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帕蒂雅走后,贤者之家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没有人说话,银质烛台上的蜡烛噼啪燃烧,放出昏黄的火光,在黑暗中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的光明世界,世界边缘的光线却有些模糊,像是要和黑暗混在一起。
骑士艾兰多尔便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他不说话,众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芙维尼娅抿了抿嘴,她觉得自己身为骑士的御主,有必要出声询问一下,哪怕不为了隐藏在艾兰多尔背后的故事,而只是为了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寂静。但她还没下定决心开口,塔西克罗便先说道:“奥帕蒂雅看来不打算原谅你了。”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不需要。”骑士平淡地回道:“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既然没有做错,自然也不需要对方的原谅。
“但你的确打破了对殿下的承诺。”塔西克罗摇了摇头:“奥帕蒂雅不了解真相,但她向来最崇拜殿下,所以会如此恨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这回艾兰多尔沉默了,没有回话。
不知为何,芙维尼娅大小姐忽然觉得,他的这种沉默,不是因为奥帕蒂雅的恨,而是因为塔西克罗提到的那位“殿下”。
那位“殿下”是谁?她和塔西克罗、和艾兰多尔、和奥帕蒂雅是什么关系?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呢?
无数的疑惑涌上少女心头。
“对对错错,若是能分得清楚,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故事了。”
学院长道森开口,将这件事揭了过去:“好了,奥帕蒂雅已经走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吧。塔西克罗,不和我介绍一下这几位年轻的客人吗?真是美好,我从她们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以及未来的希望。”
“确实,我有必要好好为你介绍一下她们。”
塔西克罗先指着克蓝希朵:“克蓝希朵·翠岚,第五十六代湖之守护者,我一位已故老友的……学生,现在是我的助手。她对历史研究很感兴趣,相信我,她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学者,莱克曼也是这么觉得的。”
“莱克曼的话当然比你有说服力。”道森讽刺了贤者一句,然后向克蓝希朵露出慈祥的笑容:“第五十六代湖之守护者吗……半个月前发生在星陨森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沉溺在仇恨之中。如果你仔细读过史书,你就会发现,古往今来所有的复仇故事,它们的结局都是悲伤的。”
长者温和的话语中是谆谆的教诲,白精灵少女抱着莱克曼送给她的书,眨巴着眼,怯生生地向行礼:“谢谢您的教导,我会铭记于心。”
“她会做到的。”塔西克罗笑道:“但我一向提倡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所以如果她要去复仇,我不会阻止她。”
“我何时说过要阻止她了。”道森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说,不要沉溺在仇恨之中。”
“那么,是我的错了。”
贤者很有风度地行礼致歉,然后又指着佩姬,介绍道:“佩姬·波尔蒂,格雷法特王国的贵族嫡传,不过她的血脉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
“等等。”道森打断了他的话,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波尔蒂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起义军中的英雄黑龙血玛尔达似乎也是这个姓氏,这么说来,你是她的后人了?”
最后一句是问佩姬的,少女骑士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玛尔达先祖的血脉一直在指引我前行。”
“我从你身上嗅到了原始符文的气息,看来你继承得不错,圣玛尔达后继有人。”
道森语气欣慰。
“那么,最后这位,”塔西克罗指着芙维尼娅,道:“芙维尼娅·兰希·因迪洛丝,一位冒险者,同时……也是骑士艾兰多尔如今的御主。”
相比于克蓝希朵和佩姬,这个介绍显然有些简单,不过道森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却“哦”了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你明白了什么?”大小姐闻言,挑了挑眉:“我的身世?我的经历?还是我这个人的全部?从那简单的介绍中?”
她的质询直截了当,全然不顾对方是银戒学院现任院长。
“不,当然不是。”道森也不在意,笑了笑:“只是我比较了解你的骑士而已,我知道,能成为他御主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一种人。至于那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从自己身上找一找,也可以去书里找一找,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不是现在。”
“我想现在,你们还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吧?”
他的目光从芙维尼娅身上掠过,又落回塔西克罗身上,后者说道:“当然,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赶回学院的,所以,告诉我吧,月之冠现在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情况当然是很好,月之冠现在保存在列妮妲圣柜中,山岳贤者阁下亲自看守,不过很快就不是了,再过几天学院会把月之冠转移到新城区的圣维托洛尼亚博物馆内,由星极城的城卫兵负责看守。”
“转移到新城区?”
