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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第五夜,凌晨2点……

沉睡中的街道比平常更加寂静。大概是害怕频繁发生的怪异事件吧,习惯夜间活动的人们这几天也听从了当局关于夜里不要外出的劝告,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街上连个汽车的影子都看不见,只有沥青路面在冬夜寒气的浸淫下被街灯照得一片苍白。

荒无人烟的街道给人仿佛置身于等比例的玩具场景中的错觉。如果超乎常人认识的场所都被称为「异界」的话,这夜幕下的冬木市无疑正是如此。

一匹骏马旁若无人地穿过了那异常的景色。韦伯骑乘在那跃动的脊背上,正朝着死地疾驰而去。他的身后是征服王那宽广而厚实的胸怀,距离已近到几乎能感受到那高鸣的鼓动。

如果今夜能够生还的话,韦伯一生绝不会忘记这紧张而宁静的昂扬感。世上有被称为「真实之时」的时刻。那是将灵魂从一切欺瞒与粉饰中解放,坦然接受世界的全貌,并为其心怀敬畏的瞬间。而现在的韦伯正是如此。不需对世上的各种谜团和矛盾上下求索,只需坦然接受他们。对于生存与死亡的意味,无须言语描绘便能了然于心。那是被从苦难人生的一切迷茫与困惑中所解放,无上幸福的时间。

坐骑悠然穿过了沉睡的街道,跃向笼罩在夜色下的河岸。在沉寂的月夜中,目的地的大桥被缥缈的水银灯光辉映照得一片雪白。

“Rider,那是……”

韦伯伸手指去,征服王微微颔首以示肯定。

那威严的身影尽管身处亮如白昼的大桥上,却像是在嘲笑人造灯光是赝作一般,同体金光,灿然生辉。虽然相隔数百米之遥,可那深红眼神中的苛责与冷酷却依然使韦伯全身战栗,动弹不得。

Servant Archer,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韦伯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他清楚那对手是早晚要面对的。尽管如此,一旦真的面对本人,威严的对方所带来的压迫感还是穿透了重重加护,直接击溃了他的灵魂之核。

「害怕吗,小子?」

Rider察觉到了韦伯的颤抖,轻轻地问道。少年没有虚张声势,老实地点了点头。

「嗯,害怕。或者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欢欣雀跃』吗?」

征服王听到那紧绷绷的回答,得意地微笑起来。

「没错。敌人越是强大,渴望畅饮胜利美酒的心情就越是无比的激昂。哼哼,你也变得机灵了呢。」

布塞法鲁斯载着放声长啸的Rider,堂堂正正地来桥畔。

布塞法鲁斯仿佛洞察了骑手的意志一般,止住了四蹄。Rider摸了摸马鬃以示鼓励。

「小子,你先在这里等着。」

「——哎?」

Rider翻身下马,悠然地走向严阵以待的敌人。

Archer也像事先约好了一般,傲然近身而来。

他们不只是切磋武艺的斗技者,更是争夺霸业的对手,既然如此,在交锋前就必须遵守相应的礼节。

「Rider,你引以为豪的战车呢?」

Archer剑拔弩张的问道。

「啊啊,那个呀别提了,不过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如果不是那金光我还怀疑archer职介换了。」

Rider不慌不忙地耸了耸肩。Archer则眯起血色的双眸直视着他。

「……这是本王原本的姿态,用不着你来多管!」

「唔……原本以为只有saber是女性,连你也是。」

Rider对Archer的威慑嗤之以鼻,无比大胆、无比狰狞地歪了歪嘴角,微笑道。

虽然之前因saber而失去了一件宝具,但在他身上滚滚翻腾的魔力总量却比以前增强了数段。本以为韦伯「白白浪费掉了」的三个消费令咒,正出乎意料地发挥着效果。

令咒的强制发动效果会随其内容的笼统而渐渐减弱。在这一点上,韦伯刚才的命令没有丝毫具体性,从用途看来等于白白浪费掉了三个令咒。另一方面,如果令咒不被用于扭曲Servant的意志,是以两者的共同意志为基础而发动的话,这就不单是什么强制力,而是成为了辅助Servant行动的增强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就像切嗣的Saber所实现的「空间转移」一样,令咒有时会颠覆魔术的常理,使近乎于「魔法」的奇迹成为可能。

