因为醒过来就又要上学了。
“好想做个女孩子……”
凌晨四点,又有人发帖了,看来也是和我一样睡不着吧?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艾林感到一阵温暖,然后睡意终于袭来,他放下手机,轻轻合上了眼睛。
早上,尽管很不情愿,艾林还是逼自己起床。
洗漱,然后换上校服。早餐就吃一根香蕉。艾林就读的D中学离家很远,需要六点前出门。
D中学的男生校服,夏季款是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秋季款比夏季款多一件外套。
女生校服的上装也是白色短袖衬衫,下装则是长长的百褶裙,很可爱。秋季款的话,同样也是多一件外套,女生们需要自己搭配保暖的褲襪。
艾林特别喜欢学校的校服设计,这也是他没有转学的原因。虽然自己没有穿过,可是看见其他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穿上这么漂亮的校服,艾林就得到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今天,艾林也是早早地出门,却最后几个走进教室。
隔了一个周末,大家的精神似乎都不错,这也是很危险的信号,意味着艾林可能又要被恶作剧了。
果然,艾林在打开储物柜时,一封情书掉了出来。这是老把戏了,看信封上粗劣的字迹,艾林就知道又是哪个无聊的男生做的。
于是他看也不看,就把情书揉成一团,丢进了洗手间的垃圾桶。不能丢进班级的垃圾桶,因为那些坏人们就等着看那一幕呢。
艾林空手回到教室。坏人们没有看到好戏,自然感到没趣,于是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对此,艾林表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害怕得不行。可能怎么办呢?他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七点钟,班主任老师带着一名少女走进教室。
少女穿着D中学的校服,可是艾林从来没有见过她,难道是转学生?
可是已经开学一个半月了,通常不会有转学生了吧?艾林十分好奇。他仔细打量少女。首先吸引他视线的就是少女的短发,还有高挑的身材。
当然,都是相对同龄女孩子而言的。和男孩子相比,这名少女的头发还是很长,个子也不算高,也就165左右吧。
重点是她好漂亮,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让艾林以及其他同学都很惊叹: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有信心呢?
教室里喧哗起来。
“安静啦,不要吓到新同学。”
班主任的心情也不错,语气一点都不严厉。大家也给面子,全都安静下来,等待老师介绍新同学。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湘同学,从今天开始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了哦,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纷纷鼓掌,艾林也鼓了,名为南湘的少女则继续面无表情,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愁绪。她真厉害,艾林心想,而且真的好漂亮,南湘这个名字也好好听。
可这样一来,那些恶作剧艾林未遂的男生就又看不惯了。他们这些人专以伤害别人为乐,尤其是伤害女生。甚至越喜欢一个女生,他们越要伤害她。
艾林对此特别不理解。后来“迷路天使”里有人说,那是因为他们要掩饰自卑,艾林才终于有些懂了。
“请问,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转学呢?”坏人头子不怀好意地问道。“通常都是开学的时候转学吧?”
南湘看着坏人头子,眼神很冷淡,似乎没有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教室里气氛瞬间冷下来。班主任老师不愧是成年人,立刻在旁边打圆场:
“好啦,人家初来乍到的,给她一点时间适应吧……至于座位……”
老师扫了一眼教室,只有艾林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于是很自然地,南湘被安排在了那里。
对这个安排,艾林感到又担心,又满意。
他担心转学生坐在自己旁边,可能会连带着一起遭殃。他是那种患有“瘟疫”的人。没有人帮助他,就是因为帮助一个被欺负的人的话,自己也会被欺负的。
同时艾林又很满意,因为从第一眼看见转学生时,他的心就跳得好快,伴随着轻微的痛感,想亲近,又不敢。
艾林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难道说这就是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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