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花有五十多岁高龄,身穿亚麻色长裙,右手臂挂着比寻常规格稍微大了许多的菜篮子,里面装满待会要用的肉与菜。回来的路上,凑巧碰到以前玩得还算不错的朋友,所以多聊了几句,也就耽误了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急忙赶回来了。
不曾想,回来却是看到成了危楼的教堂。
张玲花脸色难看,看向于烟,看到卢器时,稍有愣神,不过依旧严肃问道:“那些人又来了?”
于烟面对张玲花严肃的眸光,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卢器清楚张玲花的脾气,见张玲花脸色阴沉,连忙开口说道:“院长奶奶,那些人都被大叔打跑了,打怕了,以后应该不敢再过来;而且您也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去跟他们计较这些了。不值得。目前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给弟弟妹妹们找寻一个安稳的地方。”
张玲花年轻时是个狠人,贴切来说,就是所谓「大姐头」的身份。如果不是家庭遭逢变故,父母被仇家杀害,心怀自责,退出那所谓「祸不及家人」的江湖,经历很长时间的忏悔,成为现在福利院的院长。
虽然已经不是什么「大姐头」,可是那份狠劲依然存在。
说起来,教堂能够成为他们这类「野孩子」的家,也是因为张玲花那股狠劲打拼出来的。
所以别看张玲花已经年老,可是狠起来,五个于烟都不够看。
只不过人不服老不行,张玲花现在也是有气无力,能够提得动菜篮子,却不见得可以再次拿起棍棒,去跟那些个个身形魁拔,别的本事没有,却有一身蛮力与痞气的混混们,较上劲。
张玲花冷声说道:“他们这已经是第三次来找我的麻烦了!如果是年轻时的我,按照事不过三的规矩,早就拿着两把砍刀,去砍他娘的了!”
卢器点头道:“我知道的。院长奶奶很厉害。不过相比现在拿刀去砍人,我想应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院长奶奶去办。”
张玲花知道卢器说得是什么事情,不过诧异的看着卢器,道:“小器器,感觉你变了。”
卢器身子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下,心想于烟称呼自己小器器,难道是从院长奶奶那传下来的吗?
不过,他更加担心张玲花看出些什么来,略显僵硬道:“院长奶奶开玩笑的吧。我哪里变了。我还是以前的我啊。”
于烟突然插了一句,“确实呢……以前的话,感觉很文静,不太会说话,像个女孩子似的;现在嘛,貌似变得开朗了许多。”
顿了顿,她似乎找到原因,接着说道:“可能是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慢慢的,性格上出现了变化吧。”
张玲花闻言,盯着卢器许久。卢器浑身仿佛起毛似得,不是很自在。没有对上张玲花的目光,看向别处。他很心虚。
张玲花收回眸光,低声道:“可能是那样吧。”
她看了几眼周围,问道:“孩子们呢?”
卢器说道:“我跟于烟姐姐把弟弟妹妹们安排在东北角那栋老房子里。房子虽然有些老化,但是里面的用具,倒是挺齐全的。院长奶奶可以去看看。”
张玲花点了点头,随后抬头看向教堂,叹道:“已经住了好些年了,现在突然要放弃这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回过神来,张玲花对卢器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的大叔是谁?现在人在哪?你们没有挽留吗?他可是我们的恩人,可要好好感谢他才行。”
卢器说道:“那个大叔是个好人。”
于烟点头,补充道:“而且还很厉害呢!”
卢器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大叔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就提前走了。”
张玲花遗憾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作为在道上混过的人,极为看重「情」、「义」二字。越仟既然出手帮助了她们,那么这份恩情,自然是要偿还。或许张玲花自认没有那份可以出得了手的利益,但是能够帮得上的事情,定会全力以赴。
张玲花忽然蹙起双眉,看着卢器,认真问道:“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餐馆上班吗?今天休息?”
卢器知道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张玲花,仍旧是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大。不过既然已经做出决断,那便不能再后悔,“我不能继续去餐馆上班了。”
张玲花神色微异。
于烟面临错愕,着急问道:“为什么啊小器器?难道是闹了什么不愉快?还是那里的人瞧不起你,看你小,欺负你什么的?”
