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姊,在这个游乐园中度过了直到太阳下山之前的时间。
明明不记得自己做了哪些尤其耗费时间的事情,但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到了人潮疏散的时间。流通的风将壅挤的沉闷空气挥去,不再让自己仿佛被人群淹没那般感到窒息。
游客的密度,因为到了晚间入场的时段而大幅降低。四周虽然不能说没有人,但是姊的气息占据了她感应周遭的意识的绝大部分。可能和她们现在不是待在任何仍然开放的游乐设施附近这点也有关系,行人的密度少的让她产生了自己和姊将整个游乐园承包下来的错觉。
姊的身上,传来了某种她不知道名字的花香香味。自从她和姊一起出门之后直到在这之前,她都没有在姊身上闻到过这个味道,所以,大概是姊在途中上厕所补妆的时候擦上的香水的味道。
那是很适合姊的味道,淡淡的花香掺着绵绵的甜,会让人心情飘飘然的甜美香气。
然后,虽然是事到如今了,但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和姊一直在牵着手。即使已经失去为了不在人群中走散而系着手的名目,但无论是她这边或是姊那边,谁都没有松开手的打算。
或者该说,是自然而然的想要继续牵着手,才比较正确吗?
“真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找个地方吃完晚饭,然后回家吧?”
夕阳折射着光轨而显得异常美丽。姊从她身旁传来的声音,被这独特的气氛渲染得带着些许梦幻色彩。
虽然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但她在想,姊是不是不希望自己在天色变暗之后仍然在外面游荡,所以想着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结束今天的行程。
就算她有能力保护好姊,而且大概在某处观测兼保护的拉塔托斯克的各位也不会放任她们两人被危险分子缠上,但是,无论是她还是姊,大概都不想要像今天早上在游戏中心发生的那种破坏气氛的事件,为今天的约会画上句号吧。
无论姊是出于什么考量而做出的这个决定,她觉得这确实是最适合眼下的状况的安排。
「叮呤」
就在她想要开口附和姊的时候,躺在她的外套口袋中的手机传来了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这支手机,是在她来到拉塔托斯克之后琴里给自己换的号码和机种。在这之前,她姑且也是持有上司以任务联络为由而派发给自己的联络装置。不过,她的社交能力一直都处在远低于平均值的点上,而且还有下降的趋势,所以无论前后,自己的手机上会出现的名字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她快手快脚的抽出手机,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在她和姊约会的最后时刻打扰。
不顾着对方可能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进行联络的人的可能性,她迁怒一般的把错怪在对方头上。
打开手机的萤幕,她意外的看见邮件的寄件人一栏上,显示的是被自己取了「魔鬼双马尾」这个备注的地址。
这确实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所以就算被自己责怪,应该也毫无怨言吧?
一边在心中发着牢骚,她一边读着邮件的内容。
「在约会结束之前,去坐一次摩天轮。妳会喜欢的。顺带一题妳们不用排队,走付费通道进去,我已经让人在那边接应了。」
邮件上,连主旨都没有,只有这样简短的一段文字。
读完之后,她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从这个地方也能看见的摩天轮。巨大的轮骨上滚动着不断变化的光彩,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近在眼前的巨大烟火一般华丽。
大概,琴里的意思是想让她和姊在那上面看夕阳吧?
真是的,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姊,在回去之前……去坐一下那个,好吗?”
她轻拉了拉姊的手,说出了这样被说是任性也没法反驳的请求。
该说不愧是每天都和自己拌嘴的琴里吗………准确的猜到了她的愿望这一点,确实有点讨人厌。不过现在,还是老实的感谢她为自己创造了编出借口的机会。
就算理性明白,她还是对于就这样结束这一天感到不舍。今天对姊而言可能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天。陪妹妹出游,大概,姊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和她走了一天的吧?
