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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的少年

命中的少年

“刀境的极限是什么?”

黑发少女如此问着自己,她洁白的小脚丫立于蔚蓝的海水之上,激荡起点点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向远方。水面荡起的涟漪无法引出她心灵的涟漪。少女那双如同蓝色妖姬般湛蓝的眼眸中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深邃,她眺望着大海与天空的交接线,仿佛在凝视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意境。

少女大概只有十四、五岁,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她那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她身着橙色的华美无袖和服,腰上的束带上系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蝴蝶结,橙色的和服上点缀着些许深色的蝴蝶图案。她立于大海之上,又仿佛立于世界之上。

少女身后背负着一把巨大的太刀,那并不是装饰品,而是实实在在的杀人凶器,这把巨大的太刀保守估计两米多,很难想象少女如此瘦弱的身躯是如何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武器。少女就如同立于世界之上的刀姬。

“欧、欧。”海鸥的尖锐叫声打破了海面的寂静,也打破了少女的沉思,她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盯着飞过头顶的海鸥。

等待着海鸥飞过,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才缓慢地伸出右手,握住身后太刀的刀柄,就在她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原本只有点点涟漪的水面开始以少女为中心旋转,海面再次恢复寂静,不过这种寂静压得普通人透不过气来,少女半眯着眼睛,似乎是缓缓地抽出巨大的太刀,少女握着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就像小孩子玩玩具一般没有什么力量地挥出,但就当少女停下动作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道百米长的弧形剑气,呼啸着直接把海面劈成了两半。这两半被分开的海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久久不能复原。

少女并没有理会自己那如同神迹般的杰作,只是盯着自己手中两米多长的太刀眼睛也不眨一下,因为对于少女来说……太刀就是她的生命、她的灵魂甚至是她的一切。

对于少女来说,眼睛只是为了看清刀的轨迹、沟通刀与自己的心灵而存在。

耳朵只是为了聆听刀的斩击声、破空声以及刀语而留存。

鼻子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以便于达到更高的境界而具有。

嘴除了咀嚼食物而维持生命就再无用处。

衣物只是为了抵御寒冷,维持身躯整洁不被凡尘所染去和刀沟通而留下。

……

少女认为自己生命的意义就是追寻太刀的至高境界,尽管她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辉煌、最耀眼的新星,尽管她的刀技已超出了这个时代,尽管她的刀境已经无人能及......

自她拥有自己的思维以来,头脑中就反复出现一句话:“去追寻……”

她是一个孤儿,但她并不过得辛苦,甚至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上天的宠儿。

当时她被遗弃在维纳亚圣城路边的角落里,一对贵族夫妇乘马车刚好路过,发现了孤苦无依的她……以及她身旁巨大的太刀,两位慈祥的中年夫妇膝下无女,更没有子,便收养了那个在路边冻得发紫的她,那对贵族中年夫妇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并没有让她背负沉重的贵族担子——去做一个贵族社交圈里的花瓶,而是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

少女拥有自己的思维时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就是挂在自己房间里的巨刃,那时她脑子里满是“去追寻……”这没有后文的三个字,几岁大的她无法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对那些字感到厌烦,反而心中充斥着好奇感以及当时以她的年龄不会有的……兴奋感。

童年的她对于刀技的领悟简直达到了妖孽级别,天赋异禀的人习得一招刀技“居合斩”至少需要四、五个月,而她只用了三天,她至今为止还记得那位白胡子宫廷剑术大师看见一位几岁的小孩花了三天学会“居合斩”时的那种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

少女知道自己的来历、秘密都隐藏在那把巨刃以及那未说完的三个字里......要说原因的话,那大概就是直觉......那就如同刀境一样难以捉摸的存在,但少女知道刀境确确实实存在,因为她已经触摸到了一点......

