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皖走在空无一人,阴风阵阵的森林里,那孤独的身影此时更显得寥落。
“我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聪明人都看得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善恶有报,有的只有强者主宰一切,弱者被肆意啃食!”沈若皖一边愤慨地嘶哑着嗓子叫唤着,一边又因为嗓子干涩而不住咳嗽着。
她想起韩笑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想到对方给自己的那一拳,想到对方那种伪善的面孔,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油然而生的恼火与恶心感。
“呵,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我还总想着缠着他……一开始不就知道他的本性了吗,在沈府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么一副自以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伪君子的模样吗?”
沈若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感到泪水可笑的涌了出来。
“到头来就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那个家伙不过就是帮自己挡了几刀而已,不过就是用那孱弱的身子保护了而已……对于强者来说,是不需要保护的。”
沈若皖想到这里,却仍是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停下了脚步。
她无法任由自己辩解下去了,对方毕竟是救过自己的人,她哪怕百般否认,也无法抹去这个事实。没有对方的庇佑,自己现在真不知道殒命于何处。
但她还是感到心里一阵心塞,她无力地坐了下来,有些苦涩地抿着嘴唇望着夜空。
“可我说的确实没有一点错,难道我为了复仇杀死自己的家人有错吗?说到底,强者杀人有错吗?强者就应该冷酷,对于必要的牺牲应当默许才对。”
“而且,那些被杀死的人,都是渣滓……”
她突然间黯然神伤地捂住脸,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把火所烧死的绝不止自己的家人,那些人该死吗?她突然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那些被烧死的人此时或许正在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做出什么回答。
“都是渣滓!”她低声笑了笑,像是将什么吞咽一般笑了起来。
“对于阻挡我的人来说,他们都是渣滓。”她低声念叨着这句话,突然间明白了丁二渡那个家伙先前的想法,那个人或许也是经历了和自己相似的心路历程,才会对曾经的自己说出类似的话语吧。
她将自己心软的一面藏起来,重新站了起来。
只是刚刚站起来,她就觉得一阵眩晕。她甚至没来及扶住旁边的大树,自己整个人就以脸着地的方式狠狠摔在地上。
有些尴尬地撑起身子,她刚想要咒骂几声,自己却又倒了下来。
她觉着自己的后背此时冷汗渗了出来,不由得低声“嘶”了一声。
她看着自己擦破的手心,那里的伤口虽然在快速恢复着,但她看着浅浅的伤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恼怒与无能的情绪在心中积淀着。
“他妈的!”她忍不住狠狠锤了一下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哪怕是已经继承了父亲的“世界之锁”的力量,她仍然连如此简单的毒素都无法克服,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毒素的侵蚀。
虚汗开始往外冒,她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走向模糊,这让她既感到茫然,又让她感到一阵难以宣泄而出的怒火。
这岂不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吗?她想起自己那宛如烈火焚身一般的遭遇,想到自己在离针的面前经受着万般折磨的谄媚表情,呕吐感涌了上来。
我费劲千辛万苦,克服了无数的阻碍,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她心里这么想着,用力咬住自己的牙齿。
她对于毒药的知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也不清楚自己所中的究竟是那种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烈毒还是仅仅让自己沉睡过去的毒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头痛欲裂的时候爬到树边,倚靠在大树旁。
难得的安心感从心底深处升腾而来,她轻笑一声,抚着自己的腹部,轻轻揉了揉。
“这也是一场试练,是在检验我是否有资格承受这份力量。既然如此,那我便不会如此轻易地认输,我很清楚,我并非以前那个自己了。”
她自言自语着,话音刚落,一阵绞痛从腹部传来,她咬着牙,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可那阵痛楚却始终萦绕着她,让她没法动弹半分。
毒药的功效远比她想象之中要更加头疼,她不知这痛楚究竟该如何形容,不过若是凡人,服下那毒药,此时恐怕早已经腹部一团乱麻,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丧命了。
她死死咬住牙齿,一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内脏似乎也在快速地修复着,一股热流从腹部流淌而过。这是个好预兆,沈若皖心想,看来自己只要能够经受住这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的痛楚,自己便可以摆脱这腹痛的纠缠。
她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名叫任剑侠的家伙会不会追上来。
现在的她可以说走到了最为虚弱的时刻,尽管那个任剑侠被自己按在身下一顿痛揍,此时应该直不起身子了,但她隐约之中对那个危险的男人还是有些担心。
那个人只为他自己而考虑,为了他自己的荣誉感而战斗,很纯粹,也很可笑。
但越是纯粹越是可笑,就越像是一个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疯子。
疯子远比理性的人更加可怕。
沈若皖回过头看着森林的深处,那里似乎没有道路,漆黑的山林之中不知有多少藏匿于暗夜中的野兽出没,随时都有直面凶牙的危险。
“先等一下吧。”沈若皖思索了一番,坐在原地按住肚子,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到底在等待什么呢?她也不清楚,坐在穹庐之下,在星影摇缀之下,在疼痛与磨牙之中,她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的茫然。
自己到底该往何处去?为了力量而往前行走吗?可获得了力量之后,又能够如何呢?
