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过之后便是连绵不绝的梅雨季节,阴冷潮湿的气息直朝人身体里钻,酥软掉了人的整副筋骨,让人宁愿霉在屋里也绝不在鸡鸣三遍之前就离开被窝。相信在整个大夏国这种情况都是一样的。
然而平安镇八角巷少年付南生却早早地就起了床。将床被铺叠好之后,付南生走出自打生下来就住着的小屋,到院南边的灶台开始着手准备早饭。
少年是八角巷乃至整个平安镇都出了名的穷苦人,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撒手人寰双双离世,除了这座小院落什么都没留下,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
由于他们家是迁进来没多久的外来户,在平安镇里自然是一个沾亲带故的人都没有,而当时的付南生横竖就一桌子那么高的小屁孩儿,毫无谋生之力,爹娘一走,只怕早早的就会被饿死。
无奈,付南生只好背着那只能把自己装进去草编背篓,拾起了父亲生前常坐的行当,准备一个人上山采药。但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能凭一己之力走进深山便已实属不易,更不要说在那魑魅走兽盘踞横行的地盘随意穿梭了。
因此,小南生仅仅在山脚往上一点的地方徘徊许久,就不得不返回。饶是如此,体弱的付南生也只是拖着满是水泡的双脚坚持到巷口就昏死了过去。若不是他心中一直记得娘亲说过,“人死的时候,最好是死在家里,再不济也得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这样才不会变成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死了也要遭罪受。”只怕连平安镇都爬不会来。
后来还是隔壁大付南生三岁的赵槐阴见他一直没有回来,有些担心这小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便准备出门喊人一起去找他,没想到刚走到巷口就给吓了一跳,惊慌之下连忙背起小南生一路奔到李家药铺,猛拍门板惊醒了熟睡中的李大掌柜,这才保住他一条小命。
当时已近深夜,根本无人经过小巷,若是赵槐阴再晚来一步,只怕小南生已经一命呜呼,做了那可怜的短命小鬼。
说起赵槐阴,他也是无父无母,当初被一个兴许是他爷爷的老人抱进小镇养了几年,后来老人去世,赵槐阴也就和付南生一样,变成一个人生活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赵槐阴虽然也住在八角巷,但据说他的身世可大不一般,有人说他是南方富豪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是某个大官不疼爱的庶出子,还有胆子大一点的,居然私下里猜测他是孚迟国的皇室遗孤!
付南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只知道和赵槐阴做邻居这么多年,从未见他缺过银子。
许是同病相怜,又或是实在后怕,自付南生捡回一条小命后,赵槐阴便拍着胸脯说要养活付南生,可哪知付南生一口一句“我娘说人不能不劳而获”,死活不肯接受赵槐阴的好意,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可赵槐阴又哪儿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饿死?于是两人最后折中了一下,赵槐阴出钱养活付南生,付南生出力伺候赵槐阴,两个小家伙一起过日子。为了方便,赵槐阴还特意找人把两家中间那堵矮墙给推到了。
总之,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付南生已经想好了,等再过几年身子骨完全长开了,自己就去镇上钱师傅的木匠铺子做工,就此也不用再让赵槐阴破财养着自己了。
到了灶台那里,付南生拎起水桶去井边提水。这水井就在付南生的小院里,是付南生的父亲刚来小镇时打的,八角巷里独一份,至于做这样劳力费事花钱的事的缘故以无从知晓,不过倒也省去跑去槐花街排队打水的功夫了。
用粗绳把装满水的水桶从井里慢慢提上来,这件事付南生从小就干了不知多少次,小点的时候还觉得吃力,到后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了,也无怪乎人们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不可与人言说的不得已。赵槐阴也说过付南生,就是一辈子劳碌的命,有人好心养活还不肯接受,非得当苦力心里才能舒坦,真是没出息。
用井水淘好米,又生好了火,付南生就开始熬粥了。
