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话说在前面，我还没有信任他。”沈若皖看着抱着枯枝走到自己身边的韩笑，双手抱着膝盖，望着树木茂密的黑暗深处说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韩笑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是把柴火堆积在地上，不至于太密也不至于太疏。从身上的行囊里取出火石，眯起眼睛蹲下对准树枝，连着敲打了好几下才冒出了火星。
“至少别互相争斗就行，”韩笑吹了吹手上的黑灰，搓了搓手，“我理解你对他的不信任，但我也要告诉你，他不会背叛我，也不会对你们出手。”
“那可不一定，他称自己受到紫薇星神的眷顾，也受到所谓束缚。这种话听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神明什么的玩意，除了糊弄小孩以外，还有什么人会被愚弄。”
“话不要说的太绝对，”韩笑眯起眼睛笑着，坐在沈若皖的旁边，篝火把他那苍白的脸映照得通红，“那么多的庙宇与信徒可不是凭空造出来的，有所谓的需求，就有所谓的神明。”
“况且，”韩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你如果不把紫薇星神当真，怎么可能会把他的故事，把荆元朝的历史记得那么详细呢？”
沈若皖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火辣辣，感觉自己隐藏的一面像是被戳破了一样。
韩笑哈哈大笑着，沈若皖如坐针毡，想要辩解什么。
于是乎，她气鼓鼓地站起来，她想要掩饰什么：“胡说八道，我……我才没有信过什么紫薇星神，糊弄小孩的玩意，我不过……不过是……”
韩笑这时倒是停止了哈哈大笑，神色严肃地站起来，看着火堆，表情平淡。
“我倒是觉得神明真的可能存在过，说不定，神明与所谓的‘世界之锁’有所关联。”
沈若皖愣了一下，呆呆地问了句：“为什么这么说？”
韩笑目光如炬，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像是在勾勒着什么一样，一边缓缓说着：“你之前也说过，你从他的记忆里看到过一个人，也曾经见到过那个人。”
沈若皖立马回想起那个白发灰衣的男人，微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那个人，就是‘界外魔’，是他赐予了你力量，赐予了你父亲力量。”
沈若皖点着头，但还是不能确定什么一般，说道：
“这并不能说明界外魔就是所谓的神明，也许他只是意外获得‘世界之锁’力量的普通人，能够将自己的力量赐予给我们。不过……”
沈若皖上下打量了一番韩笑，表情微变：“你的万蛇之躯如果也和世界之锁有关，那么那个赐予你力量的人，你的师傅，会不会也是神明？”
韩笑立马不说话了，闭着嘴摇了摇头。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明，不过是有一堆拥有‘世界之锁’力量的人，我想那个叫紫薇星神的家伙如果真的存在，也不过是个拿着这种黑石头的幸运儿罢了。”
沈若皖眨了眨眼睛，与韩笑对视一笑。
“不过说起来，还真有点冷啊，”韩笑朝篝火走近一点，朝着远处那两位说是去打猎的伙伴喊道，“过来烤火吧，别想着抓兔子的事情了，这么冷的天气兔子也不会想瞎蹦跶出来的。”
沈若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天色已然黯淡，天空逐渐由蓝天走向淡淡的紫色。稀疏的星星在天空中摆起阵型，群鸟骤然飞起，遮盖了半个天空。
她也不能确信自己所说就绝无虚假，如果自己从黑色石头之中窥探到对方的记忆能够更加详尽，说不定就能看见自己父亲亲自称呼界外魔为神明的画面。
望着星影稀疏的天空，她有些茫然地移动着自己视线所能达的聚焦点，如果说真有什么紫薇星神存在，说不定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贪狼星君啥的神仙，一瞬间就感觉这星空仿佛是神明行走的舞台，自己就像是初次见到明月的原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正当她寻找着北斗七星的那个勺柄之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想到沈小姐嘴上说着不信紫薇星神，暗地里却一直想要找到星神的帝星，这表里不如一的样子可真是可爱。”
沈若皖听到这话差点又像之前一样蹦跶起来，她涨红了脸连骂几声：“可爱……可爱你妈呢，你这个畜生垃圾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尽管她压根没有看着对方，脑袋垂下来，双手握紧，像是咬着牙说出上面那句话的。
来者是楚问天，此时此刻的他气色稍微红润了一些，尽管还是一张僵尸脸，但至少比先前吐血面相狰狞的模样好了太多。此时的他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年轻男子，除了那深蓝色的嘴唇，没有太多怪异之处。
“哈哈，看来沈小姐依旧很是活泼，那我就不多关照了。”一边说着，他将手里的野兔放在火堆旁边，一屁股坐在韩笑的身旁。
沈若皖看到那有些瘦骨嶙峋的野兔浑身血淋淋的样子，自己虽说见过鲜血淋漓的场面，但那血腥味和野兔凄厉的死相还是让她捂住了口鼻。
“我们有干粮，也有肉干，何必非要去打猎呢？”韩笑看着对方不顾身上沾上的血污，用小刀剥野兔皮的举动，有些不解地问道。
楚问天此时当然换了套衣服，原先身着长袍的装束显然不适合打猎。现在的他一身劲旅精衣，像是练武场的士兵，一身灰色的长袖短衣上沾满了脏污与鲜血。
“没有别的理由，”函效走过来，将几个鸟蛋和不知从哪搞来的野鸡放在地上，插入韩笑与楚问天的对话，“换个口味罢了，天天吃这些东西也会腻的。今天中午不还去吃了顿馆子里的午餐吗？”
提到那顿午餐，韩笑和沈若皖不由得想起死去的马车夫，神情不禁有些难过。
“对于信仰紫薇星神的我们来说，打猎不过是一种仪式，借由杀死猎物回归人类的本心，回到最为原始自然的形态，这样才算是虔诚的信徒。”楚问天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过除了韩笑尴尬的笑意之外没有人附和他。
