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首次的妖魔猎杀任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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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妖魔长得有点像人……可是，也不能因此退缩，因为……
黛茜与薇奥拉以假名登记成人类公会冒险者的第二天上午，距离诺特城五十公里之外的弗伦多峡谷附近，野外的森林中，不知是被刚才的篝火炊烟吸引过来还是碰巧，十几只绿色皮肤、手持石器刀剑的小矮人外表的妖魔哥布林，突然来到了还没做好准备的黛茜与薇奥拉面前。
“……”黛茜实际上心中还是有点动摇，对于战斗和明确的杀戮行为，此时还是带着略有不安的心情，双手举起了之前薇奥拉作为礼物打造的、两米多长的超重宽刃大刀，举在面前准备出手，而在准备冲过去的前一刻，却被那边站起身过来的薇奥拉抬手拦住了。
“黛茜，这些妖魔的外型有点不合适，就算要适应战斗，也还是换一批对手吧？”一旁，此时没戴兜帽与蒙面巾、披散着一头瀑布般乌黑长发的薇奥拉一手拦着略感茫然的黛茜，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冷中带着柔和的关切，似乎打算自己动手灭掉这些哥布林，领黛茜去找下一批试刀战斗的目标，高冷中透着藏不住的温柔，这样却还是显得有些过度保护了。
“不换！我来动手！”黛茜没来由地想起了之前与屠龙者小队战斗那次，薇奥拉的手臂被那血器之矛划出了流血不止的长长伤口，心中涌起倔强的执念，以此时没戴头盔的小脑袋一下顶开薇奥拉阻拦的手臂，横着重量特沉的锋锐巨刃大刀，坚定地站在了准备战斗的位置上。
“黛茜？！”那边，薇奥拉好像有点被黛茜的举动惊到了，语调中带着一丝很少见的不知所措，“可是，这些妖魔……”
黛茜的心中明白，如果自己当时足够强大，薇奥拉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独自面对那些危险而狡诈的屠龙者，也不会遭其暗算而负伤。虽然以薇奥拉的恢复能力以及对魔法与诅咒的抵抗力，被那血器之矛划破的伤口隐藏在衣服之下没几天就已经恢复得不留痕迹了，但是黛茜不会忘记，自己当时什么都没做到……
“我也……”黛茜心中带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握刀的双臂灌注力道，在衣袖与皮手套遮掩下长出一层赤色龙鳞，变成了有着龙族力量的龙爪，任凭胸中翻涌的情绪大喊出来：“我也不想只是被薇奥拉保护着啊！我要变强，变得更厉害，变得能够独当一面！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可怎么行？”
“黛茜……你……”那边，薇奥拉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收回了准备将黛茜拽回来的手，神色略微变化，一丝不忍掠过，进而故作平静一般恢复了平时认真微冷的语气：“好吧，既然这么说，放手去战斗好了！我家的黛茜！剥夺与厮杀，这就是这世间最原始的本质！亲手尝试，适应并接受，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哦！”黛茜对于薇奥拉那有力的话语，只是大声应了一声，然后拖着手中厚重的钢铁大刀，奔走直冲向那边成群出现的哥布林们。
“哇！哇啊！哇！哇哇哇！”对面，手持简陋武器的绿皮肤哥布林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威胁，纷纷长着满是参差尖牙的嘴吼叫示威，靠前的几只直接一拥而上地举着石器扑了上来。
薇奥拉说过，妖魔自我意识比较稀薄，没有感情、凶残嗜血、只会根据本能袭击人类……不会悲伤，也不会哭！和我们不一样！
黛茜自我说服般在心中这样嘀咕着，直冲上前，面对张牙舞爪猛扑而来的几只哥布林，猛地横挥出了手中两米多长的龙造神兵。
暗淡狭长的刀光一闪而过，随之绽放的是漫天迸溅的鲜血之花，和前天夜晚砍岩石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黛茜这一刀横砍下去，手上能感到些微的触感变化，几乎毫无阻力地切开皮肤与血肉，并没感到多硬就轻易斩过了作为肉体支架的骨头，流畅地一斩而过，短促地接连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手感，进而视野中只剩飞溅的腥红，一个个酷似人形的身体怪叫着拦腰分断，东倒西歪地滚落遍地。