和姊不同的是,对她来说,今天这整整一天,是无法代替、独具特殊意义的特别的一天……不对,就连为了迎接今天的到来而期待、烦恼的那些时间,对她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珍贵之物。
由于被诊断出只剩十年的寿命,除非有变故,否则她应该不会想要和谁在一起。在使对方产生多余的顾忌的同时,自己有这样的身体条件却还让对方产生感情,也是十分不负责任的失礼行为。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约会,今后可能不会再有了。
如此一想的话,就这么结束,即使是她也会感到寂寞。
“摩天轮啊…好啊,如果真娜想要的话。”
随着她手指延伸的方向望去,姊的视线在望到被金黄色的夕阳染上色彩的巨大烟火时逗留了一会儿。
从她的角度望去,刚好能够欣赏到以姊为主角、而那华丽漂亮的巨大摩天轮为背景的景象。
静静垂落的海蓝色长发下,衬托的是干净秀气的侧脸。美丽的妖精,在天空中绽开了色彩缤纷的魔法。这是一副十分符合游乐园气氛的梦幻景象。梦幻飘然,仿佛是哪里的美术馆画框中才会出现的画景。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然后被这个画面吸引的深深入迷、无法自拔,是因为她是个还不够成熟到足以摆脱幻想的小孩子的关系吗?
如果长大变得成熟之后会再也看不见这样的景色,那么她真想永远做个小孩、永远做她姊姊的妹妹。
「咖啦喀啦」
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将推车推过她们两人的身边,刮着地面的生锈车轮发出了犹如噪音一般的杂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仙境中的鸟语花香沾上了乌黑的墨水,方才让人感到不协调。回神,才知自己盼画而未觉。
画中,妖精含笑不语,纤纤玉手如白莲玉脂,眉眿嫣然,似想邀君入画。
伸手,碰到了滑丝丝的肌肤触感,她才相信自己不是身处梦中。
梦醒,触到了柔绵绵的掌心温度,她才想起这不是能自己独占之物。
她想不起来是谁先迈开了脚,而另一个人默契地跟上。
她只记得,联系的手心上漾开了如金黄夕阳的温度,暖和而饱和的,裹住了她的手。
她不记得在哪,但是确定自己曾经听过这样的说法——人的手可以传递心的温度。
姊心的温度,会让人眷恋、迷恋,使人为之著迷,如瘾一般。
在那副画中,姊不是独自一人,也不是只有她。形形色色的人,围绕在姊的身边,想要、更甚至是需要她的陪伴。
自己,仅仅是为了拨开人群来到姊的身边,便需要耗尽全力。
无论是分量、或是自己在姊心中的地位,虽然绝对不是微乎其微,但是并没有庞大到能够使她舍弃其他一切来陪伴自己……她也做不出这样自私自利的任性。
所以,何不以这份力量,比起无谓的浪费气力,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所幸,她和姊是姊妹,无论再怎么靠近,也不会产生变化;无论再怎么疏远,也不会形同陌路。是份闭上眼,仍然感觉得到联系、令人安心的关系。
她不需要成为最靠近姊身边的那个人。所以,只是站在稍远的距离、哪怕是想要碰触也有些困难的距离,她也心甘情愿。
停下脚步的时间,已经在缓缓流动了。
被自己暂停的「今天」,即将要成为「昨日」。
红发的恶魔给自己施的魔法,已经失去了效力。但它已经带给自己足够分量的笑容。
她想要自己能够去接受,这样,她才会变得坚强……才能够获得足以守护这个人的力量。
所以,她不会有怨言。
………………………
………………………
当来到摩天轮的脚下时,她才真正感觉到这个东西的大小有多么夸张。
那是连空间震,以空间震规模较小的隐者来说,都不一定能够一次完全涵盖的大小。
以那缓慢的转动速度来看,这一搭,绝对少不了花上半个、一个小时。
果然,下一瞬间,她就在摆在入口旁的介绍版面上看见,每次搭乘需花费四十五分钟的注意事项。
尽管如此,排队的人即使在这即将闭园的时间也络绎不绝。其中,情侣的数量更是尤其多。或许,希望在离开前眺望夕阳、或是夜景的想法,大家都差不多吧?