卢器摇头。
老厨师对他很好,如果没有接触越仟,以及警备员强袭过来等等事情,或许他可以在餐馆干很久,学习老厨师的厨艺,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攒够了钱,自己可以去开家餐馆。
前身的设想,正是如此。
卢器接替前身的身体,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想法,准备按部就班,依照前身的想法,就这么生活下去。
已经是咸鱼,就算翻了身,仍旧是咸鱼。
不过在越仟带他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后,他的心中埋下了不安分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茂盛大树的同时,根部也越扎越深,想要根除,势必要伤筋动骨。
更何况,卢器也不想拔除。
于烟干着急。
张玲花似乎看出了卢器有了某种决意,想了想,说道:“既然有了决定,我也不劝你什么。不过往后,你可就只能凭借自己了。”
卢器点头道:“院长奶奶,我知道的。”
张玲花问道:“能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于烟在旁边翘首企盼,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他们这些「野孩子」,想要找到工作,实在是十分困难。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地方,卢器却说不会去了。她怎会不担心。脑海里都已经想象出各种不好的事情。
面对张玲花与于烟的眸光,卢器深吸口气,认真说道:“我要去上界。”
张玲花与于烟愣住。
张玲花眉头紧皱,原本有些松弛、干巴巴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有些紧凑,架不住年老,整体略微有些不好看。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盯着卢器,认真说道:“你确定吗?”
于烟没有说话。此刻她还有些懵。
卢器回道:“十分确定。”
张玲花忽然笑道:“那很好。”
卢器以为张玲花会严肃斥责他,没想到最后很轻松就答应了。
整座福利院内,具有赚钱能力的,恐怕只剩下他与于烟两人。现在他提出要去上界,那么就只剩下于烟一人,凭借微薄的薪酬,来支撑福利院的日销开支。
张玲花年龄大了,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代,根本找不到工作。而且她还需要花时间照顾弟弟妹妹们,这份工作,比外出上班还要劳心费力。她根本分身乏术。
卢器先前面对越仟提出的疑问,大部分犹豫的原因,就是因为福利院的缘故,毕竟是养他长大的地方。
从某种意义上,福利院的人,才是他最亲的亲人。
现在最是福利院困难的时候,他却要跑去上界,怎么想,都有些「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意味。
卢器想了想,认真说道:“院长奶奶,于烟姐,你们放心,等我在上面站住脚跟,我会立马将你们接上去生活。”
张玲花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卢器的头顶,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放心去吧。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还有些子力气,身子骨也硬朗着呢。不碍事的。”
于烟欲言又止。
卢器知道于烟想说些什么,对于烟笑了笑。
于烟瞥向别处,眼睛有些红红的,噘着嘴,有点强憋着委屈的意味。
张玲花看在眼中,提了下菜篮子,说道:“好了。这其实也是件好事,起码小器器不用再在「第九重」受苦。我们也有了能够前往上界的盼头。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接着笑道:“而且我有预感,小器器到达上界,日后肯定能够做出些大事。现在时间也快到饭点了,你们带我去老房子那里,做菜吃饭。”
三人离去。
……
警备局。
任冉正在忙碌手头上的工作——审查下面递交过来的报告,其实大多数是些偷窃、抢劫、打架之类的事情。这类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起来,却是稍微有些麻烦。
不过警备局的名头在那里,出动一名全副装甲的警备员,起到威慑作用,就能够解决。
但是治标不治本。
没过几天,任冉就会再次看到熟悉的名字与熟悉的街区。为此,她头疼过几天,想过些一劳永逸的办法。
