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五）
“来，喝粥。”
林凌扶起睡眼惺忪的，病怏怏的伊，吹凉了勺子里的白粥，喂给怀里的小病人。
“好吃......”呆滞了几乎一整天的眼睛里闪过微弱的光，她小声的咂吧咂吧小嘴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是么，能吃下去就好。”他有些庆幸伊还能有胃口吃东西。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给她。伊也没有抗拒，半主动半被动地张开樱桃小嘴喝了进去。
——意外的好吃。
伊浑浑噩噩的大脑里只存在这几个字，咽下一口粥后又满怀期待地张开嘴巴等待喂食。
一碗白粥很快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似乎还不满足的她用小舌头舔舐掉嘴角的残渣，伸出手来搂住了林的肩膀。
头低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走吧，去洗一洗，汗流多了就变臭了呢。”林抱起蜷缩起来的伊，就像是抱着一只小动物似的，带她进了浴室。
浴缸里放好适宜温度的水，帮助四肢无力的伊脱下睡衣裤，头发高高盘在后脑勺上，就像是为婴儿洗澡一样，抱着她缓缓地放入水中。
“唔......”
满是伤疤的娇躯骤然一颤，随后就放松了原本僵直起来的身体，放心地让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这水似乎拥有着能够消除一切疲劳与病痛的魔力。
伊这时突然想一直泡在这里不出去了。
“自己洗洗吧，我在外面等你。”林挠挠自己的头发，转身就往外走。
一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哥哥......”
“嗯？”她在说些什么，林总感觉自己是幻听了。
“哥哥......xi，洗。”
“诶？......”他望着那趴在浴缸里，一副根本就是恍恍惚惚，根本就不清醒的样子的伊，两边脸颊上各有一团红晕，黑色的大眼睛里似乎泛着异样的光芒。
——乞求的光芒。
林的喉结动了动，表情都凝固了。
这个样子的伊，就像是一支利箭，狠狠地扎在了林凌的心上，呼吸与心跳就像是踩了急刹车那样猝然停顿，大脑一阵眩晕，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有站稳。
“哥，哥哥.......帮我洗。”伊见到眼前的男人没有回答，以为是拒绝了。便带着哭腔嘶哑地喊着，使劲拉着他的衣角。声音似乎没有之前的那么难听了，估计是几天的保养效果，再加上这个小家伙不喜欢说话。
这越来越接近一个少女清脆悦耳的音色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脑子，脑子烧糊涂了吧。连人都认错。”他蹲在伊的面前，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伊也只是呆愣了几秒，便傻笑着缠住了在眼前乱晃的手。
——谅正常的伊再怎么大胆，都不敢这么做，看来是真的烧糊涂了。
——纯粹只是将我当做了以前熟知而又信任的人罢了。
——多少有点......沮丧，伊最信任的人居然不是自己......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林凌摇摇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扔掉。
此时的伊的眼眶里布满了水雾，一副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好好好，我帮你洗。”实在是受不了那种可怜巴巴的表情，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找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浴缸旁边，洗了洗手便开始帮她搓背。背上的伤痕还依稀可见，背对着林的人儿还很幼小，以及脆弱。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在不清醒的时候将内心的所有的方向全部撤去，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并且完完全全的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种不设防，不掩饰，要么让人变得更加亲近他人，要么变得更加疏远让人。
伊就像婴儿一样，发出咯咯的笑声，小手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让她笑得更加厉害了。似乎这次高烧导致的不设防，让她的心理年龄也变小了许多，活脱脱的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从萝莉变成幼女，行为也变得幼稚了许多。
洗干净之后，林帮她擦干净了身体，穿上宽松吸汗的衣服，她全程都在笑，坐在板凳上任由林凌控制，十分信任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做出点什么来。
穿好之后还嘟着小嘴，举起小手来，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越来越像养女儿了。
她在林的怀里使劲地蹭，小小的身体软软的，还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她像一只八爪鱼般黏在林的身上，掰都掰不下来。
“拜托了，不要闹了，来吃药。”伊口含着几粒药丸，用水服送后，便被他抱回了床，但伊还是不肯撒手，还得寸进尺地依偎在他的肩头上。
“哥哥，一起睡。”眨巴着有些迷离的眼睛，香甜的吐息犹如羽毛给脖子挠着痒痒。
“......”