这样的猜测,在得知付费通到需要支付五千日圆才能通过,却依然不断有人上门这一点得到了间接性的证实。
为了不招人怀疑,和由有些面熟的拉塔托斯克成员的男性伪装而成的工作人员象征性的打了招呼、假装做出付费的举动后,她和姊一起进了形容成豪华包间也不为过的缆车笼,对面坐在足以三个人坐也不会感到壅挤的沙发上。
“诶,刚才那个人,是早川先生吧……?真没想到连这里都混了进来呢。”
当工作人员,也就是那位早川先生帮她们把车笼的门阖上之后,姊才后知后觉的露出惊讶的表情,诧异的问道。
大概是在和她对话的时候,早川先生的脸被包含在工作人员的制服一部份的帽子的帽沿遮住的关系,让身高比她高一些的姊由于视角的关系而没有察觉到。然后在刚才,关门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长相的早川先生,才被和她比起来在拉塔托斯克待了更长时间的姊给注意到。
哼哼,看来做为不该见光的幕后工作人员来说,早川先生还是不太及格的呢。
“应该是琴里的意思吧。”
既然被姊发觉,那她也没有必要藏捏着。
她拿出手机,给姊看了刚才琴里给自己传的邮件。
“诶!琴里吗?!”
姊再度露出讶异的表情,吃惊的发出惊呼。
从姊的表情来看,她今天一天应该都没有收到琴里的指示吧?这一点,其实从姊一整天都没戴过耳机就能推测出来。
而原以为不打算干涉这次约会的琴里的名字,却突然出现在这最后的关头中,便是让姊感到意外的缘故。
“那搭摩天轮也是……”
“不是…”
她打断了姊的话,站了起来。
在确认窗外,地面上的人群已经看不见她和姊的车笼里的景象后,她才从对坐的沙发上,移到了姊坐着的那侧。
“是我的任性……虽然是琴里提议的,但是我确实想要最后,能和姊一起再待久一点。”
她坐到了姊的旁边,撒娇、又像是为了遮掩自己被人看见的话会感到不好意思的脸红表情,从旁侧紧紧的抱住了姊,将脸埋在姊纤细的腰间。
姊被她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不过在慌乱过后,姊却是回应般的动了动肩膀,改成了让她更容易靠着的坐姿。
她感觉到自己的腰也同时被姊轻搂着。虽然自己正在做的事可远比这要来的过分许多,但是被姊碰着腰部,痒痒的感觉使她有些害羞。
原本是抱着和姊一起看夕阳的想法,但是现在,她却在做着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举动,本末倒置的使视野的全部都被姊白色的女士衬衫和淡绿色长裙给占据,一点夕阳都没看到。
“别说什么最后,以后还有机会啊。只要真娜想要,我随时都可以带妳出来玩喔。”
维持着仿佛将她揽在怀中的姿势,姊动作轻缓的抚了抚她的头顶,满载宠爱、舒服的另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仔细享受。
温柔的声音,像是溶入了空气般细腻,稍稍不留神的话,很可能会认为那是自己的幻觉那般的精灵的耳语。
“姊很忙的不是吗?被卷入了精灵之间的修罗场,光是要满足她们就已经精疲力竭……我知道的。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再给您添更多麻烦了。今天……已经足够了,之后我……啊!”
要给自己下定决心一般的呢喃被她自己的惊呼给打断。
原本只是放在她的腰际,轻轻搂着她的小手,在听到她的话一半的时候猛然捏了她一下。
虽然感觉得出来姊并没有用全力去捏,但那却也不是玩笑的力道。因为是毫无防备的腰肉,才更让她痛的弹起了身子。
“姊妳做什……”
质问的话语,在还没完整道出之前就被她自己给吞了回去。因为在她眼前,姊的表情,还是她第一次、但绝对不是好的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
红润娇嫩的下唇被紧紧的抿着,似乎很用力的被咬住;一直都松懈柔软的精致五官紧紧的绷着;从来都是满溢温柔的柔和褐眸,现在却是睁大着用力瞪着她。
她这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姊生气的样子。姊很少生气,据琴里告诉她,姊从来不会为自己的事情发怒,真正能够惹她动怒的事情,往往只有当她看见身边的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时候。
而且,不仅仅只是生气……
“不要说这种……”
“啊…?”
