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农科研所家属大院。
这里是属于国企单位分配给科研所职工和家属居住的一处单位房。在这个改革深化不断进行的年代,单位分房的制度已经逐渐从主流位置上退了下来。商品房和房地产在这几年来已经暗中蓄积了力量,有了一丝微微露头的现象。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住在这个科研所家属大院,依旧是让人分外眼红的一件美差。毕竟快要进入到新世纪,许许多多的国企效益都下降了,唯有兴农科研所的效益如芝麻开花一般节节高。
这周领洗衣粉、下周领一小袋大米。兴农科研所似乎总是有发不完的福利、拿不光的好处,就连单位分的房子也是所有同类国企里面空间最大,样式最好看的一类。
可能是因为厂子账目上盈余较多,家属大院还有一个空着的房子便也以便宜的价格挂着出租了。只要是由科研所里老员工的推荐,就能以市面上一半租金的价格,入住这个宽敞明亮的家属院中。
正是因为这样,9岁的贺知尘和7岁的可儿成为了邻居。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整个家属院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微风拂过梧桐树时,梧桐叶轻轻摇曳的沙沙声。
也许是最近一段时间考察工作比较多,许多职工都被外派到其他地方调研实习去了。仅剩下的几个职工也都不堪一身疲累,早早地就关灯睡下了。
整个院子里只有A栋3楼的点灯还在亮着。在这个电话机还不普遍的年代,贺知尘却站在电话边上,拿着话筒和另一头说话。而这个电话是他父母从外地的调查点打回家里来的。
“爸爸,你们今晚不回来了吗?叔叔阿姨也不回来?”贺知尘的语气虽然表现地很可惜,不过心里其实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过几天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礼物可以吗?”
在得到电话另一头肯定地答复后,贺知尘高兴地把话筒放了回去,给了旁边那个紧张兮兮的小女孩一个肯定的手势,这个叫做可儿的小女孩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父母和叔叔阿姨去了外地,这几天都不回来。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真的算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今天下午贺知尘和可儿在外面玩的时候,可儿不小心摔伤了手。
虽然经过楼下医务室老爷爷的治疗,说骨头没有问题,只是别住了筋,休息一两天就可以了,不过对于可儿来说,动一下就疼的手倒还不是什么问题,她害怕的是自己摔倒在泥潭中把刚买的裙子弄脏了,要是被自己妈妈知道绝对少不了一阵骂。
既然父母这几天都忙着出差,都不回家,那么只要把这身沾满污泥的裙子洗一洗,再晾干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挂完电话,贺知尘和可儿并没有表现地很高兴,反而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仿佛是口中有话,又不好意思说。要是仔细观察他们的话,你会发现他们两个的脸上居然还会有一丝害羞。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可儿这才说道:“贺知尘,去帮我准备热水吧。”她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胳膊上传来的同感让她的不由眉头一皱。
“嗯,那……那我准备热水。”毕竟是在自己家中,贺知尘轻车熟路地就把热水放满了整个浴缸,然后便站在了一边,有点不知所措。
要是放在平时,冲个澡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就算是放满了一浴缸的水,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功夫。但是今天贺知尘可不是要冲澡、泡澡,相反,他待会儿要做一件连自己都觉得脸红的事情——帮可儿洗澡。
可儿的手受伤了,浑身又都是干去的污泥。新买的裙子都沾上了泥水不说,就连可儿自己的身上,脸上也都沾上了泥水。而可儿自己的两只手都还在疼着呢,怎么可能独立完成给自己洗澡的任务。
“热水放好了,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下来?”贺知尘看着站在一边的可儿,小声问道。
整个浴室并不大,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这个浴缸给占领了。两个孩子挤在一边,热腾腾的水汽像是将整个房间变成桑拿房似的,把周围的温度也都提高了几度。
原本就有些害羞的可儿脸蛋也更红了一点,小声说道:“嗯,那就脱吧,不过……要小心一点,我胳膊好疼的。”
“好。”贺知尘说着,便小心地去帮可儿把衣服解下来:“来,手抬高。”
“呀,疼!”也许是贺知尘的动作依然有些超出了可儿的承受范围,她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痛苦地叫了起来。
贺知尘用着不解的目光打量着她,疑惑地问道:“啊?有这么痛的吗?我和你是一起摔下去的呀,我的手怎么没这么痛呢?”
“笨蛋贺知尘!”可儿忍不住地骂了一句:“是我先摔倒,然后你又摔倒我上面的,不然我的手能摔成这样吗?”
贺知尘想了想,白天时候的情况却是是这样,不然自己也不会产生愧疚心里,答应帮着她洗澡、洗衣服和裙子了。
“那我再小心一点。”贺知尘说着再次伸出了手。
可儿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努力从刚才的疼痛中挣脱出来似的,稍稍低下了头,闭着眼说道:“你来吧,疼一点没关系,不用管我。”
“真的有这么疼吗?好可怜啊。”贺知尘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上前去脱可儿的上衣。
他一边抓着可儿的衣角,一边指挥着:“来,右手抬高,身子低下去一点……好,这边已经脱下来了,现在是左手……”
“呜……”可儿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原本胳膊稍稍动弹就让她感觉到疼痛万分,现在脱一件衣服,自然不是简单的事情。她虽然紧闭着眼睛,不过疼痛还是促使着泪水涌上了眼角,差点让她忍不住失声抽泣出来。
好不容易把一件上衣脱下来,可儿红着脸站在他面前又气又羞。羞的是一向独立要强的自己居然需要别人帮助才能把衣服脱下来,这别说是让比自己大两岁的贺知尘来帮自己,就算是妈妈来帮忙,她也依旧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气的是自己摔坏了胳膊,脱一件衣服居然都这么疼,疼到自己差一点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喂,没事吧?”贺知尘把衣服放在一边的大理石台上,看着可儿刘海下红肿着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不由出声关切地询问。
“没,没事啦。”可儿倔强地回答道:“反正……反正医务室的林伯伯都说了骨头没有问题,只是别住了而已,痛一点又不会死。”
“哦。”贺知尘点了点头,看着可儿裸露的上身,出声问道:“那裙子脱不脱?”
