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蓝色头发的女人,正拖着菲儿,穿过已经被焚毁的村庄。
那女人的步伐很快。菲儿那银白色的长发,被牢牢揪着。她头皮生疼,脚步踉跄。
她们身后,那个戴着眼镜,瘦弱、斯文的男人,是菲儿的父亲。他也一样,正被押送着。两名看起来十分健壮的女性士兵,用矛尖抵着他的后背。
木萝村的所有房屋,都已经化为焦炭。
余温卷动着灰烬,飞上天空。正在簌簌落下的雪花,也因此被染成了黑色。
村子中间的空地上,钉着好几十根木桩。
每根木桩上,都拴着一条麻绳。而每条麻绳的另一头,都牢牢系在某位村民的脖颈上。
被拴住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都漂浮在空中。头朝下,脚朝上。仿佛在他们身上,重力已经颠倒。
绳索绷得笔直。
大部分人已经窒息而亡。少数还没死去的人,双脚在空中胡乱蹬着。在濒死之际,徒劳挣扎。
在血红色天空的映衬下,一切都让人无比恐惧。
看着眼前的残酷景象,菲儿浑身发抖。
空地边缘,那些尚未被“处决”的村民们,全都跪在地上。没有人敢抬起头。
此时此刻,腥红魔女翘着脚,坐在空地边的高台上。
她欣赏地看着这些飘在空中的尸体,拍着手,说道:“这些人,就跟气球一样呢。哈哈哈……简直,像在庆祝什么节日!”
菲儿和父亲一起,被带到了高台下。
有着深蓝色头发的女人,毕恭毕敬地单膝下跪,说:“我把他们带来了,魔女大人。”
魔女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回答道:
“很好。辛苦你了,黛。”
这时候,跪在空地边缘的村民之中,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就是他们!住在祠堂里的父女!”他大声吼道,“他们一定知道‘红龙心脏’在哪里!据说,那个秘密,正是由祠堂的看守人,代代相传至今的!”
魔女一脸厌恶地,瞥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令道:“下一个就是他。”
两名女性士兵走了过去。一左一右,牢牢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并将绳索套上他的脖子。
“住手!”
菲儿的父亲,仰头看着高台上的魔女,大喝道。
“你不是想知道‘红龙心脏’在哪里吗?我告诉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魔女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毛。
“说说看。”
“那就是……放过我的女儿!”父亲毫无畏惧地盯着魔女,说道,“你先放她走。等她逃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会把秘密告诉你!”
魔女眯着眼睛,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那好吧。”她回答道,“我答应你……因为,我现在心情不错。”
菲儿被放开了。
父亲走到菲儿身边,俯身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听好,菲儿!跑得越快越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菲儿咬紧嘴唇,努力忍住泪水。
“可是,父亲你……”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父亲伸出手,安慰地揉了揉菲儿的脑袋,“等你穿过苔原,抵达停放着渔船的海湾之后,我会去跟你汇合的!”
菲儿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去吧!”父亲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催促道。
菲儿迈开脚步,朝村外跑去。
她拼尽全力地奔跑。
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的疼。视线因为不断涌出的泪水,而变得模糊。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
是父亲的声音。
她的脚步僵住了。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可是……父亲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菲儿咬紧牙关。
对不起,父亲……就让我,再任性妄为一次吧!要我抛下你,一个人逃跑……实在是做不到!
她转过身,开始沿原路返回。
村子中央,高台下面……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中。
魔女站在高台边缘,两只手指轻巧地,捏着一把匕首的刀尖。
那是父亲的匕首。
“竟然敢骗我……”她向下睥睨着,恶狠狠的说,“更可恶的是,还拿刀子指向我!”
魔女一甩手,将匕首投掷出去。
准确无误的,命中了父亲的胸口!
“父亲!”
菲儿大叫着,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守卫,跑上前去,跪倒在父亲身边。
他已经气若游丝了。
“菲儿……我不是,叫你逃走吗……”父亲看着菲儿地脸,露出微笑,“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啊。”
菲儿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父亲会离她而去。
毕竟,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啊。
父亲他,总是那么温柔。无论菲儿怎么任性,怎么恶作剧,都会笑着原谅她。
教她读书写字。
在睡前,为她唱歌。听说,那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歌。
在她病重卧床的时候,日夜不离地照顾。
然后……
为了彻底治好菲儿的病,甚至不惜触犯禁忌——他为菲儿植入了一颗,永远不会停止跳动的心脏。
菲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父亲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按住了菲儿的胸口。
“千万,不要把秘密告诉魔女……”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菲儿能听到的音量,嘱咐道,“否则,她一定会把‘心脏’,从你身上夺走……菲儿,你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说完这话,他就闭上了眼睛。
呼吸,越来越微弱。
寒冷的空气,迅速夺走了他的体温。
“哎呀呀,一生气,就把他给杀了呢……”魔女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还好,还有这个小女孩——话说,你也是知道‘心脏’的下落的,对吧?”
“……是的,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的人。”菲儿低着头,轻轻抚摸着父亲的脸颊,“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魔女露出一副狰狞的笑脸:“这么说来,我还不能杀死你呢。这可麻烦了。不过,我有办法让你开口——没有人不怕疼痛。”
菲儿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血丝。
“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折磨,我都会忍耐下去!——我发誓!我会活下去!然后,总有一天,亲手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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