“不要说这种让珍惜妳的人听了会伤心的话!”
“!”
姊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锐利地仿佛尖刺一般,扎穿了她的胸口。触电一般的激流窜遍了她的全身,强烈的足以夺走她的精神。
姊一直以来都是那种给人软绵绵的感觉、温柔的令人想像不出来她发脾气时的模样的女生,甚至给人一种温驯又柔软的绵羊的印象。
这样的姊,在认真的生气的时候,却让她无法生出反驳的勇气。
因为在姊的眼里,她看到的除了怒气之外,还有浓浓的悲伤。那抹的情绪将她绑上了沉重的铅块,锁住了想要展开动做的四肢,就连眼睛的视线也无法从那对被溅出的泪水湿润而倍显愁郁的瞳仁上移开。
“真娜,妳知道吗?在确切的知道我有妳这个妹妹的时候,我可是很开心的哦。自己找回了一个失散在外的可爱妹妹,我一定要好好照顾疼爱她……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啊,在真正了解了妳的事情之后,更多的,我却是觉得愧疚,也很生这么没用的自己的气。为什么我的妹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要被迫破过着那样的生活,明明应该是好好享受童年和青春的年纪,却要被强行缩短寿命,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该做的战斗。”
姊的声音宛如降了一个声调一般,忍耐着什么似的收敛着。
“我一直很讨厌对于妹妹受苦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满足于平凡日常生活的自己。于是暗自决定了等到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补偿她、保护她………”
“所以,妳說这样的话,真的让我很生气。”
姊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着。犹如为了发泄那无处可去的怒气一般,姊的手用力的握成拳。
“连自己的妹妹都照顾不好,妳让我拿什么去照顾其他人!连自己妹妹的笑容都守护不了,妳让我凭什么去带给其他人笑容!为什么认为妳在一起是在给我添麻烦……不要擅自否定妳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啊!”
她能够看见姊的颊上,因激动而从眼角挤落的泪水划出的泪痕。
眼前隐忍着悲伤、为她发怒的姊,像是紧紧抓着那最后一条缰绳,不让渴望倾泄的感情将理智吞没暴走。
明明,她已经见识过无数,比那双太过圆润而温柔的没有威力的大眼瞪向自己的目光,还要更加锐利的视线。却还是被那道看似柔弱,却坚定无比的眼神慑住。
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真正听到眼前的人的心意。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只是抱着自我满足的心态,忽视着姊的感情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其实远比自己想像的自私。
“姊……对不起。”
如果要追究的话,是否能将责任怪在她没有机会和正常人普通的交往而缺乏的经验上呢?
未曾拥有过的东西,因为太过珍贵,所以小心翼翼地捧着。笨拙的,就连碰触都不敢用力,也没有勇气去感受她想传达给自己的思念。
明明互相牵着手,却是身处在由她亲手刻下的明确界线所切割的两个世界。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细数对方发丝的数目,却被一堵透明的薄墙阻挡,让所有的接触都有如隔着一层膜那般僵硬。
以「保护」的名义去回避对方伸出的手;因为害怕,而用「会给她添麻烦」的借口单方面的关上两人之间的通行道。
对好不容易找到的重要的人被谁抢走感到恐惧、害怕被卷入那涡流般的陌生感情。
她用保护将自己从姊的世界中隔离。到头来,她在保护的人,其实是自己。
在不知道对方的感情的情况下,「为了对方好」——只不过是用来逃避去理解对方的借口罢了。
“我是否……能够再任性一点?”
