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鸠州城举办的少年英杰大会才刚刚开始,各地青年才俊或只身一人、或随师门长辈抵至城中,客栈人满为患,房价飙升。
平安客栈,天字一号房。
“唉……你们走吧。”付流形瘫坐在椅子上,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师父,你们也不再是我的徒儿。”
两个徒弟站在他的身边,分别是十岁左右的小萝莉以及十四出头的少女。
小萝莉模样娇憨,所穿衣裙合身又不失可爱,白嫩的脸蛋干干净净、粉嫩水润,两条双马尾位置扎的很低,发尾和发端分别被青白色的丝绸发带系成了小巧的蝴蝶结……从外表上就能看出,这只小萝莉被身边的人照顾的相当细致。然而此时的她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紧紧抓住身边少女的手,同时用可怜兮兮又充满愧疚的眼神看着付流形,当触及到对方的眼神时,又会心虚的移开视线,瘪起的小嘴说不出的难过和委屈……
相比之下,少女要显得淡然的多了,见朝夕相处的师父翻脸无情,她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对着付流形拱手一礼:“既然如此,晚辈们便告退了,付大侠,祝您体态安康,晚年幸福。”
少女语气平和、举止清雅,纯净澄澈的嗓音如微风徐来,又如银铃伴耳——只是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嘲弄以及阴阳怪气。
她的一身打扮也相当考究,衣裙从款式到配色,从领口袖头尺寸到玉石挂件,从鞋子再到发簪配饰,每一样都是花了大价钱请名家专门定制的独一无二款式,并且在搭配上也是下足了功夫,尽最大可能地将“衣服”这一人类最美好的发明展现出最大的魅力。然而神奇的是,这样既没有给人带来丝毫奢侈庸俗之感,又不会让人过度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衣着上,反而将她那清丽绝伦的美丽脸蛋衬托的愈发出尘脱俗,亦将她那含苞待放的美妙肉体展现的淋漓尽致。
无论怎么看,少女都与市井无缘,出身于那种底蕴深厚、传承悠久的世家名门。
付流形不再和她们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赶紧走人。
“蕉蕉,我们走吧。”少女牵着蕉蕉的手,柔声说道。
“可,可是……”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像我们这种资质平平的凡夫俗子,又怎么入得了付大侠的眼呢?”说着,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清澈的眼眸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还是乖乖回去继承家产吧……”
“素雨尘!!”原本还一副心丧若死模样的付流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指着少女喝到,“你少来这一套!蕉蕉也就算了,她那是真的笨,可你呢?闭着眼睛都能稳过前三轮,不过是遇到个打算以伤换伤的莽夫,你居然……居然投降了??”
付流形越说越气,只觉得胸中烦闷,只得再次坐下喝口茶压压火气。素雨尘则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任由前恩师劈头盖脸的责骂,等对方说完,才语气诚恳地道歉说:
“付前辈教训的是,尘儿确实辜负了您的期待,明明可以获胜,却因害怕衣服被对方划破,并且觉得对方面目狰狞大声嘶吼又丑又蠢令人生厌,所以干脆直接投降……实在是愧对您对尘儿的栽培。”
付流形一口茶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你……你……给我走!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你这个逆徒!逆徒!!”
素雨尘面色平淡,拱手一礼:“前辈,后会有期。”
蕉蕉虽然还是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最后还是怯怯地牵着素雨尘的手,跟随她转身离开。
然而素雨尘并没有直接开门离去,而是从柜子里拽出了一包包行礼。
“等等!”付流形一惊,急忙叫住素雨尘,沉声问道,“你要干嘛?”