这个问题只在她的脑海中闪现的那一刹那,她连忙将这个问题从脑海中抹去,没有比这个问题更能让现在迷惘的她彻底败给自己的软弱的问题了。
正在她思绪一片浆糊之时,脚步声慢慢出现在她的耳旁。
她立马警觉起来,往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可她却也听见自己的脚掌踩断枯枝的声音,顿时,她的脸色突变。
她稍稍抬起脸,正对着自己的是一对深黑的眸子,以及一身黑色的长袍。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中毒了,”楚问天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叙述着一个事实,“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愚蠢。”
沈若皖一脸厌恶地盯着对方,心中的戒备反倒因为对方的来临而降下些许。
“韩笑让你来找我的?”
她刚问出这个问题,就看见对方手里死死揪住的那具身体,她认了出来,那个家伙就是先前被自己狠狠按在身下的任剑侠。
她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得苍白,但楚问天却像是完全没有介意般摆了摆手:“少主让我来带你回去,你身上中了毒,想要自己走回去是不太简单。”
“哦……他死了吗?”沈若皖有些畏惧地看着楚问天,避免将视线投向那具身体亦或是尸体,不知为何,她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恐惧。
“没事,不过我想,不能让他活下来。”楚问天将任剑侠的身体往上拎了拎,这个举动让沈若皖那绷紧的脸慢慢舒缓了些许。
“是啊,是啊,”沈若皖想着对方害自己中的毒,心中怒火也不由得往上冒,“就该让他赶紧去死!”
这个回答让楚问天也笑了笑,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难得见到这样的沈若皖一样。
“难得你我达成同样的见解,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将他,处理干净。”
楚问天的阴笑让沈若皖稍稍一愣,不过想到任剑侠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曾经的遭遇,她顿时就觉得对方的生命不值一提。
是啊,渣滓就应该快点走向地狱。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一边期待着看到任剑侠粉身碎骨的样子。她坐在原地,看着楚问天的身影慢慢离去,心里也有了些许安定感。
“原来他没有抛弃我,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又被背叛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臂,顿时有些依恋地将脸贴在手臂之上,那温热的温度让她露出些许笑容。
她没有等来最为糟糕的结局,这让她稍微心安。
过了一会儿,楚问天那一身黑袍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沈若皖的面前。看到沈若皖仍然坐在原地一脸期待等待着自己的身影,楚问天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嘴角。
“带我回去吧,虽然我很讨厌你这个家伙,但你好歹也是韩笑的随从,也兢兢业业地来找我,那我以后就对你稍微友善一些吧。”沈若皖食指点着对方,楚问天轻声一笑,就权当做双方和解的证明。
“沈小姐,我背你回去吧,你暂且闭上双眼,我马上就能让你回到少主的身边。”楚问天轻轻欠下身子,背对着沈若皖,沈若皖轻哼一声,略显矜持地趴在他的背上。
“那行,快点吧,我想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沈若皖打了个呵欠,楚问天听到对方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其他多余的话语,一拔腿就飞奔出去。
“诶,你好歹给点心理准备吧!”