时间飞逝,昔日的童年已经成为过去,十一岁时少女就已经告别她的养父养母,开始在起源启源大陆上游历,追寻自己所追求的“刀境”。

整整四年,少女不断地学习、历练,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回忆已经淡忘,但她对太刀的理解却一日一日地加深,那把巨刃便成了她唯一形影不离的朋友。

“刃,你知道吧。”少女盯着手中的太刀喃喃自语。

“刃”是她给刀取的刀名,没有过多的华丽词藻来形容这把锋锐的太刀,“刃”这个字就足够了。

当然,刀是无法说话的,更无法回答她,至少在外人看来是无法回答的,至于少女是不是听到了“刀语”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少女挥舞了几下太刀,这次并没有释放出强大的刀技,只是普普通通地练习了几下。她收回自己手中的巨刃,把他放回自己身后的束带中。

少女的目光平视着前方,那是天空与海洋的交接线,那亮白的连接线仿佛世界的尽头,好像触手可及,但又遥不可及。

少女缓缓迈出了一步,洁白无瑕的小脚丫暴露在蔚蓝的水面上,一步一个涟漪向四周扩散,她缓缓地走向天空与海洋的交接处,也仿佛走向自己所追寻之物。

“哗”一只蓝色的海豚跳出水面,海豚圆溜溜的眼睛发现了少女的存在,这只海洋中的精灵并没有逃离,而是快速游到少女的脚边,发出“唧、唧”欢快的鸣叫声。

少女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她停下脚步,闭上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这时她想起了圣城中游吟诗人所吟唱的歌谣,然后她渐渐睁开双眼,再次迈出缓慢但却坚定的步伐,用她淡淡的声音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浮生三十载,如幻梦青烟。”

“众生皆生灭,无悲更无乐。”

“日落青山外,月自有圆缺。”

“余将落何处,魂归梦醒时。”

......

日轮镇,白金海岸处的海中岛上,少女跪坐在地呆呆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出神,皎洁的月光洒下,让一切染上银白的光泽,略带腥气的海风轻拂着少女那被月光染成银白的青丝,她湛蓝色的眸子依旧如同海洋般深邃。

突然,少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地扭过头,看向一旁的椰子树,然后轻轻地说道:

“你是谁?”

“我?我就是你。”

夜色中另一位少女从阴影中浮现,这位少女容貌、衣着和少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位少女拥有更为丰富的表情。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另外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也没有理会她那忽悠人的回答,然后开口轻声说道:

“你,强吗?”

少女并没有在意她是谁,这是因为少女那“武痴”的性格。

少女对太刀的领悟如此迅速的原因除开她那妖孽般的领悟能力,还要归功于她那见到比自己强的人就挑战的“武痴”性格,仅仅四年的游历,少女“刀痴”的外号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启源大陆。

另一名少女也没有解释的想法,脸上明显露出嘲讽的笑容,然后说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少女无法明白她脸上笑容的意义,但她明白少女接受了她的挑战。

抽刀、斩击,刹那间就已经完成,但另一名少女带着嘲讽的笑容只是歪了一下头,就轻易躲过了少女的招数。

“这就是你的实力吗?菲妮克丝(Phoenix)。”

少女毫无表情波动的的脸上露出几许困惑,然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菲妮克丝,的确是少女的名字,是她的养父母给她所起的名字,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如果不是另一位少女提起,她恐怕永远都想不起了。

“......”

名为菲妮克丝的少女没有回答另一个她,而是停下了自己的攻击,纵身后跃,拉开一段距离,然后对另一个她细声说道:

“你很强,值得我用全力。”

另一位少女并没有追击,而是站在原地露出她一成不变的嘲讽笑容看着菲妮克丝。

菲妮克丝闭上眼睛,把她的太刀插入地面,双手握着那把巨刃,轻声说道:

“解放,魂语。”

魂语,是她手中“刃”的低语,也是解放手中这把太刀的唯一方法,更是她的心灵与“刃”沟通的途径。

少女猛地睁开眼,那双湛蓝色的美丽眸子转变成了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绯红色眸子,然后......在她眼中整个世界都开始崩溃......

