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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十字路口

第四十三章:十字路口

不同于洞外看上去的那般平平无奇,洞口处一层无法目视的魔法结界将洞穴全部的神秘都完美隐藏了起来。

听着耳畔嘶鸣作响的风声,爱尔琳娜仔细凝神地感受着周遭这令人窒息的魔力浓度,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一片**的湍流中漫游。而每向前迈出一步,她都不禁感到浑身汗毛竖立。若这样恐怖的魔力是在一个活物身上,她将无法想象那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起码不会比在神谴之地凭一己之力开辟出一隅世外桃源的加菲尔德要逊色。

(魔力是只有生命体才拥有的一种力量。且在生命体死亡后,魔力会从生命体的肉体内慢慢溢散挥发到大气中消失,与魔力不同,精神力与斗气这两种力量则是随着身体的死亡而直接消失)

“这里一定有着什么‘东西’存在!”爱尔琳娜在心底笃定地说道。并且若她没有猜错,老师之所以花费了一年时间才弄好这个仪式,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

她将手贴在洞穴粗糙不平岩壁上,借着掌心传来的踏实触感试图努力压制住心底滋生的畏惧,脚下一点点跟随着加菲尔德走向黯淡无光的洞穴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里终于再听不到一丝风声。可与常理相悖的是,这个洞穴越往深处空间反倒越加空旷巨大,从起初足有十米之高的大小,到现在已经足足扩展了近一倍之多,且态势仍旧不减。而随着越来越深入其中,爱尔琳娜逐渐嗅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它闻上去有点像腐烂没多久的肉,虽令人觉得不适,却又并不刺鼻。

终于加菲尔德停下了脚步。爱尔琳娜立即紧张的打量起四下环境,但还未待她有所发现,眼睛便先觉一阵刺痛。

只见幽邃中凭空出现了第一团灼烈的火,紧接着九十九盏巨大火炬自左向右以一种完美的圆弧逐一燃起,每把火炬皆有数米之高,通体由深色的未知金属砌成。九十九盏火炬投射出的深红火焰照亮了大半个洞穴的地面,灰白色的花岗岩将这整个独特的空间包笼铸造成了一座超乎人类想象的、高有百米的半球形宫殿。

在这座昏暗宫殿的中央,沉睡着爱尔琳娜全部疑问的根源。

——一头死去的银龙。

它的尸体静静的匍匐在一座铭刻有成行古老咒文的黄金圆盘上,深红的火光与圆盘的色泽将它仿若由纯银铸就的无暇鳞片晕染出一种奇特的金红。

它是如此的巨大...却优雅。银色的身躯在火光的映衬下投射出一条柔美却充满力量感的轮廓曲线,一双健硕宽厚的翅膀随性的竖在细长身体的两侧,脖子则向左侧弯曲着,使它足有一辆大型马车大小的头颅得以蜷缩进身旁的翼中,看上去就好似它正在进行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沉眠。但空气中如此明显的腐烂气味与周遭满溢的魔力却早已无声的说明了这头神秘银龙的真正状态,它早已是一具尸体。

只是即便如此,巨龙仍旧是巨龙。它们是这世间除了诸神以外最接近不朽的生命,即便生命与意识都早已消亡殆尽,残留在躯壳中的高傲与威严也足以令得蝼蚁惊骇奔逃。但对于足够强大足够有野心的人类而言,这些稀有的巨龙遗骨却浑身是宝。

“孩子,你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银龙吧。”加菲尔德带着爱尔琳娜走近了龙尸栖息的那个黄金圆盘,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很奇怪...?”

爱尔琳娜轻咦着,实际上,她刚才完全沉浸在那股龙威与魔力带给她的震撼中。对于老师所提的话倒有些不甚明白,再仔细环视了一下这洞穴最深处的半球形殿宇,她才突然发觉若是将此处作为一头巨龙的巢穴,这未免也太清贫了些。

要知道龙族寿命悠久,在人类的记载中,过去创始纪元1578年就被目击过的一头巨龙甚至能于数百年后的巫妖伊格纳兹之乱中再度现身,由此可见它们的寿命起码超过了五百之关。兴许是因为这种原因使然,比起与这世间孱弱如纸的低等生命们打交道,巨龙们普遍更愿意寻找珍奇瑰丽的自然造物守护一生,它们习惯于追逐超越生命界限的“永恒”。而此处除去银龙身下的那个黄金圆盘外,几乎没有任何能够称得上奇珍异宝的东西存在,这怎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除此之外,爱尔琳娜更难以想象一个问题是,如此强大的巨龙为何会死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山穴之中?爱尔琳娜知道这世上有着个名叫云端之城的地方,它在遥远北方森林中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是巨龙们世代定居的乐园。