塔西克罗若有所思。
“自然要转移,毕竟现在想得到月之冠的人太多,而且他们大多不够安分,小动作一直不少,再让月之冠待在学院内,恐怕上了年纪的旧城区承担不起那样的风险。你知道,学院内保存着很多珍贵的资料和孤本,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可比月之冠重要多了。我宁可把月之冠丢到新城区让那些人抢破头,也不愿意他们在学院内动手动脚,毁掉这些来之不易的宝物。”
“意思是,新城区的话,就没什么好顾忌了吗?”
塔西克罗摸了摸下巴。
“你可以这么觉得,不过真正的原因是,只有一个月之冠的话,那些人还不敢闹得太大,新城区也承受得起。”
道森没好气地回道。
“那万一,不只有一个月之冠呢?”
塔西克罗忽然道。
“什么意思?”
道森皱眉,不知为何,心底生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意思就是,”塔西克罗咧嘴,笑得很无辜:“一个惊喜。”
“我们把星之冠也带回来了。”
* * *
离开贤者之家后,奥帕蒂雅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哪怕到了新城区也是如此,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叫街道上的路人不禁退避三舍,不敢轻易招惹这个看上去很漂亮脾气却很糟糕的少女。
其实,奥帕蒂雅也知道,自己的生气并没有道理,她对艾兰多尔发的那通火更像是一种任性。因为,红龙王之所以要把九百年前那段禁忌的历史尘封,最简单的一个理由便是,当初招来了祸乱、得寸进尺、触怒骑士导致霍加斯高峰血流成河的罪魁祸首,一开始便是古圣龙族的族人。想要用这个惨案去质问骑士的话,首先还需要质问古圣龙族自身。
而且,奥帕蒂雅对艾兰多尔的态度,也并非从始至终的讨厌。
她发自内心地崇拜那位领导起义军反抗艾欧王朝残暴统治、被大陆所有人尊为表率的殿下,所以,她也发自内心地尊敬每一位和殿下一同奋战的友人,无论是命运贤者塔西克罗还是破龙枪刃艾兰多尔。
最初诞生的一百年里,作为一条幼龙,奥帕蒂雅始终保持着这种尊敬的态度。她谦逊地向塔西克罗学习凡人的文化与历史,向艾兰多尔学习战斗的技巧与身为骑士的品德,而二者虽不以师长自居,但也尽心尽力地教导她,希望她能如自己所崇拜的殿下一样,成长为一条出色的白星之龙。
然而这样和谐的氛围却在奥帕蒂雅第一百岁生日的那一天被打破了,前因后果,少女知道得不是很多,她只记得那一天,一向淡漠的骑士愤怒得宛如一条失去了理智的恶龙,他疯狂地用手中长枪刺穿自己族人的心脏。鲜血像暴雨一样从天上倾泻落下,落在云顶龙殿里,又汇聚成瀑布,冲入了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中。
那个时候的她看着这一幕,心中除了愤怒与不解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吧。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骑士与自己崇拜的殿下之间,有过怎样的誓言。
——艾兰,我们手中的武器,应是为争取和平而挥动,所以,我不希望你为无谓的杀戮牺牲自己的锋芒。
——是的,殿下。
当初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郑重多么严肃,语气有多么诚挚多么庄严:我向你发誓,从今以后,我将不再用手中长枪,伤害任何一人的生命!
然后是背叛。
那位殿下离去还未百年,他便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奥帕蒂雅为此感到愤怒。
她觉得,尽管是古圣龙族的族人先发难,但事情也未到需要用杀戮来解决的地步。霍加斯高峰还有红龙王在、有命运贤者塔西克罗在,有……她在。有那么多人可以帮助他,可他谁都没有求助,而是选择了用杀戮、用践踏誓言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这是最不应该的道路。
“最不应该!”
白龙少女咬牙,低着头,努力压抑自己不甘而愤怒的心情。
她的步伐踩在青石板街道上,发出急促的、鼓点一般的“嗒嗒”声,恰好与心跳的韵律合拍。
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不远处,同样有一个心事重重的人,正低着头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个心事重重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所以结果理所当然是——
“嘭!”
两人撞到了一起,少女感觉到额头处传来一股疼痛感,这痛感令她惊醒过来,下意识龇了龇牙,伸出一只手捂住头上被撞到的地方,同时低下头,恶狠狠地瞪向那个被自己撞倒在地上的人: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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