强忍着颤抖的喉咙几乎要发出鼻音的声音。低着头,让不长的浏海遮住在泄漏着自己的动摇的眼睛。
“可以喔,满足妹妹的任性,本来就是姊姊的工作嘛……”
姊纤细柔软的手,悄悄覆盖在她的紧握摆在椅座上的手。
头顶上,传来了被温柔抚摸的触感。
“能否……允许我向您撒娇?”
不敢抬头,让姊看见此刻自己脸上一定无比难堪的表情。
“当然啰,想要的话,随时都来向姊姊撒娇吧……”
被从脑袋后方轻轻的推抚,她没有多加抵抗的随着诱导,让自己倒向那柔软的身躯。
温暖的仿佛要将她包覆起来一般,那股温度宛若呼引似的,将她想藏在眼眶中的温热液体毫不留情的泄了出来。
“想要在今天之后也能这样被您抱着……真的,可以被原谅吗?”
已经掩盖不住鼻音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发了出来,就像过去伪装坚强的自己被粉碎而化成的碎片,随着那些示弱的言语倾泄而出。
“可以的,因为,我是妳的姊姊嘛。”
抱着她的纤细双手,施加着仿佛害怕她会从车笼外的高空中被向下的重力吸坠的力道,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半开的窗漏进了傍晚的凉风,被姊的怀中的体温给中和。即使闭上眼睛,也仿佛能够看见即将沉下地平线的夕阳的光辉撒在自己身上。
金黄色的暮光,让人产生了比强烈的日晒更加炙热的错觉。
良久后睁开眼睛,才发现周遭的光线原来已经淡去,下方,高耸显眼的游乐设施也都纷纷开启了晚间照明。
夜晚已经到来,但是她的手中,还留有夕日的余温。
并不会感到寒冷,反而是空气中微微下降的温度让她更清楚的感觉到姊身上的体温。
女孩子柔若无骨的身子仿佛要将她吸进去般的绵软,碰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如牛奶丝一样滑嫩,比最高级的寝具更让人沉沦。
轻飘飘的气氛,若是她一不注意放松了警惕,就会被睡意带走意识。但是,这样令人着迷的空气,反而让人觉得入眠是一种浪费。
“姊,我可以躺在你的大腿上吗?”
她开口,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害羞。
她不记得这是不是自己在这之前有没有对谁做过,但是至少在她的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对姊撒娇。
一个人过得习惯了的关系,她不是很擅长依赖别人。只是,此时她却希望更深切的感受到姊的存在、更深切的感受到姊对自己的爱。
用稍稍的任性,去寻回姊妹之间失去的时光。
余温会消散。所以尽可能的,她想要在身体变冷之前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去感受这份感动。
“……”
姊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的放开她,让她身体的重心顺着身体的曲线滑下,正好使得她的头部落在姊铺着裙摆的大腿上。
由于鼻子的距离比刚刚还要更靠近姊的身体,她每次呼吸气都能嗅到姊身上那股绵绵软软的香气。即使自己也是女生,但如此香软的味道还是另她红透了脸。由于害羞,她没敢摆正躺姿睁开眼睛和在自己正上方的姊对视,而是为了挡住发红的脸颊不让姊看到一般,侧躺着将整张脸贴在姊的下腹。
姊挪了挪肩膀,柔软细致的小掌覆盖住她因害羞而下意识握紧的手上,仿佛将那股紧张的力柔化一般,摸索着松懈她的拳掌、牵住了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柔软纤细、滑丝丝的手掌上,是恰恰好的温度。
