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爷爷要上紫云山看山林。
我早就听说山里有许多趣事:猴子搭梯上山崖,老虎尾巴吊山羊,野猪迷路落陷阱。嗨,爷爷一说起这些,三天三夜没个完。这回,说什么也得跟爷爷进山住几天。
看山人的小木房搭在大山腰里,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松树,杉木,榆树,交错生长着,每一棵树都像一把琴,微风吹过,发出各种好听的声音,像千万个人组成的合唱队,美妙极了。
通向木房的是,300多级石阶。这几天天太冷,石级上结了一层薄冰,一走一滑,幸亏我脚上套着爷爷打的草鞋,要不,怕早就滚到山洼里去了。
刚住下,外面下起了雪,开头星星点点,后来越下越大,成了一片片鹅毛,纷纷扬扬,漫天飘舞。天刚擦黑,石级、房顶、树上全披上了一层白雪。我望着窗外对爷爷说,:“大雪把山羊、兔子、野鸡的家埋住了,他们会不会冻死、闷死?”
“不会的。那些鬼东西,精得要命,一到下雪天就会各找门路。放心吧!”爷爷把我搂在怀里。我静静的听着雪花拍打着房顶发出,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朦胧中,我听见有人在敲门:“笃,笃”。
真怪,深山野洼,荒无人烟,别说大雪纷飞的深夜,就算是白天,也很少人光顾,怎么会有敲门声呢?莫不是迷路人想到这儿来借宿。
“谁呀?”爷爷冲着门问。
没有回音,只有雪花在响。
停了好一会,敲门声又响了。
爷爷轻轻下了床,趿拉着鞋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一股冷风夹着雪花扑进门来,我打了一个寒颤。
门口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不禁害怕起来,紧紧偎在爷爷怀里。爷爷拔旺了柴火堆,告诉我说,这木板房原先破烂不堪,没让住,他费了好大的劲,把枯草烂柴全扔了,木板和石块搭了一个床,安下了这个临时的家 ……
我听着听着,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又有人敲门:“笃,笃”。比刚才更加清晰。我想起童话中的狼外婆了,“小羊儿乖乖,把门打开……”但既然是狼外婆,为什么不吭声?我心里怦怦直跳。
爷爷不吭声,下了床,一步跨到门边。把门拉开,两边望望,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怪事。”爷爷自言自语的回到床边。
“爷爷,我……”我拱进爷爷怀里。
爷爷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脸:“有爷爷在,别怕,什么也别怕,”
“爷爷,是狼外婆吗?”
“什么狼外婆、狼舅舅,不管它”
“那么是山妖……”
“哪有什么山妖山鬼,还不是什么野兽在跟我们闹着玩”
爷爷说着从床头取出烟袋,点着火,吧嗒吧嗒的吸了起来,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一袋烟没吸完,爷爷把烟袋锅在床边磕了磕,起身从床下取出一把柴刀,轻手轻脚门后,一手拉着门栓,一手拎着刀,像在等待着什么。
我睁大眼,紧张的望着站在暗处的爷爷。
“笃,笃”。又敲门啦!,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敲门声还在响,只听呼啦一声,爷爷猛地把门一拉,雪亮着柴刀刚刚举起,一个黑影风一般的卷了进来“哐当!”爷爷顺势将门一关,身子往门上一靠,朝我叫道:“伢子,当心!”
我吓坏了,赶紧把头埋进被窝,过了好一会,见没动静,把眼睛从被缝朝外瞅,屋里乌漆墨黑。突然,我发现屋角的门框上,悬着两盏小灯笼,碧绿晶亮。
灯笼悬的太高,够不到,爷爷站在床边,一刀劈去那小灯笼不见了,不一会,又出现在另一边屋角上,还是闪着绿莹莹的光。
爷爷又是一刀,小灯笼又灭了,过一会又出现在正中的天花板下。爷爷往高脚凳上一站,刀还没有举起,那小灯笼忽地熄灭了。
“伢子,点灯!”爷爷吩咐我
我摸索着从枕头下取出火柴,抽出一根,连划两下没划着,只觉得一只毛茸茸的手伸到我的手背上,“哔哧”一声把火柴掏走了。火柴撒得满床满地,我的手被抓的生疼。
爷爷更加来气,找来根木棍,潮那两盏小灯笼使劲砸去,没砸中灯笼,却把挂在墙上的藤篓咂落了下来,灯笼里的毛栗撒落到处都是。
爷爷喘了口气,等两盏小灯笼亮了再打,哪儿亮就往哪儿打,几个回合,就把爷爷累得呼呼直喘,定神细看,两盏小灯笼也一明一暗,看样子,也在喘气哩。
这时,天快亮了,东墙的小窗口露出昏黄的光,我躬身做起,伸手把布帘往一边拉了拉,屋里的陡然亮堂起来。
我扭回头,还来得及细看,只听爷爷大吼一声“鬼东西,看你往哪跑?”一棍打去,没打中,把墙角的油罐子砸了个稀烂。
小灯笼砰地腾起,一头扎到窗户上。窗口装着三根细钢筋,那家伙把脑袋从钢筋中伸了出去,身子只出一半,后半生的胯骨被钢筋死死卡住,发出“呜哩呜哇”的怪叫。晨光中,我看见一根毛茸茸的花尾巴在不停的搅动。
爷爷愣愣的站在那儿,左啾右啾:“咦,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看了看,也感到纳闷,说它像猫,身子却像狗,说它像狗,四只爪子却像猴子。我问爷爷见过没见过,他只摇头,连声说:“四不像,四不像!”
爷爷把“四不像”杀了扒下皮,用几根篾片绷紧,放在窗口晾,说等风吹干了给我做个花皮领,我乐得直拍巴掌。
第二天夜里,我一直睡不着,一合眼,就好像看见那两盏小灯笼在面前忽明忽灭,飘来飘去。直到下半夜,我正睡去,忽听木房子外面响起一阵“咪呜咪呜”的叫声。
我捣了捣爷爷,他也没睡着。
“咪呜”声越来越近。不一会,我听在窗口,的布帘在沙拉拉的响,抬头一看,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已爬上窗口。我点亮灯,咦,两只毛茸茸,又像小猫又像狗的动物,跟昨天晚上那只“四不像”一模一样,眼里闪着绿莹莹的光。
拉开门看看,外面雪地上,还站着好几个,个个扬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揪着我。我把他们迎进屋,奇怪!他们不玩火塘边偎,却往床边的一堆柴草里钻。
我突然明白了,这柴草堆一定是他们过去的窝!这两个小家伙一定像它们的妈妈一样,来寻找自己的老家的。可是,他们的妈妈……我的心里一阵难过。后来,我睡着了……
“伢子,醒醒,快醒醒!”爷爷在叫我。
我睁开眼,啊,一轮又鲜又亮的太阳正在东方升起,屋里闪若着无数金色的光环,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在茅草窝里睡大觉哩,每一只小家伙的眼睛湿润润的,像是挂着泪花。
也许,它们是在梦中哭自己的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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