但是上报之后,上司并未批准。
因为手段太残忍,那么做,会惊扰居民,吃力不讨好。
咚咚。
有人敲门。
任冉头也没抬,“进来。”
来人是位中年人,身穿淡蓝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的长裤。衬衫左胸前的口袋上,缝着剑尖朝下,似是刺开「罪」字的警徽,“任局,这是昨天审问你带回来的那个人的报告。你看看。”
中年人站在办公桌前,用文件夹整理好的报告,轻放在桌面上,提醒了任冉一句。
任冉抬头看了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接着她伸手拿过来文件夹,翻开看了两眼,道:“刘闵对吧,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回去工作吧。对了,回去后跟他们说一声,今晚可是有大鱼要捕捞,把状态调整好。我可不希望你们在关键时刻,又给我掉链子。”
中年人敬礼,郑重的应了声,便转身离开。
任冉看着关闭的房门,沉默了少许时间,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可以清晰看到工作区的警备员们的各种动态。
看到刘闵正在通知警备员她刚刚交代的话,任冉看了许久,收回眸光,拉下窗帘,遮挡工作区某些正在往这边瞥的眸光。
任冉坐回办公椅,从办公桌左边底下抽屉里,那好几本书下面,取出一个黑色的通讯用具。这种通讯用具很轻巧,可能只有食指大小,而且还是挂耳式的那种。
任冉将它挂在左耳,用遮耳短发挡住,轻摁了下上面的开关,蓝色光芒短暂的闪烁之后,任冉眼前忽然浮现巴掌大小的屏幕投影,念头以类似脑电波的方式,通过传入挂耳式通讯用具的感应器,操控眼前忽然出现的屏幕。
点开上面显示的某个通讯号,很快就接通。
对方应该刚睡醒,打了个哈欠,耳麦响起较为妩媚的女子声,“东西都整理好,发到你邮箱了。可能是有些延迟,所以你还没有收到。待会可能就到了。”
叮咚。
话音刚落,任冉就听到邮箱的提示音。
女子声「果然如此」道:“应该是到了吧。”
接着说道:“冉冉,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整理出这些东西,昨晚可是睡得很晚呢。你也是女人,应该很清楚睡眠不足与熬夜的话,会出现皮肤提前衰老,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
任冉淡然道:“所以呢?”
对方出现短暂的沉默,无奈道:“不要那么冷淡嘛!我就是抱怨抱怨,又不会真的消极怠工。你要知道,自从你因为任务,去了下界,我身边就没了可以发牢骚的朋友了。”
任冉讶异说道:“你之前来信说不是新交了个男友吗?”
女子没好气道:“别提了,又是个渣男。”
任冉翻了个白眼,没等女子继续说下去,就切断了通讯。
打开邮箱,点开那份标注「未阅」的文件,阅览着当中长篇大论,附带着些许图片的内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遇到什么难题。她打开刘闵送过来的报告文件,仔细对比,发现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沉默很长时间,任冉收好文件夹,放到一边,屏幕投影也从眼前消失。她往后倒,靠在办公椅的靠背上,眼睛微眯,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警备局时常会安排人员大扫除,可是再洁白的地方,仍是会染层灰,并且越积越多,形成与洁白很容易划分出来的污秽。
任冉看到的污秽,其实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但是污秽就是污秽,依旧显眼。
……
咚咚。
任冉收拾好情绪,“进来。”
这次进来的人,是位二十八岁的男子,警备局服饰,不过职位要比刘闵高。此人叫做张鲶,以前是这处警备局的局长。不过任冉的到来,局长易位。他现在是副局。
张鲶熟稔地坐在办公桌前的座椅,嬉皮笑脸道:“队长,我手下那帮弟兄,都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信任可靠,不会误事儿。之前他们也想进警备局当职,就是因为犯了些事,没有通过,所以……嘿嘿……队长,你明白的。”
任冉瞥了眼张鲶,点头道:“只要这次的事情,我自然有能力帮助他们消除那些不好的信息,并且可以安排他们到警备局任职。”
张鲶欣喜道:“那感情好啊!”
她看着张鲶的眼睛,认真道:“前提是,需要把事情完美的办好。”
张鲶随口就来,“队长放心,我那些弟兄别的本事没有,打架这方面没得谈。”
他竖了个大拇指,“一个顶俩!没问题!”
任冉不愿与张鲶多废话,“地图带来了吗?”