头顶上传来了另一道触感,拨弄似的顺着她的头发。整理好了之后,则是以规律的轻柔力道,来回的抚着她的脑袋。
那缓缓而重覆来回的动作,就像是在安抚撒娇的猫………被这样对待,让她原本就羞的乱七八糟的心,似乎又变得更加跳动忐忑。
如果将心情比喻作一种动物的话,她现在心里面一定像是海里的水母一样吧?维持着大致的形状,却没办法好好的将身体固定在一起。骚乱、纷动,想要将鬓须胡乱的甩摆——就是这样不稳定的状态。
“呐,真娜……”
维持着这样过于放松而不禁维持着紧张心情的姿势,姊轻呼了她的名字。使人迷醉沦陷的柔和嗓音,像是包覆着一层口感细致的棉花糖,甜腻感不断回荡,让人想要细细品味每一个音字的味。
她没有用声音回应姊的呼唤,因为隐隐约约她能明白,此时的自己若是开口的话,从喉咙中发出来的将会是仿佛被融化般、软弱无力的音色。被姊听见她那样的声音,恐怕她会羞的想要立刻逃离现场吧?哪怕现在是在离地面百米的高空。
作为沉默的交换,为了让姊知道自己并没有无视她,她用被抽去力气般瘫软的全身唯一还能动弹的头部,蹭了蹭姊的腹腰。
她听见了从上方传来,空气被微微吐动的声音。
她没有看见,但是姊现在,一定是在微笑着吧?就如一直以来,漂亮的脸蛋上那抹仿佛能接纳她的全部的笑容。
头顶上被抚摸的触感,注入了疼爱一般悄悄加重了力道。
姊延续了刚才还未言尽的断句开口,只是,说的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琐事。
小学的时候学着骑脚踏车一直失败而哭出来的琴里的回忆;因为养父养母时常不在家照料自己,所以学着自己煮饭时,糟糕的第一次料理体验;以前捡回来的小狗因为家里不给养,而大吵大闹过,这样和姊可靠的形象不符的记忆………
并不是会在听过之后留下深刻印象的琐事,却犹如堆积起的积木一般,慢慢的填满着两人之间那道由时间所构成的鸿沟。
仅管已经失去的时间怎样都无法弥补,但却让她浸在奇妙的温馨中,产生了在未来,自己的身姿也会出现在这些回忆中的故事,这样小小的期待。
急速跳动着的心脏缓缓的恢复成平常的速度。姊身上那股超出了她能够淡然对应的界线的香味,也渐渐的习惯。
不再感到手足无措,可以更加坦然的感受姊的触感,可以更加自在的接受从姊身上流向自己的体温。
原本认为四十五分钟乘坐摩天轮的时间太过漫长,现在她觉得那样想的自己实在是过于短视。
此刻,她可是恨不得这个摩天轮再转上整整一天。可以的话,让她就这样继续躺在姊的大腿上二十四小时。
“烟火……?”
在摩天轮差四分之一圈就转到地面的时候,安宁的气氛被数声划破空气的巨响打破。
她下意识的坐起了身,和姊一起望向了玻璃窗外面的景色。
黑暗蔓延的天空坐落着几点洁白的星光,意外的比那喧嚣着存在感的花火光辉率先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不过下一瞬间,她便将目光转向了在安静的空气中突兀彰显著自己的光火。
无数的色彩以各样的形式在空中绽放,点缀着单纯无趣的黑色背景,瞬息万变的光华编织出了不可思议的韵律。或许是因为她们现在在高空中的关系吧,仿佛放大过的电影银幕般的夜幕以及坐在头等席观赏到的光之舞蹈,营造出了令人不禁屏息的魄力。
她记得,从中午到现在在游乐园中和姊乱逛的记忆中,并没有看到过今天会有烟火会的讯息。
如果是如此盛大的活动的话,今天的游乐园活动期间应该能够见到对应着如此规模的烟火的宣传才是。
难道,是琴里………?这才是她让自己和姊来搭摩天轮的原因?