要不是自己的两条胳膊都动不了,可儿都想狠狠把贺知尘掐死了。这么令人害羞的问题还要一遍遍问出来做什么?难道还有人穿着裙子洗澡吗?
她看着贺知尘有些不知所措的脸,气鼓鼓地说道:“当然脱啊!”
“那……那我脱了。”贺知尘有些红着脸,害羞地好像是被脱衣服的是他一般。
先是那件新买的刚穿上就弄脏了的裙子,然后是里面那件白色的内裤。替她脱下裙子和内裤确实比脱上衣要简单的多。
光溜溜的可儿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神情有些扭捏,玲珑可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洁白柔嫩的皮肤如同是冬天落下的白雪堆砌而成,让人忍不住要上去捏一把。
她的眼眶中还盈着之前疼痛的泪水,在浴霸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很是委屈,脸上的表情也从变成了害羞,似乎是因为裸露在别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注意到可儿的身子微微颤动着,贺知尘赶紧说道:“外面有点冷,你快先进浴缸里泡着吧,我扶你进去。”
可儿点了点头。
于是贺知尘小心翼翼地把可儿扶进浴缸里,搀着她坐下来,看着热水漫过了可儿的两只小手,这才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服也都脱下来放在一边,钻进了浴缸里。
这个浴缸虽然不是特别大,不过对于这两个小孩子来说,依然有着足够的空间,够他们把脚伸直。即使是盘腿坐着,也丝毫不会觉得左右两边会有狭窄的感觉。
随着贺知尘的加入,浴缸里的水位再次网上推了几公分,轻轻松松就漫到了两人的胸口。温暖的水流让两个人都从刚才的紧张害羞中解放出来,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很多,更是增添了一丝舒适感。
毕竟相对于淋浴来说,泡在浴缸里这种被热水包围的感觉更能促进浑身血管的流通,减轻心里的压力,让人感受到轻松和快乐。
可儿把双手泡在水中,胳膊上传来热酥酥的感觉就像是有好多蚂蚁在上面爬似的。虽然可儿不知道这种感觉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不过她也能想得到,这一定是自己的手臂在热水中被动放松、加快恢复的表现。
“贺知尘,帮我搓澡。”
一只右手伸了过来,贺知尘看着可儿清秀的小脸蛋,仔细想了想后,出声问道:“要先帮你搓哪里?”
可儿看了一眼,提示道:“左手呢?”
于是,贺知尘的右手便又收了回去,换成了左手伸过来。
“你!”可儿有些生气:“两只!”
贺知尘没有动弹,低着头看着自己挡在下体的那只右手,抬头看了看可儿,对视着她的目光,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行啊,我……”
“哼,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可儿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依然是红着脸,只是假装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是女孩子,我都没有挡,你是男孩子,你还害羞。”
“这不一样。”贺知尘有些愤愤不平:“你不是不想挡,你是胳膊受伤了没办法挡,不然你也会挡着的!”他想了想说道:“要么我把左手借给你帮你挡一下?”
“……”
可儿都快要被贺知尘气哭了,都说城里长大的孩子受过教育好、见识广素质高,怎么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大了两岁的小男生就这么笨呢?还不如从小在农村长大的自己呢。
“不用啦。”可儿不满地说了一声:“我才不需要挡呢。”
这会换贺知尘傻眼了。也许是他不够聪明,不然他就应该抓住机会多看几眼,不过此时的贺知尘反而有些好奇了:“不对不对,你是女孩子啊。”
“我当然是女孩子啊。”
“那你还不挡着,要么我把手借给你吧?”小小年纪的贺知尘可能无师自通地就学会了欲擒故纵,完美地展示出了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
可儿气的都快跺脚了:“我要是别的男孩子面前我早就挡了……不对不对,我才不会和别的男孩子一起洗澡呢。”
贺知尘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
可儿轻轻踹了他一脚,后者依然是用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表示自己不明所以。于是这回可儿加重了力度,又踹了他一脚,然而贺知尘这榆木脑袋显然不是踹几脚就能变得灵光的。
看到了贺知尘那好奇又不解的眼神,可儿也觉得有些迷惑起来,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帅气却又十分老实的小男生,忍不住问道:“叔叔阿姨没有和你讲过有关我们的事情?”
“我们的事情?我们有什么事情吗?”贺知尘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下子显得更是迷惑了。
“真没讲过?”
“没有。”贺知尘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随后问道:“我们有什么事情?”
“我们……”
可儿看着贺知尘不解的目光,脸上的害羞渐渐退去,认真地说道:“我们有定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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