素雨尘回身看着付流形,有些疑惑低歪了歪头:“自然是收拾行囊啊。”
“动作快点!”付流形沉着脸催促道。
接着,付流形就看到了一个个包裹里大堆白花花的银子,被素雨尘统一放到一个包裹,鼓鼓的样子看起来颇具分量。
“那个……如果实在拿不动的话,可以留下来一些,我不会介意的。”付流形摸了摸鼻子,用貌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付前辈说笑了……家父每月都会给尘儿寄来些许银两,用来孝敬师父,如今我已被逐出师门,这些盘缠也只好随我一同去了,唉,想必父亲大人见到,也会感到失望吧……”
“这个……这个,也许吧……”付流形面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只好语气含糊地打着哈哈。
“对了付前辈,最近鸠州城物价飞涨,客房的价格更是飙升不断,平安客栈地处繁华,我们住的又是天字一号房……”素雨尘说着说着,突然低呼一声,接着像是在埋怨自己说错话似的伸手掩住了口,“真是失礼了,付前辈神通盖世、道法通天,区区房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尘儿真是僭越了……”
“无妨……无妨……”付流形嘴上说着,眼里却仿佛有泪光闪过。
收拾好行囊后,素雨尘来到了付流形身边。
付流形本以为她是要做最后的道别,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向自己伸出了手。
望着少女那晶莹玉润、宛若柔荑的纤纤巧手,付流形竟然出了冷汗。
“你……你还要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劳烦您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什……放肆!素雨尘,你不要亲人太甚!我……”
“可是……这身衣服是尘儿孝敬给师父的啊?选用最上等的面料,设计成简约而不失美观的样式,再由尘儿一针一线缝制而成……”
“太过分了!你……你真的要把为师扒的只剩下一条内裤吗!?”
素雨尘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付大侠何出此言啊?您的五条内裤,不都是由尘儿缝制的吗?自然是一并还给尘儿了。”
空气突然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静。
付流形不吭声了,听着对方娓娓道来的话语,脑海中回想起昔日那个清纯可爱、勤劳天真,借着昏暗的灯光,故意挑在晚上且自己正好睡觉的时间,坐在桌子前一脸认真的缝制衣衫,当自己将睡未睡之际,又把灯火熄灭偷偷溜到厨房偷吃鸡腿的大徒弟。一股暖意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付流形冷漠的脸一瞬间如雪般融解,他走到素雨尘身边,一脸怜爱的抚摸着那一头如云秀发,由于怜爱指数太高,以至于付流形用的力气稍稍大了些,将素雨尘那精心梳理的发髻弄得散乱不堪。
“傻丫头,为师和你们说笑的,我们情如父女,我又怎么可能真的赶你们走呢?”
素雨尘还未回话,蕉蕉便一头撞进了付流形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还以为您真的不要蕉蕉了!呜哇哇哇——”
“别说傻话了,蕉蕉这么可爱,为师怎么可能不要蕉蕉呢?”付流形一手抱着蕉蕉哄着,另一只手则再次伸到素雨尘的头上揉了起来,将她刚刚勉强梳理好的发髻彻底弄乱,“你们,永远是为师最珍贵的家人啊……”
“师父!哇哇哇哇——”蕉蕉哭的更厉害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对师父那遏制不住地感动。
“师父,尘儿刚才的话都是无心的,您千万别往手……心里去。”素雨尘笑意盈盈地望着付流形,只是这份笑容透着一丝勉强。
“为师晓得,为师晓得~”付流形一副毫不在乎地样子,笑的很开心,看到大徒弟尽管秀发散乱、略显狼狈却仍然不改倾国本色的模样,笑容也变得愈发灿烂。
“那,尘儿这便将银两存入钱庄换成银票,这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素雨尘索性摘下发簪,任由一头乌发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
“嗯,去吧……等等!!”付流形发觉不对,急忙问道,“你说你要存钱?那银票呢?”
“银票尘儿一定会放在最贴身的地方妥善保管,师父您无须担心。”素雨尘轻描淡写的将沉甸甸的包裹提在手里,另一只手则从付流形那里接过蕉蕉,“走吧,别烦师父了,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
“哇~蕉蕉要吃好吃哒!!”流着口水的小骨一把舍弃了付流形温暖的怀抱,屁颠屁颠地跟着素雨尘走出了屋子。
付流形呆呆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房门重重地关上后才反应过来。
“完了完了,本来打算趁着这次少年英杰大会借题发挥,给她们点颜色看看,结果非但没有提高自己的家庭地位,被羞辱了一番不说,最后还被剥夺了经济来源……”
“素雨尘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从前哪个软萌可爱、乖巧懂事的小萝莉去哪了?”
付流形靠在椅子上,喝了口有些泛凉的茶,经过一番思索后,下定了决心。
虽然有了大弟子的资助,让自己一直没有因为钱而烦恼,可是一旦彼此间发生纠纷,很容易被对方抓住软肋,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寻找到可替代的收入渠道。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寻找新的弟子。
家里穷点不要紧,天赋差点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够机灵、够懂事,身为徒弟居然想和师父啵嘴,这像话吗?像话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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