尽管使用方法本身确实削弱了令咒的效果,但基于Servant本意、而且是三个令咒的连续发动,确实使韦伯的令咒对Rider生效了——只要Rider的行动旨在「胜利」,他就能得到超乎寻常的增强魔力。简而言之,现在的Rider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绝佳状态」。

「呐Archer。说到宣言的话,在之前的酒宴上我们还有一项约定吧。」

「你是指你我只能兵戟相见的结论吗?貌似有呢。」

「在那之前,不是应该先把残酒一饮而尽吗?」

Rider的笑容是那样于真无邪,让人简直无法想像他接下来会面临一场死斗。只见他催促英雄王道。

「虽说当时被不解风情的混蛋搅了局……但酒瓶里还剩下一点哦。你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真不愧是篡夺之王,原本准备将那留下细细品尝的,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Archer苦笑着从异世界的「财宝库」中取来了全套酒具,将坛底剩下的鬼族的酒倒进了两个酒杯里。两个王就像抱拳示意的拳击手一样,庄严地举杯相碰。

「巴比伦尼亚之王啊,请允许我提最后一个问题,作为宴会的结束。」

「准奏,你说吧。」

伊斯坎达尔虽然一本正经地举着酒杯,但眼神中却流露出顽童般的稚气。

「打个比方,我的『王之军队』如果有你的『王之财宝』作为武装的话,绝对会成为一支无敌之师。什么西方的Rresident之流,根本连个屁都不如。」

「嗯,所以呢?」

「我再问一次,要不要和我结盟?只要咱俩联手,一定可以直打到星海的尽头。」

英雄王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已经好久没有为一介匹夫的妄言而如此开怀大笑了。」

虽然在笑,但他那冷酷的杀气却丝毫没有减弱。对于这个金色的王者来说,杀意和愉悦基本上是同义的。

「很遗憾,我并不需要第三个朋友。吾友古往今来都只有两人。——而且,这个世间也不需要两个王。」

虽然被对方拒绝了,但征服王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望,只是静静地点点头道。

「孤高的王道吗。你那坚定的生存方式,就由我来斗胆挑战吧。」

「很好。你就尽情展现自己吧,征服王。你是值得我亲自审判的贼人。」

两位王者将最后的美酒一饮而尽,丢掉了酒杯,转身就走。两人都没有再次回头,各自径直走回了桥头。

韦伯紧张地目睹完两人最后的干杯,叹息着迎来了王的归还。

「你们真的交情很好吗?」

「算是吧。但现在要兵刃相向了。他也许是我此生最后一个与之视线相交的人了,怎么能不以礼相待呢。」

「……别说傻话。」

韦伯低沉着声音,反驳着半开玩笑的伊斯坎达尔。

「你怎么会死呢。我可不同意,你不记得我的令咒了吗?」

「是啊——哦哦,是这样没错。」

Rider露出精悍的微笑,再次跨上静候多时的布塞法鲁斯,拔出腰间的佩剑。

「集结吧,我的同胞!今宵,吾等的勇姿将留下最强的传说!」

热砂之风如同呼应王的呼唤一般,吹散河面的雾气涌上大桥。

由时空彼方聚拢而来,曾与王分享着同一梦境的精灵们的思念正在凯尔特长剑下集聚成形。

无尽的苍天,在暑气下朦胧不清的地平线。放眼望去,任谁都会为其摄去心魄。

勇者们渴求战场的心像穿越了时空,侵蚀了现实,将无人的大桥化为了旋风肆虐的大平原。

紧接着,一骑骑的英灵开始策马奔赴决战的舞台。

「啊……」

对韦伯来说,这是第一次目睹「王之军队」那气势冲天的威容了,使得他十分惊讶,但在理解了作为伊斯坎达尔王道体现的终极宝具含有何种意味之后,他却平添了几分敬畏。

金光闪闪的骑兵精锐——一度与征服王结下的主仆羁绊,甚至跨越了现世与幽世的隔绝。

他们的战场被升华为永恒,无须选择具现的场所。只要征服王再次高举霸道之旗,臣子们就将随他奔赴天涯海角。