现实在扭曲,如同漩涡般旋转,等到一切被黑暗所包裹,这世界又如同镜子般开裂,最后“砰”的一声,这块镜子彻底破碎了。

接着......一切开始重组。

这块被粉碎的镜子的碎屑开始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吸引、汇聚,少女眼前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光芒,最后这道细微的光芒变得无比巨大,但并不刺眼,少女伸出手“接住”了这道光芒。

世界重现在她眼前,但这个世界没有色彩,更没有地面、天空,只有无数的微小粒子,以及她自己。

菲妮克丝现在能感知到一切,对......是感知,原本的世界并没有消失,菲妮克丝能“看到”一片叶子的脉络、一根小草的晃动、一滴露水的滴落......一切都可以“看”到,甚至包括对面的另一名少女的心跳、脉搏,以及另一名少女的任何破绽、预判。

“一瞬......万鸣。”

这是菲妮克丝的最强的刀技,是她从“刀境”中领悟出的刀技,没有任何传承,可以说她就是创始者。

顾名思义,就是一瞬间挥舞出万千道斩击,这种刀技不光需要速度,还需要力量,更需要力量与速度的完美平衡,当其达到平衡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可以斩断整条山脉。

另一名少女脸色丝毫不变,还是一副嘲弄的笑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这一招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还不明白我和你的差距吗?菲妮克丝?”

“归一。”刀光接近另一名少女时,她动了,那是连菲妮克丝都根本无法跟上的速度,她只能捕捉到那位少女的残影,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另一名少女只使用了一招,在外人看来就是很普通地挥出了一刀,但就是这看似普通的一刀却斩断了菲妮克丝万千道斩击。

“轰”菲妮克丝身前、另一名少女身后的大海被斩成无数不规则的小方块,每一道斩击就在海面上留下一道刀痕,把原本平静的大海搅得天翻地覆。

使用这一招后,菲妮克丝把“刃”插入地面,半跪着喘着气,绯红的眸子重新变为湛蓝色,但那湛蓝色的眸子中依旧燃烧着熊熊的战意,盯着前方的少女。

另一名少女看着菲妮克丝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不再露出嘲弄的笑容,而是有点无奈地看着她,说道:

“碎。”

紧接着,菲妮克丝手中的“刃”破碎成灰尘般细小。菲妮克丝有点失身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等她回过神来,那些如同灰尘般细小的“刃”片就一股脑地化为白色的光芒钻进了菲妮克丝的脑袋里。

......

“浮生三十载,如幻梦青烟。”

“众生皆生灭,无悲更无乐。”

“日落青山外,月自有圆缺。”

“余将落何处,魂归梦醒时。”

似梦似醒,菲妮克丝听见自己在吟唱着这首古老的歌谣,然后她看见一个男人粗壮的手臂将她挽起,将她抱起。

“去追寻......”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此说道,明明后面还有字,可是菲妮克丝就是听不到,这时,她心底突然有一种懊恼的情绪升起,多年来将感情压抑在自己内心的她对此种情绪感到很奇怪。

然后男人就将菲妮克丝放在圣城一旁的角落里,也不管冻得发紫的她,慌忙地逃走了。

画面一转,菲妮克丝看到无数的天使在吟唱着圣歌,但那不是赞美的圣歌,而是......审判罪业的圣歌。

接着,一位有着三对洁白羽翼的天使低着头,走进了这个审判庭。

“依莉斯,你可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审判席上坐着一位有着六对羽翼的天使,苍老的声音从他那洁白的长袍中传来。

“没有什么,但请您看在妾身为天界所做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请放过那个孩子,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无罪的孩子,拜托了,请您......”

“轰。”一道天雷在审判庭处响起,打断了这位女性天使的祈求声。

“下去吧,定罪......将依莉斯投入业火中灼烧灵魂五万年。”

那名女性天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喜讯般,抬起低着的头,银白色的发丝如同瀑布般泄下,说道:

“谢谢......”