“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哇！”
“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这一刀大幅度横斩拦腰切断身体的几头哥布林头部与心脏都没有被毁，当然不会立刻死掉，而是上半身拖着染血的身体，在地上翻滚大叫哀嚎，徒劳的挥舞着双爪挣扎，有的还能拖着血痕爬行一段距离。
“呜……”黛茜觉得自己一侧脸颊热热的，抬起袖子一蹭，袖子上一片腥红，自己脸颊一侧应该是被溅上了不少鲜血，自己身上的衣服多处也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溅射形血迹，带着浓浓的血腥与杀戮气息。
面前，一只只被腰斩两段的哥布林摆动着酷似人体的前肢，在地上嚎叫挣扎，远处那剩下的十多只哥布林们也都暂时减缓了进攻的动作，戒备地站在原地，吱哇乱叫地虚张声势。
不是那样的……
看到哥布林们此时的表现，黛茜突然明白了什么，脚边正有一只被切断身体后还能挣扎爬行的哥布林，拖着流血不止的上半身体在地上哀鸣着爬行，似乎死也要尽量远离自己这边，就像一个恐惧癫狂的战场逃兵。
妖魔意识稀薄、没有感情、凶残嗜血、不会哭……却和我们一样，会感到疼，会害怕，会想要逃走……和我们一样……
黛茜恍然间，低头望着自己染血的小手，不无释然地发现，恐惧才是生命的本能与证明，即便是妖魔也会感到恐惧而逃走，不管讨伐妖魔、宰杀猎物觅食还是战斗杀人，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一样是在剥夺生命，一样残忍到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可言。
“黛茜……已经够了，回来吧？”身后那边，薇奥拉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或者是已经隐藏不住心中压抑的真实情绪了，轻声软语地呼唤着，对这边展开怀抱般展开了双臂，伸出双手，甚至万年冰山的银灰色冷眸中都泛起了少许的湿润。
“哇啊啊！哇哇哇！哇啊啊啊啊！”面前，剩下的十余只哥布林好像终于耐不住恐惧的压力，纷纷大吼着，投掷石块石斧地一起奔走前冲而来。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黛茜压抑着心中的不适感，没有再看薇奥拉那边张开包容的怀抱，以拼命的气势大吼着，不顾面前乱飞砸来的石块，双手拖着大刀嚓啦有声地划开地面土石，直冲向围攻而来的哥布林们之中，这不是自己与哥布林的战斗，而是自己与自己自身的角逐，成长是一种改变，一次次抹去旧的、天真的自己，接纳新的、不那么美好的自己，才能在这毫不天真的世界中勉强前行。
横刀劈斩，释放出大量飞溅的鲜血，挥刀斜斩，释放出大量飞溅的鲜血，回刀劈斩，随着大量喷溅的鲜血，一并斩断不止一个酷似人类的脆弱肢体，暗淡狭长的刀光在大范围内接连划出一个个锋锐的斩切圆弧，所过之处尽是血肉横飞与支离破碎。一刀刀来回挥舞之间，黛茜一直在吼叫，借此尽量不去思考，只是尽力的，尽力的……
哥布林们还是太脆弱了，十多只一起上也不够黛茜三刀两刀砍的，很快就血洒遍地的濒临全灭。
“哇啊啊！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那边，最后一只哥布林踉踉跄跄地捂着一侧被砍断半截的流血断臂，不似人类的小眼睛中满是惊恐，身体颤抖地怪叫着转身逃跑，一路上手臂断口洒下的，是和人类一样鲜红的血。
不能一直当个只会躲在薇奥拉身后的小孩，必须有所成长，必须自己面对，要在外面的世界生存，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黛茜心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忍与伤感，手上还是用力将沉重的大刀对准逃跑的那只哥布林的背影猛掷了过去。
飞旋的大刀咔嚓有声地贯穿了那只哥布林的后背，将其鲜血四溅地钉在了地上，即便那样，它还是挂在那里虚弱地怪叫着，挣扎一阵才不再活动。
表面上给人以温柔、善良印象的小黛茜挥舞染血的屠刀，恃强凌弱地接连虐杀一只只外表像人类孩童般的弱小妖魔，将遍地洒满鲜血与残缺的碎肉，这样的光景，除了荒唐，也就只剩下残酷了。