那是与王同在的荣耀。

那是由并肩作战所生的血脉贲张之喜悦。

「敌人是万夫莫当的英雄王——作为对手毫无怨言!壮士们,向原初的英灵展示吾等的霸道吧!」

「哦哦哦哦哦哦!!!!」

伊斯坎达尔一声怒吼,在场的军队登时呼声大作。

独自一人面对着这浩如烟海的大军,Archer的脸上全无惧色。他只是泰然自若、堂堂正正地屹立当场。那闪烁着黄金光芒的立姿宛如一座险峻的孤峰,那威压感正体现出了身为半神的与众不同。

「尽管放马过来吧,霸军之主。现在就让你知道何谓真正的王者之姿……」

英雄王无畏地长啸道,英灵部队在英灵马布塞法鲁斯的率领下,以楔形阵形直突过去。

一马当先的Rider一声大吼,骑兵们也纷纷响应着。就连韦伯都使劲发出微弱的喊声,加入了那怒涛轰响的大合唱。

「AAAALaLaLaLaie!!」

……

「间桐雁夜……这就是远坂宅吗?」

「是的,而时臣的魔术工房一定是在地下室中!」

「那就进去吧,你带路。」

对着彩点了点头,间桐雁夜推开了远坂宅的大门进去了其中,彩跟随其后。

……

「结界布置好了,萝莉闪啊,这可真不怪我啊,万一让你被远坂时臣召回去我可就麻烦了。」

躲在裂隙中,幽夜静静的看着这场即将展开的战斗。

在这片范围内早已被幽夜设下了结界,能够使令咒的召回无效化,而且一但萝莉闪用宝具破坏了,萝莉闪就只有掉进自己的空间之中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能使萝莉闪没法回去,不过弊端就是……自己得作为结界的关键,不能离开结界的范围。对于这点倒是无所谓了,就当做在这顺便看戏好了。

「开始了……」

只见一阵石走沙飞,「王之军队」挟惊天动地之势冲了过来。

尽管大敌当前,但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还是毫无惧色。

直视这一壮观场面的鲜红双眸中满是愉悦之色。这是只有享尽世间荣华的王才能理解的,超乎常理的感觉。

实际上,Archer正心下暗喜。

被召唤到这一时空,却只是每日重复着这场名为战争的闹剧。早已心生厌倦的他,终于遇到了自己所认同的「对手」。

那个Rider的挑战,值得自己全力以赴。

「梦存高远,志在称霸……这股热情确实值得赞许。但将士们啊,你们明白吗?所谓梦,终有一天是要醒来的。」

Archer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虚空中的宝物库。但是,他却没有展开「王之财宝」,只拿出了区区一把剑。

「正因如此,我必然会挡住你的前路。征服王。」

这把武器真的能叫做「剑」吗?

它实在太过怪异了。既有剑柄,也有护手,长度与普通长剑相仿。但最关键的「剑身」部分却和传统意义上的刀剑相去甚远。只见三段圆柱紧紧相连,并不锋利的刃部拧成了螺旋状,三个圆柱如同锁链一般缓缓绕在一起,交互回旋着延展开去。

是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剑了。早在「剑」这一概念现世之前就诞生于世的东西,也不可能会呈现剑的形状。它由神在造人之前所制,是见证了创世之时的神性具现。

只见磨盘般的三段圆筒呼应着天球的动作,各自以匹敌地壳变动的重量与力度互相摩擦着、旋转着,滚滚而出的膨大魔力简直无可估量。

「来,给你那无尽的长梦画上一个句号吧,我会亲自向你展示世间的法则。」

Archer的手臂高高扬过了头顶,初始之剑开始徐徐加快了转速。每一圈都更加迅速、更加迅速……

目睹了这一切,本能地感到危险迫近的Rider扬缰催促着布塞法鲁斯。

「我们上!」

主动权就让给Archer无妨。但只允许他放出一击。不等他采取后续动作,「王之军队」就会把那黄金的孤影蹂躏致死。

这样一来,关键就在于如何撑过第一击。对方可是以无双的宝物为豪的Archer,他肯定有赌在这一击上的理由。

对军宝物?