当那名女性天使抬起头时,菲妮克丝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名女性天使的脸,因为......这名名为依莉斯的天使长得至少和她有八分像,事到如今......菲妮克丝终于明白了她是孤儿的原因了......

接着画面如同玻璃般破碎,一切又回归了虚无,然后从这虚无中走来另一个她,另一个她抚摸着菲妮克丝流泪的脸颊,替她拂去断线的泪珠。

“哎.......我......哭了?”

菲妮克丝抬起手,摸到一滴一滴湿热的泪珠。

在菲妮克丝看来,哭是软弱的东西,只有败者才会拥有泪水,而她誓要追寻“刀境”的最高境界,成为败者,意味着永远无法达到自己所追寻的目标,泪水早已被她丢弃......但如今,泪水怎样都停不下来,心中那中莫名的情绪压抑得她的心脏好难受......

“嗯,不过你不是弱者、也不是失败者哦,哭只是表达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另一个她微笑着安慰菲妮克丝,然后轻轻地说道:

“你知道养父养母替你取名为菲妮克丝的原因么?”

“......”菲妮克丝没有回答,而是一直闭着眼,让自己的头靠在另一个自己的肩膀上,泪水不断流出,浸湿了另一个她的橙色和服。

另一个她也不多问,继续细声在菲妮克丝耳边说道:

“记得那年圣城的冬天可是很冷的,当时的你......我只是一个婴儿,在那么冷的天气里,婴儿坚持几分钟就会死去,而你可是坚持了几个小时啊,当父、母发现你时,你都已经冻得全身发紫,呼吸极其微弱,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

她顿了顿,然后说道:

“当时父母根本没意识到你能活下来,他们只是像好好的安葬你这个可怜的婴儿......但就在马车到达父母家时,他们发现你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于是父母就决定收养你,并为你取名为菲妮克丝(Phoenix),菲妮克丝是古老传说中的一种不死鸟,她们的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新生。”

菲妮克丝哭得稍微有点小了,半眯着眼睛看着另一个自己,细声说道:

“我......是不死鸟?”

另一个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哦,因为你是菲妮克丝啊,不要忘了自己的名字哦。”

“......”

“去追寻......什么?“菲妮克丝止住了哭泣,但她没有止住内心的情感,她终于明白,感情无法抛却、无法忘却,只有勇敢直视自己内心的情感时,自己才会拥有。

另一个她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给出她答案,而是轻声说道:

“还有方法可以拯救母亲哦。”

菲妮克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这幅表情让另一个她觉得很有趣,另一个她一下就笑了出来。菲妮克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变得红彤彤的,狠狠地瞪着另一个她。

“好啦好啦,我说,别那样看你自己。”

“先提问,你认为所有的世界是由什么创造的?”

菲妮克丝轻微地皱了皱清秀的眉头,细声说道:

“启源方块”

“那么你听说过关于圣城里天空之塔的一个传言么?”

菲妮克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天空之塔是链接人界与天界的通道,谁能将创世后裔女神阿丝娜与启源方块齐聚天空之塔顶层,就可以通过古老的魔法打通三界的链接,获得无上的力量,成为统御三界的王。”

菲妮克丝眉头皱的越深了,然后轻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做那个什么王?”

另一个菲妮克丝摇了摇头,说道:

“去帮助一个少年,让他成为王。”

“......他是谁?”

“......”另一个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你们会相遇的,到时候那三个字会有后续,最后......一定不要坠入黑暗中。”

“......”

“好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得离开了,希望你不要重复我的结局,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另一个菲妮克丝将自己的那把巨刃插入自己的胸膛中,菲妮克丝看到她化作纯白的光芒,汇聚在她身后,那把破碎的“刃”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虚无空间开始消失,最后菲妮克丝又回到了白金海岸,刚刚战斗的海中岛已经彻底被她用“一瞬万鸣”斩成碎屑......

少女抬头呆呆地看着夜空中的月亮以及星辰,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个梦,但她知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她转过身......寻找那位命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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