“这头银龙并不像世俗所言那般会在自己的巢穴中堆聚起毕生觅得的宝物,就连迁徙都必带着它们。另外,它虽已身死,却不是因寿命而死,且其身上亦没有任何伤口跟染毒的迹象。可以说,它的到来与死亡都注定是个我们无法解开的谜题,但...起码现在它的尸首有了用处——为神使的觉醒而献身。即便以巨龙的高傲品性,这也是种荣誉。”

加菲尔德手轻抚着黄金圆盘,一股细不可觉的魔力缓缓从他掌心注入其中,

“孩子,过来,你就坐在此处冥想,我会来指引你完成‘降神’。”

爱尔琳娜心中忐忑地顺着加菲尔德的目光指引踏上了黄金圆盘在巨大银龙的正前方屈膝坐下。

冥想...对了,接下来要冥想,可是...真的只要这样做就好了吗?她不知道老师所说的引导究竟是什么,内心亦在反复的质疑着自己的资格。

渐渐地,她感觉心跳异常的快速起来。她知道自己走到了一个选择的十字路口,只要她稍向前迈一步,她就将成为七圣天使中的某一位在人间的代言人。此前她虽对成为神使略有抵触跟抗拒,但意识深处却并没有排斥这样的人生路线。直到此刻,选择就在眼前,且唾手可得,她才开始感到无比的惊慌与骇然。

她真的能成为一个神使吗?她真的有资格成为一个神使吗?

扪心自问,直到现在她也仍觉得自己的极限仅仅只能背负承担起自己一人的命运。硬要说的话,她还要背负那些曾为她而死的人们的愿望,带着他们对未来的期冀活下去。而眼下她距离神使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做出那个选择,她就须成为人类抵抗混乱与黑暗的剑盾,她就须成为弘扬神之福音与光泽的信徒,她须背负起人类存亡兴衰的命运。而这些正是上任神使、她的祖先所做的事情,如今千年流转,血脉传承,神似乎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竟让如此宏大的使命却轮到了她这样平凡而平庸的人身上。这如何能让爱尔琳娜不觉惶恐。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角早已是冷汗直流,但她由衷庆幸着自己此刻的冷静。

“老师....我有些....我有些...害怕。”

“是担心我用龙尸为你洗礼的方式会招来龙族的复仇,还是害怕成为神使这件事本身?”加菲尔德平静的站在爱尔琳娜身后说道。

“...是...是后者。”爱尔琳娜深吸了几口气后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怕自己不能胜任这个身份的一切...我怕自己会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到最后,他们会戏谑的评价我的人生都是笑话。”

加菲尔德沉默了片刻。

“孩子,你还记得我从前给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两人间短暂的无言后。加菲尔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正义与正确,纵是神使也不过血肉之躯的一介凡人,而你要做的,其实从来都只有做好自己。”

“笃行你所秉持的正义与正确,履行你所肩负的责任跟诺言,你的人生便注定值得讴歌赞颂。至于究竟是不是个合格的神使,那从来都不重要,因为除了神之外,没有人能评价神使,连我也不能。但若你做到我说的那些,那么,起码你会是最令我骄傲自豪的学生。”

加菲尔德的话沉稳有力,似一颗定心丸让爱尔琳娜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老师的回答让她明白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她这才醒悟到刚才的自己被神使这个稀有的名讳给弄晕了头脑,搞混了事物的主次轻重。实际上神使终究也只是个头衔上的虚名而已,在这个虚名之下,她这个鲜活的人才是真正重要的关键。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想通了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她究竟渴望着什么?——她渴望活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圆满的人生!

成为神使或是拒绝都不是关键,但出于对父母对祖辈的敬重,出于对身上流淌的这份血脉的敬重,她选择继承。

在无声的向老师颔首致意后,爱尔琳娜开始了她的冥想。一旁的加菲尔德也合上双目。两人的精神之眼在此刻经由刻印在黄金圆盘上的神秘咒文影响重合在一起,这时,爱尔琳娜终于明白老师所说的引导究竟是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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