——不行，这太犯规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得他措手不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的他，都开始思考自己找回来的伊是否是真的。
这样如此犯规的动作和话语居然出自平时怯生木讷，很容易就害羞的伊之口。林根本无法用“烧糊涂了”这个笨拙的藉口来反驳他此时的内心想法。
——性情大变，这分明是变了一个人好吧？
他无奈又无声地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地爬到了床上，不过还有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衣角不放，似乎还担心着他突然逃跑。
林脱下外套，身上只留下一件白色衬衫，躺在了伊的身边，并且为两个人盖上了棉被。
拥挤的被窝里的小动物立刻变得不安分起来了，像一个可活动的暖宝宝一样，紧贴在林的身上，咯咯直笑。
药物有着安眠的效果，闹腾的孩子很快就安静下来。
“......”
“偶尔，能像现在一样，也是挺不错了。”林凌大概是自言自语罢了，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
——
——
——
商人很高兴，因为他总算将滞销的“商品”都卖了出去，这些“商品”原本是没有什么利润可以赚取的，有时候还会把钱倒贴进去——虽然对于富有的他来说这仅仅是一笔小钱，但是他极为不情愿。
不过还好，在这个城里找到了金主——这里的一个伯爵，他毫不犹豫地将“商品”都买了下来，就算是坐地起价，抬高了一倍价格也照收不误，不一会儿，这些没有人要的“商品”都换成了一袋又一袋金币——对于在世界各地，不同国家之间行走的商人来说，纸币几乎是一文不值。
只有金属货币才能给他信任感。
他高兴地吹着口哨，启动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而他的已被打上了烙印的专属奴隶，开着卡车顺从地紧随其后。
——不过，来买“商品”的伯爵有着出了名的特殊癖好。
——那还真是惨。
下一秒，就被自己的小担忧给逗笑了。他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为已经给钱离手了的“商品”考虑后路，只有身边的那一袋金币才需要做好打算。
他拍了拍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袋子，理所当然地笑了起来。作为商人，也只有这个能让他高兴。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存之道，是不同的环境滋生出不同的他们。不管能否被别人理解，也不管是否有违世俗道德。
在这里，无法看得全面的我们，无法做出任何评价，也没有资格做出任何评价。
——
——
“新的主人么......”林伊，不，这个时候只称为伊，与其他的“商品”静静地跟着那个穿着黑色执事服，又高又瘦的管家。
侯爵管辖的这个中等大小的城市里，吹来的风莫名的有些凉意。她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裹紧了身上的粗麻布。
这粗糙破烂的让人无法与“衣服”这个概念联系起来的遮掩物，磨着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舒适感可言。
深褐色的遮掩物，将她的鲜血，污血都掩盖住了，只露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散发着恶臭的小脑袋在外面。如果再加上一些萦绕的苍蝇，那么她可以与路边的垃圾相提并论。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装饰华丽的别墅面前，还没有来得及感叹些什么——虽然这番感叹毫无意义，就被带到了后院的澡堂里。“商品”们乖乖地站在一边，管家站在它们面前，站在澡堂门口面前，扫视着“商品”们，给它们下达指令。
“给我迅速进去洗澡，换上衣服后就到我这里来。衣服会在里面的储物柜里找得到，听明白了就给我滚进去！”
声音听起来年轻有为了，同时也令它们胆寒。
“商品”们听到后，都争先恐后地冲进澡堂，伊也不例外，生怕要慢了一步，就会面临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可怕的惩罚。
她学着其他人脱下身上的遮掩物，**着身体，扑通一声跳进了水池里。
泥沙和血污将池里的清水变做了混浊物，池中传来了许多细微的，明显是压抑着的痛苦呻吟声，冷水就像一瓶烈性毒药，通过伤口传达给大脑一种极为特殊却又习以为常的信息——难以言状的疼痛。
伊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她感觉伤口就像是被泼上了一桶盐水那般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这盐从何而来，可能是自己流下的汗水，凝结在身体上的缘故吧？
伊感觉自己的大脑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了，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再这样下去，她就会因为晕倒在水池里而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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