对城宝物?

或者说是狙击型的对人宝物,对方打算擒贼先擒王,一举射杀冲锋在前的Rider吗……

「轰」伴着飓风的声声轰鸣,Archer的剑柄中迸发出膨大的魔力。

「醒来吧,『Ea』。与你相称的舞台已经布置好了!」

Ea——在古美索布达米亚神话中,是「天」和「中」的司掌大地与水的神明。

被他如此称呼的「乖离剑」正是神话时代见证了创世壮举的初始之剑。它的剑锋被赋予的任务,正是将当时一片混沌的天与地一劈两半,赋予其确切的形态。

如今,傲然回旋的神剑卷起阵阵烈风,正蓄势准备重演那创世的奇迹。黄金的英雄王昂然宣告道。

「看好了——这就是『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天空在绝叫,大地在咆吼。

膨大的魔力之束震撼着宇宙的法则,奔涌而出。

Archer将剑一挥而下,根本就没有瞄准任何人。

已经不需要瞄准什么人了。乖离剑的刃锋所斩裂的,绝不仅限于什么「敌人」。

在驱马疾驰的Rider面前,大地崩裂,现出了无底深渊。

「唔!?」

Rider立时发觉到了脚下的危机,但疾驰的布塞法鲁斯势头实在太猛,已经任谁都无力制止了。

「呜——」

韦伯见坠落深渊的命运已经无可避免,咬紧牙关把那声悲鸣硬是吞了回去。话虽如此,这点危机在他跨下的马和骑手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哈!」

随着Rider缰绳一挥,神马后蹄猛蹬,高高跃入了空中。

那跳跃、那浮空都让人深深捏了一把汗。正当韦伯以为这一瞬将无限持续下去时,布塞法鲁斯已经再度踏上了对岸的大地。

没有什么时间供他们喘息了。韦伯一看到后续骑兵队的惨状,登时脸色惨白。

坐骑不及布塞法鲁斯的禁卫兵团没能跨过这道天堑,如同雪崩般无助地向地狱深渊直落了下去。位置靠后的骑兵们虽然在间不容发之际停了下来,逃过了一劫,但这场惨剧才刚刚拉开帷幕。

「小子,抓紧了!」

Rider一声叱咤,抱着韦伯紧紧抓住了布塞法鲁斯的鬃毛。

就在察觉到危机的神马退往安全处之时,地上的裂缝愈发扩大,将周围的土地和骑兵们一并吞了下去。

不——岂止是大地。龟裂从地平面一直扩伸到了虚空,使空间扭曲,大气上流,伴着逆卷的狂风将周围的一切都吹向了虚无的尽头。

「这、这是……」

就算是征服王,也被这光景惊得无言以对。

英雄王所持的乖离剑,那一击所刺穿的不仅是大地,而是包含天际在内的整个世界。它的攻击,已经不能用命中与否、威力如何来形容了。士兵、马匹、沙尘、天空——以被斩断的空间为凭依的一切一切,都被卷入了通往虚无的漩涡之中,消失殆尽。

就在布塞法鲁斯使劲撑住四蹄,竭力反抗着真空的气压差之时,「王之军队」所生成的热沙大地也无时无刻不在四下龟裂、土崩瓦解,如同即将流尽的砂石般流向虚无的深渊。

一剑挥落之前,森罗万象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一团混沌——

一剑挥落之后,新的法则分出了天、海和大地。

开天辟地的激荡之力奔流而出,这早已超出了对城宝具的范畴。有形无形的森罗万象都在这无与伦比的力量下分崩离析。这才是让英雄王自诩为超越者的「对界宝具」的真实面目。

天空坠落、大地崩裂,一切归于虚无。在无尽的黑夜中,只有Archer的乖离剑灿然生辉。它的光芒,正如照亮新生世界的开辟之星,堂堂宣告着破灭的终结。

Rider和韦伯都没能见证这一切。Rider的固有结界本是由召唤出的全体英灵的总魔力所维持的。在整个世界彻底消失之前,失去半数部队的结界已经出现了破绽,受到扭曲的宇宙法则再次回到了应有的姿态。