纯真是仅属于童年的特权，而成长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逐步舍弃纯真的过程，一步步认清世界的美与丑，一步步认清自身的美与丑，舍弃那些天真而美好的，换来那些不美好却有用的，虽说极端过度地成长到头来也只会变成丢失善良本心的无情无义之徒，但是也不能一直当个纯真的孩童，不然就没法前行。
黛茜其实也并非圣母般悲天悯人的善良，只是还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与任性。而现在，为了回应薇奥拉的良苦用心，黛茜所要做的，只是不再任性，为了回应这份纯粹的关爱而成长前行。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黛茜现在只是讨伐了几只无关紧要的妖魔，一般的冒险者几乎每天都这么做，以此为生，以此为荣，就像打猎生活的猎户一样平常。而这些妖魔，就算是最弱小的哥布林，也绝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生物，在碰上迷途靠近的普通人类之时，也能群起而攻地将其围殴捕杀，顺应杀戮本能地撕咬人肉、吞吃内脏，到了妖魔的发|情期，还会对被抓到的人类干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哥布林虽然长得有点像人，但是与其他妖魔一样，都可以被说成是人类世界之中，人类与其他各种族的可憎公敌。
因为妖魔有害，对人界的任何种族都有害，所以应该被杀死排除，按照这种经不住细想的主流价值观来说也确实如此，即便妖魔也都是活生生的活物，即便剥夺生命的行为再正确也没有多少正当性……
没什么大不了的，黛茜只是做了人世间最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心中胡乱纠结才显得像傻瓜一样。与妖魔战斗不过是无需多想的平常之事，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即可，只是黛茜无论如何都难以立刻习惯这杀戮的感觉，却依然坚定地握紧杀戮的刀柄，在心中说服自己接受这些残酷的与不美好的，因为，自己不能在这种起跑线一般的地方止步不前，必须走下去，为了适应这个争斗混乱的世界，为了顺应这场注定不平安的旅程，为了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走下去。
不能只是这么被保护着……终有一天，我也要变得能够保护薇奥拉才行。
身上溅染血迹的黛茜带着略有灰暗的微妙心情，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轻松，有点消沉地低着头，稍稍呼吸，然后重振精神地抬起头来，带着一身杀戮的血迹转回身，对薇奥拉那边露出一个沾染鲜血却依然纯真的微笑，即便那纯真也好像有点残酷，“薇奥拉，快看，我做到了，我能战斗了，我……”
黛茜还没说完，已经被那边快速扑来的薇奥拉一把抱住。薇奥拉的身体似乎也有点颤抖，就这样半跪着紧抱黛茜小小的身体，将头靠在黛茜柔弱的胸前，半晌才以类似哭腔的、与平时的冷傲霸气截然相反的脆弱语调沉声开口，“对不起，黛茜，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并不是想让你难过啊！我也想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好好保护起来，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很美好，只带你看这世界美好的一面！也想让你一直保持孩童般的纯真，不想让任何丑恶污染你的视野！但是，不可以那样！那样是不可以的！”
“薇、薇奥拉？！你这是怎么……”黛茜被薇奥拉这样抱着也有点慌了，说到一半突然住口，好像些微的明白一些薇奥拉的心情，亲近的灵魂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要说的早已在心与心之间传达到，“薇奥拉，我……”
薇奥拉作为世界最大的灾厄威胁灰烬之龙，曾经被逼无奈地为祸人间，带来无数的灾祸与毁灭，背负着无法挽回的罪孽，就算是为了什么理由而屠杀灭绝自己出身种族的整个龙族，或是杀光全部人类以及人类之外的其他种族，甚至彻底毁灭这个世界，她都不会感到多大的哀伤与动摇。 然而，薇奥拉对于她家的小黛茜、她唯一的所爱之人，黛茜的所有言行举止、所有变化改变，都让她禁不住为之动容动摇。