“很漂亮呢。”
“嗯。”
痴痴的望着烟火入迷的姊,发出了自语似的呢喃。而她,嗯声回应。
已经从姊的腿上起来,她也不太好意思又躺回去。于是,在用目光寻找了一番姊身上能够替代的部位之后,她把头靠在了姊的肩上。
她感觉到在自己靠上姊之后,姊也将头靠向了她。两人的发丝摩擦的触感落在她的颈上,分不清哪片发是属于谁的。
付费车厢的沙发座椅宽广舒适的甚至能让她和姊一起躺下,不过她们没有这么做。毕竟这样做的话也看不到烟火,而且还可能造成身体碰触过于亲密而让气氛变得尴尬的情况。
空气中回荡的仅有烟火充满饱和感的爆裂声,姊和她都很自然的沉默了下来。和因为无话可说而形成的沉重空气不同,那是因为两人都理解到了此刻话语是多余的而安静,看似平行,却是相互交融的沉默。
“姊。”
直到绽放的烟火不再升起,眼看也即将要回到地面,她便想起了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必须得现在进行,为今天的约会画上理想的句点。
“嗯?”
“约会的最后一定会做的那个,来做吧?”
她拉着姊的手,传达出了今天自己最后的任性。
暧昧的言词,她不知道有没有传达给姊。只是,要以更直白的话语去形容的话,她也没有信心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口。
“啊…?诶…嗯,真、真的要做吗?”
一开始姊似乎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不过半响,又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的明白了她的话意,白净的脸颊上浮现了少许的羞红。
看见姊意外青涩的脸红反应,她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又再次躁动了起来。噗咚噗咚的,像是用着千百倍的速度乘着摩天轮一般上升着。
“如……如果姊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虽然这样的话她会略有遗憾,但是今天一天她已经任性太多了,所以也不是值得抱怨的事。何况,在亲人的身上寻求这样的事情本身也有些奇怪。
“不、不是不愿意……好吧。”
大大的眼珠子慌乱的转了几圈,羞涩的红潮也没有褪去的迹象。像是给自己下决心一般,姊重新将视线放回她身上之后抿了抿唇,然后闭上了眼睛。
阖上的眼帘上长长的睫毛似乎被羞涩的心情影响而飘动着。绘着漂亮樱色的小嘴交叠着两片薄薄的唇微微向前嘟起,为了能够让她更容易够到一般压低了身姿,无可挑剔的精美五官在她眼前显微般的放大,从白透的皮肤上,能够看见十分少女的红。
看来,姊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了。但是……为什么候吻的会是姊啊!这种事不是应该由姊来主动的吗?!
凝视着姊意外可爱的候吻姿态的同时,她也对会因为姊的候吻模样心动脸红的自己的心情,产生了「自己果然变得很奇怪」的想法。
不是该由两个女生做的事情,也不是该有着姊妹关系的两人做的事,但是,却是约会时的一种结尾。
经过了一番挣扎,她才吸了一口气,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缓缓地靠近姊的脸测。
轻轻的、蜻蜓点水般的在姊细嫩白皙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姊惊讶、以及大概是跟想像中的接触有所差异的讶异而睁开了眼睛。
倒映在水灵的褐色眸子中的自己,脸上布满着害羞的红晕。
“姊妹的话,这样就好。”
害羞,可是同时却满足的,她笑着为今天的约会拉下了终幕。
(完)
………………………
………………………
哎呀~这大概是作者我到目前为止写的最认真的一篇番外了~看看篇幅……要是再努力一点说不定都能够写成独立的故事了。
由于设定上的时间点,真娜和千早的约会是在暑假开始没多久,也就是说当时「五河千早」的身分还没有定下来,为了避免用到千早这个名字,回避习惯可是相当辛苦的哦?
还有一点就是姊妹的关系,即使再好其实也很难变成像真娜和千早这样,不过嘛,毕竟这本书的主题本来就是百合,稍微试着将暧昧的界线变得更加暧昧了一点(哲学?)。否则的话,姊妹之间的禁忌之恋……(八舞:找我?)
www不过不管如何,希望各位读者能够喜欢这篇花费了作者我大量心血的番外。并且顺带一提,「姊妹日记」的番外还有其他姊妹之间的故事会慢慢出……如果作者我没有懒癌复发的话~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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