之后,就像从梦中醒来一般,载着两人的布塞法鲁斯在夜间的冬木大桥上着地了。

在大桥对岸,身姿娇小的Archer宛尔微笑着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双方的位置关系没有任何变化,整个战局就像被回溯到了初始之时一般。

唯一能够证实变化的,就是Archer手中的那把仍在旋转低吼着的乖离剑。

而无法目视的致使变化是——Rider的王牌「王之军队」已经消失了。

「Rider……」

见自己的Master脸色惨白地仰望着自己,高大的Servant表情郑重地问道。

「这么说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问过你呢。」

「……哎?」

「韦伯·维尔维特,你愿以臣下的身份为我所用吗?」

韦伯浑身都因激动而颤抖着。随后,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滂沱而出。

虽然心知绝对无法实现,但自己还是暗暗期待着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考虑回答方式。它正像宝物一般深藏在自己心底。

「您才是——」

被首次直呼姓名的少年不顾两颊的泪水,挺起胸膛毫不动摇地答道。

「——您才是我的王。我发誓为您而用,为您而终。请您务必指引我前行,让我看到相同的梦境。」

听到对方如此起誓,霸道的王微微笑了。那笑容对于臣下来说,正是无上的褒奖与报酬。

「嗯,好吧。」

就在心下欢喜,飘飘欲仙的时候——韦伯的身体真的飞了起来。

「……哎?」

王把少年矮小的身躯从布塞法鲁斯背上提了起来,缓缓地放到了水泥路面上。失去了马背的支撑,视野回到了原本的高度后,韦伯再次体会到了自己的矮小,心下满腹疑惑。

「展示梦之所在是为王的任务。而见证梦的终焉,并将它永传后世则是你为臣的任务。」

在看起来如此高远,无可触及的马鞍之上,征服王爽朗地笑了笑,毅然绝然地下令道。

「活下去,韦伯。见证这一切,把为王的生存方式,把伊斯坎达尔飞驰的英姿传下去。」

布塞法鲁斯用高声嘶鸣表示了鼓励——对象到底是即将赴死的王,还是重任在肩的臣下呢?

韦伯俯下了身子,再也没有抬起头。在伊斯坎达尔看来,这是得到首肯的标志。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了。从今天开始,直至时之尽头,王的英姿都将指引臣下,臣下也将忠于这份记忆。在此等誓言之前,离别变得毫无意义。在伊斯坎达尔麾下,王与臣下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时空,成为了永恒。

「来,我们出征吧,伊斯坎达尔!」

征服王一夹马腹,开始了最后的疾驰。只见他对从容不迫的仇敌怒目而视,发出了裂帛的雄叫。

他是个战略家,自然知道胜负早已分晓。但是,「那」和「这」完全是两码事。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除了向那个黄金的英灵纵马突进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这不是什么达观,也并非绝望。充溢在他心中的,只有那几欲裂胸而出的兴奋感。

好强。那家伙太强了。那个英雄连整个世界都能一劈两半,无疑是天上天下最强的敌手。

也正因如此,那个男人才是他最后的敌人。

他正是比兴都库什峰更高,比马克兰热沙更热的世间最后一道难关。既然如此,征服王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挑战呢?只要突破这道最后的难关,前方就是世界的尽头了。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正在眼前静待实现。

「彼方始有荣光在」——正因为无比遥远,所以才有挑战的价值。讴歌霸道,展示霸道,为了在身后支持着自己的臣下们。

挡住伊斯坎达尔前路的英雄王不慌不忙地看着挑战者,释放出了财宝库中的宝藏。二十、四十、八十——宝具之群熠熠生辉,星罗棋布地在虚空中散布开来。那耀眼的光芒下,征服王回想起了往昔曾放眼遥望的东方星空。

「啊哈哈哈哈哈哈!!」

征服王因为欢喜而颤抖着,高吼着,与爱马一道奔驰向前。

点点星雨傲然咆吼着渐渐逼近,接连不断、毫不留情地蹂躏着每一寸皮肤。但这点痛楚与疾驰的**比起来,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不可能到达什么「尽头」的——自己心下也曾暗自消沉过。何等愚蠢,何等失态。