“黛茜，将来你可能会主动从我身边离开！等你全部回忆起来，说不定会变得讨厌我！也许你终有一天只能靠自己在这世上混活！到时候我的保护难以持续，告诉你世界美好的话语都会变成谎言，你的纯真与善良反而会成为拖累你的枷锁！这个世界从不会对谁温柔！”近处，薇奥拉紧抱着黛茜，嗓音颤抖地说着说着，像个逞强的小孩一般，将脸埋在黛茜胸前，就是不让黛茜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她那高挑的身影裹着这身大黑斗篷，这样看来反倒显得有几分虚幻般的脆弱与单薄，“我家的小黛茜，你不是我的玩具，我必须引领你学会独自前行，即便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之上……这是我的责任所在……”
薇奥拉和现在失去前世记忆、等同缺灵魂短智慧的纯真孩童的黛茜也相处了数百年，自然知道黛茜这不愿伤害活物的善良天真本性。让黛茜这样善良天真的孩子去战斗厮杀、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凶险世界，再怎么说也是很残酷的，这次只是杀了几个长得稍微有点像人的哥布林，在这前途未卜的漫长旅途中，薇奥拉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应付所有突发状况，需要黛茜自己与人类战斗甚至杀人的情况都不无可能。
逼着黛茜手染鲜血、逐渐习惯战斗与杀戮，留下伤心难过的回忆甚至难以抹消的罪恶感，这当然不是薇奥拉的本意，但是既然已经离家远行、来到这广大、未知而险恶的外界、踏上这追寻过去的荆棘之路，承担着近似家长责任的薇奥拉就不能再任性地阻止黛茜的成长。
黛茜突然抬起小手，一把推开紧抱着自己的薇奥拉。薇奥拉被推开的瞬间满脸愕然，然而黛茜这并不是拒绝的推开，而是以小而有力的双手紧紧按住薇奥拉的肩头，澄澈的金红色双瞳几乎是第一次这样认真、而且是从同一水平线的高度凝视着薇奥拉那略显湿润的银灰色眼眸。
“薇奥拉，听我说！其实我也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哪都不去，一直就这样被你保护着也没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事情怎样都好！但是，不是那样的！那样不只是躲在你身后撒娇而已吗？”黛茜认真地按住薇奥拉的双肩，将心中难以名状的情绪尽量化为言语，尽其所能地传达，尽其所能地回应这份心情，“我想变强！想变得很厉害！想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因为，我不想只是躲在你身后被保护着，也想在你身旁并肩而行！就算残酷的还是不好的，我都会努力接受的！所以，让我和你一起战斗吧？薇奥拉，让我们一起成为有名的冒险者、顺利的继续旅途吧？一起看遍这个广阔的世界、去很多很多地方、认识很多很多不同的人、开开心心地游历四方……不管能否找回记忆，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不管这次旅程的尽头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都绝对不会离开你身边的！绝对！”
“呜呜呜……黛、黛茜……呜呜呜呜呜……我家的小黛茜……呜呜呜呜呜呜呜……真的有所成长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黛茜面前，薇奥拉再次拥抱过来，再也不愿放手般紧紧抱住黛茜小小的身体，话语已经有点泣不成声，冰山融化的泪雨一颗颗滴落。
“薇奥拉……薇奥拉……没事的……”黛茜从记事以来，也是第一次见到一向冷傲孤高的薇奥拉这样激动地大哭起来，也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轻唤着她的名字，回抱着她，小手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去哪也不会和你分开……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在这世上留下残酷传说的恶龙、连龙族都畏惧的世界级威胁、拥有最异常能力的灰烬之龙——薇奥拉在这数千年的生涯之中，一共只哭过寥寥数次，而且几乎每次都是为了黛茜的事情而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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