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第三层的街道上,莱茵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下定决心踏上这第三区域,就已经不准备给自己留后路了。
这段时间,除了融入魔族的生活方式,他自己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来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说,这场炎狱永夜之旅,一直到二十天前被扔在城外,都属于自己无法掌控的突**况,那么在这之后,所有的因果就要再次由他自己承担。虽然自己没有办法选择方式,但可以选择程度和方向。
来到魔域,能做的事情只有两种。第一,借着这个机会,研究魔族的种族知识,成为魔族知识大师。第二,不断战斗,借助魔族的手磨练自己。很显然,莱茵并不需要前者。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战斗中不断变强。
第三层,聚集的是四十到五十级的魔族。这个水平,已经可以凭借数量,来压制莱茵了。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区域。又是一脚踹飞守门的魔人后,他来到了第四区域。
五十,到六十级,而莱茵的实力也不过就是六十级巅峰。但,他依然没有选择在这里停下。他想要的东西,只存在于第五层之后的区域。
这一层的守关者,可就不是一只脚能够踹飞的货色了。莱茵没有趁手的装备,仅凭一双手,对阵等级比自己低不了几级的魔人,险些吃了个亏。不过战斗的结果依然是没有悬念的。顺利进入第五区后,莱茵终于打算停下脚步了。
他没法再往前了。因为在这里,自己六阶巅峰的实力,并没有办法得到完整的发挥。
虽然哪怕不刻意使用圣力,神圣属性能量也会协助肉体作战,但这也就意味着任何主动的圣术都无法使用。一旦在这种地方使用神圣属性的技能,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但躯体力量的交战,一向是他不擅长的。圣骑士有着较高的力量属性补正,技巧上也不逊色,但真正的优势还是在于对神圣能量的掌控。而现在,这种优势消失殆尽。如果真的打起来,莱茵的战斗力,不会比六十五六级的魔族高多少。
如果是一年以前,他一定会耸耸肩,无所谓地把责任全都推给职介相性的问题。可现在,他不得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变强的欲求不断鞭挞着他的脊背,驱使着他不断向前。
说到职介相性,其实圣骑士和圣堂武士几乎完全一致。只不过圣堂武士更注重杀力,圣骑士更侧重于各个方面专长的强大能力。既然芙蕾尔作为圣堂武士,可以在格斗方面如此擅长,那么自己理应也可以比现在更进一步。
当然了,芙蕾尔是极端的个例,是天才。但她今天的成就,是天赋和努力相符合的结果。她不仅在心性、能量契合度、身体适应性方面完美地和圣堂武士这个职介相符,而且在战斗技巧上的学习天赋也是惊人的。就算不去服侍圣光,单单做一个战士,都能有非凡的成就。
莱茵则不同。论能量契合度、能量层次,他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芙蕾尔也不行。谁让他的身体是圣光亲自与圣力调和、能量也亲自赋予的,可以说在这方面只有圣光能比自己更强。但要说到货真价实的天分,自己可以说毫不沾边。
一个二十一世纪文明社会里出生的孩子,从小到大能和“战斗”扯上关系的,也只有街头干架了。莱茵唯一的优势就是够狠,但在其它方面并没有体现出什么天分。大部分时候,狠只能帮助处理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
天赋上,比不过。经验上,更比不过。虽然莱茵也压根没想和芙蕾尔比,但要跟上她的脚步,自己唯一可以凭借的,也就只有一个狠字而已了。
在第五区域的街道上,莱茵脚下一刻不停,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还没走到目的地,身前一个魁梧的人影就拦下了他的脚步。
“啧啧啧,一天之内,不,一个上午之内,就闯了三关。不错,炎狱永夜什么时候来了这位大神啊……”
一只生着利爪的漆黑手掌朝着莱茵的斗篷抓来。莱茵不躲不闪,任由他抓上自己的兜帽。那人似乎没想到会直接得手,愣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把扯下了亚麻布的帽子。
“这……”动手的是个强壮的魔人,他看到莱茵兜帽下的外貌,又愣了一下,“人类?”
“没错。”
“人类为什么……”
“只是可以要你命的人类而已。”
魔人气息一滞,旋即双眼瞪大,像是要喷出火来:“我还以为哪里弄错了,看来你就是那个家伙没错了!连闯三关,别以为打败了前面几关的废物就可以在这里放肆,你们人族都不懂得低调吗?”