那梦寐以求的「尽头」正屹立在他的前方。跨越几多山丘,横渡几多河川的终点,如今已近在眼前了。

那就要,跨过去。

从那个敌人上面踏过去。

一步,又一步。只要不断重复这一过程,自己的剑尖必能触到那遥不可及的身姿。

刀剑如星群般纷落而至,在那摄人心魄的**之下,征服王的身子突然一歪。

待他发觉之时,他正在用自己的脚前进着。不知爱马布塞法鲁斯走到了哪里,又倒在了何方。虽然很想驻足凭吊一下完成了最后使命的挚友,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停下脚步。现在每向前迈出一步,都是献给逝者的最好的宴飨。

黄金的宿敌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说着些什么。但他没有听见。就连从耳畔掠过的金刃破风之声,都已经传不进他的耳中了。

他能听到的,只有——声声海涛。

远在天地尽头,拍打着空无一物的海岸,传来这世界终结处海浪的声音。

啊,这样啊。理解到这一切,他心下释然。

这胸中的悸动,正是无尽之海的波涛。

「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在岸边无我地奔跑着。飞溅的飞沫让脚尖十分舒服。使脚底遍染鲜红的,或许只是从自己腹部流出的血。但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他在梦中看到了海,哪有什么至福更胜于此呢?

从容不迫的英雄王,已经,就在眼前了。再有一步——再向前一步。高举的剑尖就能把那家伙的脑门一分为二了吧。

「喝~~~~~~~!!」

伴随着直冲于际的呼喝之声,凯尔特长剑一挥而下。

那确信胜利的绝顶瞬间,本应一闪而逝的刹那,不知为何却像永远定格一般持续着。就像时间本身静止了一般——

不,事实上静止的不是时间,而是他本身。

就在剑锋即将触到敌人的瞬间,征服王的手脚、肩头、腰间直至剑身都被坚固的锁链束缚住了。

天之锁——英雄王的秘宝中的秘宝,连天之牡牛都无力挣脱的束缚之链。

「——你这家伙……总是拿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没有悔恨,也没有不解。有的只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自嘲,和染满鲜血的嘴角边那一丝苦笑。

凯尔特剑没能触到对方。有的只是,吉尔伽美什的乖离剑贯穿伊斯坎达尔胸膛的这一事实,和剑身在肺腑间转来转去的感触。真是把怪剑。征服王如同事不关己一般感言道。

「——从梦中醒来了吗,征服王?」

「……啊,嗯。是啊……」

这一次,又没能成功。未尽的梦又这样遗憾地结束了。但细细想来,这应该是值得为其赌上一生的,仅有一次的梦想才是。

忆往昔,远在小亚细亚时的梦想——在这极东之地,再次涌上了心头。伊斯坎达尔细细吟味着充满坎坷的往昔种种,面露微笑。

既然同样的梦能重复两次,那再做一次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也就是说——

差不多该去做下一场千秋大梦了。

「本次远征,也……让我心潮澎湃了一回……」

伊斯坎达尔眯起血雾中愈发模糊的眼睛,满足地低吟道。见他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吉尔伽美什郑重地点了点头。

「征服王,我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对于这位全身遍受宝具之雨的穿刺,却仍要靠天之锁才能阻住前路的劲敌,英雄王赐予了他无上的褒奖——发自内心的溢美之情。

「直至时之尽头,这个世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庭院。所以我敢保证,它是决不会让你感觉无聊的。」

「哦……那可、太好了……」

最后,Rider从容地附合着,静静地消失了。

从时间上来说,这场战斗实在算不得长。到骑马的英灵纵马飞驰到桥对岸为止,攻防在仅仅数秒间就结束了。

但对于目不转睛地把这一切印入眼上的韦伯来说,这段沉重而漫长的时间直可匹敌他的一生。

已经无可忘怀了。无论怎样自欺欺人,他也绝对忘不了那一幕。方才数秒间发生在眼前的光景,已经成为了他灵魂的一部分,永远不可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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