“大小姐,可是你自己说的还要赶路的。”楚问天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半点委屈,沈若皖叫骂了几声,脸上带着笑意,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沈若皖感到颠簸停了下来,四肢酸痛的她略微活动了一下身子。
“到了吗?”沈若皖问了一声,背着她的楚问天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到了,沈若皖。”沈若皖听到对方略显沉闷的声音,她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对方的后背,却无法见到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
沈若皖四处望了望,顿时脸色一变。
眼前是一处断崖,举目望过去只有苍茫的树海,她看见远处天边苍茫的光芒,看见无边苍蓝与渺茫的前方。凄婉的寒风哀嚎般吹袭而来,她止不住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脸。
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觉得一片死寂与孤独。
“你骗我,这哪里到了,你压根就不认路是吧!”沈若皖狠狠踹了对方一脚,有些没好气地继续趴在对方的背上,心里一阵焦急。
“赶紧带我回去,我生气了。”沈若皖很是烦躁地骂了几声,最后下达了这个命令。
只是,楚问天的身躯没有半点反应。沈若皖刚想敲一下对方的脑袋之时,楚问天有些幽然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
“沈大小姐,看来你真的是个又蠢又残忍的混账啊!”
沈若皖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思绪骤地凝滞住了,但楚问天也只是骂了这一句,后面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是在等待着回应。
“你……你说什么……你居然敢骂我?你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凭什么口出如此恶言?是谁给你的勇气?”沈若皖的怒意盖过了恐惧,她此时可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小女子了,怎能被一个韩笑的跟班如此辱骂?
何等丢面子的事情!
楚问天仍是弓着腰没有半点动弹,就像是一匹遭受着无情鞭笞仍然不肯前行的老马。
“沈若皖,你也是某位神明的眷者,但就这一点我就有足够杀死你的理由了,”沉默许久之后,楚问天说出了这句话,“可我一开始并不想杀了你,直到刚刚你的举动,你的想法一一在我眼前浮现,我才明白,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沈若皖的身子僵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神明的眷者?杀了我?为什么?
下一刻,她看见了不计其数的手,握着各不相同的武器,就这么腾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仿佛来自彼方召唤而出的恶灵。
血雾纷飞,“噗嗤”一声,令人绝望的画面让沈若皖彻底惊醒。
她看见自己的手臂就这么在空中被切成无数的切片,那纷飞的肉沫与血污沾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思绪停滞了不知多久。
她缓缓低下头,却无法看见自己的手臂与双腿,那里本该有着光洁宛如明月皎洁的四肢,此时只有空洞的虚无,什么……都没有。
她的泪水顿时无声涌了出来,绝望地哭嚎起来: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剧痛以及深深的恐惧让她的哭嚎听起来极为刺耳,她的哭嚎更像是一种质问,配合她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是啊,任谁看到这一幕,都恐怕会认为这是一个无罪之人。
“你既然如此想让任剑侠去死,仅仅只是因为他违背了你的心意,让你恼怒,”楚问天不紧不慢地说着,将她踹到一边,“那我杀死你,也只是因为你让我感到恼火。”
“那是因为……因为他想要杀死我,杀死韩笑,还对我们下毒,他就是个小人!”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你为什么要杀我?”
惨叫着的沈若皖一边高声辩解着什么,但楚问天明显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不要问为什么,这个问题本来应该是你自己思考的,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楚问天揪住她的头发,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一眼她那梨花带雨的面容,听着对方那毫无意义的哭泣声以及那看似天真无邪但早已被污染的眼眸,他感到一阵厌恶感。
“不要,楚问天,我求你了,不要杀了我!我以后怎么对待你都行!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接受,我不会再骂你,也不会再命令你,你哪怕让我陪你上床都行,千万不要杀了我!”
沈若皖的叫喊到了后面也不再是咒骂与痛苦,也没有辩解与哭泣,只留下哀求与道歉。看着对方的滂沱泪水,以及那张清丽的面孔,楚问天迟疑了一下。
“嗯……”
“楚大人!您愿意饶过小人吗?太好了!您现在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沈若皖欣喜若狂起来,只剩下的身躯略带谄媚般朝楚问天贴了过来。
楚问天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瞬间将那怜悯收了回去。
“我只希望你……立即去死,”楚问天没有半分同情地将沈若皖的身子朝断崖扔了下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希望你在地狱能被火焰烧成万世不得投胎的恶鬼。”
他甚至没有用上自己信赖的紫薇星神口中魂归天空的说法,将最为恶毒的诅咒赐予给这个除了容颜,一无是处的女人。
“哪怕是眷者,手脚全断,从这么高的高度被扔下去,就算有十条命也无法将你救回来。”楚问天看着如棋盘一般的星斗,冷冷地擦了擦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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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忘记更新了,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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