“那你是说,除了你,还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咯。”
“没错。只是我打算第一个教训你。”魔人狰狞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枚闪着光芒的拉托亚,“现在……”
“等一下。”
“怎么,你不敢?还是连一枚拉托亚都出不起?”
“我出不出的起,不需要你关心。你该关心的,是那里。”
莱茵伸出手,指了指远方的一个巨大圆形建筑物。魔人顺眼看去,眼睛又瞪大了几分。
“血狱竞技场。”魔人嘶开了嘴,“你认真的吗?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我揍你的地方。”
“混蛋!!!”
“劝你吼得更大声之前,先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莱茵一直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拉托亚,很不错,但我不需要。”
“你……”
“怎么,你不敢吗。”
一句简简单单的激将法,并没有让这个魔人就范。但他动动嘴,却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正如魔人所说,不止一个魔族知道了有人连闯三关进入第五区域这件事。而来找麻烦的,也绝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他只不过是第一个动手找茬而已,实际上,敢来找麻烦的,实力没有一个在他之下。
就在莱茵与他说话的时候,路边、树干旁、店铺门口,已经站着几个身形魁梧的魔族,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看了。他们原本是想来看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新人吃瘪的,可现在,似乎是这个魔人,要在众目睽睽下出丑了。所以,他不能拒绝。
“好!我看你一个人族,根本就不知道血狱意味着什么,我又怎么会怕你!”
“我说过,这不需要你关心。对了,既然要打,那就赌点什么吧。”
“赌?”
“如果你赢了,你就可以随便教训我。如果我赢了……”莱茵伸直一根手指,指向魔人腰间的一把钉头槌,“它就是我的了。”
“好!一言为定!”
两个人大步流星地走向不远处的血狱竞技场,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魔族。血狱竞技场,功能齐全,自然包括一对一的擂台对决。
但之所以血狱是血狱,拉托叶是拉托亚,自然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人类,你想好了吗,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魔人抓着钉头槌,厉声咆哮着,“是现在被我教训一顿,还是被我卸掉一只胳膊以后教训一顿,你自己选!”
“……一只胳膊吧。”
魔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意,狂吼着向莱茵冲来。也许是自身习惯,也许是因为轻视,他的身上并没有穿着任何护甲。而莱茵一身亚麻长袍,看上去弱不禁风,似乎光是魔人的怒吼就能把他震散……
“嘭——!”
魔人手中的钉头槌击出,砸在了莱茵交叠的双臂上。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并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在一道类似金属对撞的巨响后,魔人手中的锤子微微向后弹起,整个人也向后退了半步。
这是兵器交击时很正常的情况。现在,比的就是谁的力量更大、谁对武器的掌控更好,可以先一步发动下一次攻击、占据上风。
然而,莱茵手中,是没有装备的。
交叠的双臂张开,拧腰,跨步,一拳击出!平淡无奇的一击直拳,狠狠击打在魔人的胸口上,几乎将他的胸膛砸凹下去!
魔人本来就身形不稳,这下又狼狈地往后跌了数步,口中也吐出一口黑血。莱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拳,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看来,自己确实是太久没有好好战斗过了。上次死而复生,自己的灵魂还寄宿在芙蕾尔的古剑中时,这句身体就在高浓度圣力的浸润里温养了很长时间。后来有着圣者实力的七爷爷为自己复活释放了强大的圣术,能量多余的那部分,也似乎被他灌注到身体里了。现在这幅身体的力量、速度和反应,要比以前高出一大截。
好吧,死掉还是蛮可怕的。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都是坏事。
既然身体状况如此,那么……莱茵收回跨出一步的左脚,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还可以再狠一点。
十五分钟后,莱茵走出了血狱竞技场,带着魔人的那把钉头槌。围观的那些魔族有些木然。他们原本还有人想要在他之后继续挑战那个人类的,但现在无一不是放弃了想法。
原因很简单。莱茵确实履行了赌约,带走了魔人的钉头槌。不过和赌约有那么一点小小出入的地方是,他带走锤子的时候,是连魔人握锤子右臂一起带走的。
提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从血狱走出去,没有一个人感到有任何意外。如果这人不是个人类的话。
这就是血狱。
只要进到这里,就不存在任何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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