赵槐阴喜欢吃枣,所以每次付南生都会往锅里扔几颗红枣一起煮。
赵槐阴说早上要吃的清淡少量,所以付南生每次早饭都只熬米粥。
趁着熬粥的功夫,付南生在干草堆上做出了一个有些生疏的的打坐姿势,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江姑娘教给他的强身健体的法子。
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时快时慢,时长时短,时急时缓,毫无节奏可言。但很快,这种呼吸方式又变得十分自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待鸡鸣过后,付南生睁开了双眼,他站起身来,拍掉身上挂着的几根干菜,去揭开锅盖看了看已经熟透的粥。
先盛了一小碗,付南生就这样靠着灶台,吹着热气喝了起来。粥很烫,所以付南生喝的每一口都很小,但他还是喝的很快,因为他怕粥会凉掉。
一直到把粥喝完,付南生的碗里也没见到一抹红色。
付南生吃罢,又盛了两碗粥,不多不少,正好把锅舀空。他想了想,终于还是从其中一只碗里晕了一颗红枣到另一碗,一碗三颗,一碗两颗。
他端起其中一碗,走向赵槐阴的屋子,敲了敲门,喊道:“起床了。”然后就这样站在门前,直到屋里隐约传出一声“知道了”,他才将早饭放在门槛下,转身回到灶台,端起最后一碗粥,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八角巷里的黄土小路并不平坦,若是下过雨则更是泥泞难行。但镇上的官衙一直没有修路的打算,小巷里又大都是穷苦人家,养活一家人都是问题,连像付南生家一样打一口水井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拿出闲钱自己修路了。于是这条泥土路就这样被踩了不知多少年。
出了八角巷便是槐花街,天色尚早,街上也就冷冷清清的。王大泥鳅的布匹铺子开门倒是挺早,不论春夏秋冬,总是一个点儿开张,准时得很。
街中央有一口老井,几十年前就在这里了,整个槐花街一街三巷全靠着这口井里的水生活,付南生走过那口老井时,已经有四、五人提着水桶在排队打水了。
队里有个丰满妇人,虽面貌不怎么美丽脱俗,但胸前饱满硕大,一双腿笔直修长,是位妩媚的内秀女子,看见付南生后便和颜笑着打招呼道:“南生啊,这么早又要去西边啊,吃过饭了没?”
付南生笑道:“吃过了,这不是要给江姑娘送饭了,婶婶你忙吧,我先走了。”
两人寒暄几句,付南生就继续往前走。那丰满妇人名唤姜茂春,也住在八角巷,是一个可怜寡妇,过门没几年丈夫就死于伤寒,家中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真真切切的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妇人倒是个坚强女子,不说什么贞洁烈妇,只说一个柔弱女子,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改嫁,而是一个人苦苦支撑到了现在,便已足以令人佩服。当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平日里能帮忙的都会搭把手,日子能过且过。
不过毕竟还是一个年轻的俏寡妇,总会不免遭到镇上一些整天游手好闲的流氓汉子的骚扰,姜茂春也已经习惯了,平日里被口头占占便宜,也会立马回骂回去。至于换洗的贴身衣物什么的,确实不敢随意晾晒在院子里,有的汉子手上可不老实,一转身的功夫就能顺走好几件,只有晾在屋里才踏实些。
由于同住八角巷的缘故,姜茂春和付南生还算熟识,以前付南生一个人艰难生活的时候,姜茂春看他可怜,也经常会多准备一副碗筷,向付南生很平淡的招呼一声,如果答应就一起吃,不答应也不勉强。那个时候付南生还没有和赵槐阴住在一起生活,时常会饿肚子,但他知道妇人生活也不容易,所以只有在实在太饿的时候,才会去妇人家里吃饭,这些事付南生都是记在心里的。
槐花街尽头通着横贯平安镇的宁甫街,也是平安镇的官道,一直顺着往西走就是青禄道,算是平安镇的后门,这附近已没有人居住,只有一座破庙孤零零地伫立在杂草丛生的路旁。
付南生走上有些损坏的台阶,犹豫了一下,敲了敲破烂无比形同虚设的庙门。
“进来吧。”
很快,一个好听的声音透过庙门上的几个破洞清晰的传了出来,付南生这才小心地推开勉强坠在门框上的庙门,带着手里的早饭走了进去。
正对门口的是一尊笑面石佛,端坐在石砌的莲台上,却是满身灰尘,咧开的嘴角缺了一大块,看着十分滑稽,毫无佛像庄重可言。
笑面佛像身后忽地伸出一个小脑袋,素簪青丝,面容如画。
少女眉间一抹红砂,晃了少年双目,娇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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