张鲶立马坐端正了些,从上衣兜里,取出拇指大小的芯片,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随即轻触表面,瞬间照射出淡蓝色的光幕,3D建模的城市模型,浮现在两人眼前。
张鲶邀功般说道:“这份就是完整版「第九重」地图,囊括大小街巷与各个黄金地段,以及人工风景区,听说为了制造这个,那些家伙可是跑了好些天呢。”
任冉点了点头,没有回话,眸光在城市模型上打量,漫不经心问道:“「无人间」在什么位置。”
张鲶看了几秒钟,伸手指向某个位置,道:“就在这里。”
接着又道:“「无人间」酒楼,可以算是「第九重」最好、最豪华的酒楼,而且只接那些大富人家的生意,酒水饮料什么的,也贵的吓人。我记得是前年的事情,我姨父家的女儿过生日,就去「无人间」摆了几桌。离席的时候,我刻意去看了眼价格……贵的离谱!我都怀疑他们上的是不是凤髓龙肝。”
任冉随意说道:“那你姨父家挺有钱的嘛。”
张鲶笑道:“还可以啦。”
任冉指着「无人间」旁边那栋高楼,说道:“这里放几个人,要眼力好的,最好懂枪械,能够使用狙击枪。”
看向张鲶,问道:“有吗?”
张鲶想了想,犹豫道:“好像有是有,只不过很长时间没有摸过枪了,也不知道现在准不准。”
任冉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我现在给你指出几个位置,待会按照我的要求,安排你的那些弟兄。”
张鲶敬礼,“是!一切听从队长吩咐!”
任冉深深看了眼张鲶,道:“希望如此。”
她漫不经心道:“我在「第九重」待不了多长时间,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我就会被调遣回去。到时候,局长这个位置,依旧会是你的。说不定,你协助我完成任务有功,上面还会决定表彰你,给你升职加薪。”
任冉食指指着上面,看着张鲶的眼睛,“更有可能……”
张鲶明白任冉说这些话的意思,神色变幻,在任冉后续的话,还没说全的时候,连忙开口说道:“我懂得,我懂得,队长放心,我,张鲶,定然是站在警备局这边。”
任冉挑眉,道:“记住你说得话。去安排吧。”
张鲶中气十足道了声「是」,收好芯片,匆匆离开办公室。
任冉看着张鲶离去的背影,沉默很长时间。扭头看向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提醒她时间已经不早,再过个把钟头,就要迎接夜幕降临。
……
这次行动,任冉不会参与。
因为上面有人提议,将她调回本职,并且要在这两天回到岗位,做更加重要的事情,例如抵御「外敌」。
这对任冉来说,或许也是极好的决定。
因为来到「第九重」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些闲散了,拳脚功夫、战斗服的操作、危机意识判断等等战斗方面的能力,虽然没有出现衰弱化,可是总有种提不起劲来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但是!
明明可以成功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却是不得不半途而废,让她有种很不甘心的感觉。
任冉咬了咬牙,低沉道:“如果再给我些时间的话……”
话语戛然而止。
任冉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带来的东西不多,都是些「B」通缉犯的相关资料。研究这些,也是为了抓获他们,继而领取相应的悬赏金。
任冉随意看了眼资料,心想在「第九重」待久了,好像越加看重钱了。
任冉喃喃道:“在此之前,还要去找那个小鬼……啧,真是麻烦的事情。”
……
越仟此刻待在张丽的房间,以太武器在手中把玩,沉默的气氛弥散开来,那双看着窗外光景的眼睛,似乎因为主人正在回想着些许不好经历的缘故,显得深邃又冰冷。
张丽穿着红色的白领服饰,衬托出性感的身材,姣好的面容,浮现些许浮躁,道:“非要这样做吗?”
越仟低沉道:“你不是早就有了决断啊?怎么现在就有犹豫了?”
张丽看着越仟欲言又止。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嘀嗒。
嘀嗒。
沙发旁边的柜子上,有台电子钟表,响起独特的声响,到达整点的时候,电子钟表响起连续的「叮铃——」声。
「P·M 17:00」
越仟用鼻子深吸口气,站了起来,说道:“我该动身了。”
张丽看着越仟离去的身影,张口欲言,轻微抬起,想要挽留越仟的右手,顿在半空,然后缩了回来。直到越仟离开,她都没有说出那些挽留的话。
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口,也无法挽留。
忽然,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恶心反胃——想吐。
她连忙起身小跑到洗手间,打开马桶盖,蹲在马桶边,有些狼狈的呕吐起来。
……洗手间传出女子压抑的哭声。
……
卢器坐在教堂前的空地上,抬头看着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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