其实多了野味，对于这一顿晚餐没有什么别的意义，韩笑只感觉自己的牙缝多塞了点肉丝，除此之外，肚子仍旧没有饱腹感。
出门在外倒也不必想着填饱肚子，只求不要饿得老眼昏花就成。想起之前跟函效前往锦州城的旅程，那段食无裹腹的经历至今让他双腿有些发抖。
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火堆，韩笑悄然往里面添着柴火，一旁的沈若皖从马车上取出厚实的毛毡，抱在怀中，有些踌躇不定地在火堆周围踱步。
“大小姐你就在马车里睡吧，天气虽说转凉但也没有那么冷，马车里睡觉比起在外烤着随时都要灭下来的火要好太多了。”函效打着呵欠，从她的身边走过，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抱着厚重的动物皮毛往马车上走。
韩笑自然是不明白沈若皖的想法，瞄了一眼她犹豫不决的面容，继续往火堆里添着火。
“你不去睡吗？”沈若皖把睡觉用物放在地上，走到韩笑的身边，悄声问道。
韩笑睁着有些疲惫的眼睛，伸展着自己僵硬的四肢，有些无奈地露出苦笑。
“还要守夜呢，总不能让函效一直守下去吧。”
沈若皖想起原来函效每天早上对着老树沉思的样子，料想到这家伙必然不会好好守夜，她也就有些恍然了。
“你守前半夜吗？下半夜由楚问天来？”沈若皖问道，她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对楚问天的不信任仍旧清晰的存在着。她下意识就想要跟对方说不要让楚问天守夜，但嘴刚刚张开，又有些哑然的闭上。
“嗯，楚问天本来打算今晚都替我们守着的，但我还是拒绝了这个请求。现在他是我们的车夫，如果明天早上疲劳驾驶又把我们坠下悬崖该怎么办？”韩笑开了个玩笑，沈若皖的表情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沈若皖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楚问天的身影，想了想对方或许此时已经睡在马车里了，就也没有太过在意。
“我陪你一起守夜吧。”沈若皖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得脸红。
韩笑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刚想要反驳什么的时候，沈若皖立马捏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四目相对，她的声音很轻：“不允许拒绝，我身体健康着，熬个夜压根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韩笑无奈地龇牙咧嘴着点了点头，沈若皖眉开眼笑，揉了揉对方那像是婴儿一般肌肤的脸蛋，像是在戏弄着自己的弟弟一般。
“这就对了。”
“唔，你放开窝……”
韩笑刚想要让对方放开自己的时候，却见沈若皖脸上瞬间布满惊愕的神色，后者慢慢转过身子，却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阴沉男人正冷漠地盯着自己。
韩笑看见沈若皖的腋下被一把像是被血色彻底染红的剑擦过，她那原本淡雅的素衣此时再度像是冬日盛放的红梅铺满在雪地之上一般。
沈若皖咬着牙，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抓住韩笑的肩膀带着他腾跃而起，落到不远处的一棵枯叶满地的老树底下。
“没事吧！”韩笑甚至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站在沈若皖身旁的他只见到对方的衣服上面瞬间沾上了红色的血液。
“没事，不过是擦伤。”沈若皖皱了皱眉头，她原本想今晚再跟韩笑聊一聊过去发生的事情，继续寻找有关神明与世界之锁的线索，或是聊一聊自己心中的苦闷。
可，这世间总有些不速之客。
沈若皖咬住嘴唇，神情冷厉地看着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将剑正举在胸前，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冷淡的杀意。
“你是何人？”沈若皖问着对方，先前若不是她反应及时，那一剑足以刺穿她的心脏。对方盯上的是自己的性命，这让沈若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郁起来。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沈若皖，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取走你的命的。”男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剑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声音。他一边说着，一边朝两人走近。
沈若皖愣了一下，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没有面纱的遮盖。这是她的疏忽，但她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沉下心正对着对方。
忘记掩盖了，还是说，早就被盯上了？沈若皖猜测着对方是如何跟踪自己到达这里的。
就在沈若皖猜测对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之时，韩笑的声音缓缓响起：
“任剑侠，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若皖的思绪不由得迟钝了一下，她将目光投向自己身边的韩笑，后者的脸上满是紧张与些许恼怒的色彩。
可那个刀疤脸男人的话将她的视线再度夺走，他沙哑着嗓子说着：
“杀人恶徒沈若皖，这就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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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天的车，给爷整得脑袋晕乎乎的。
明天也要赶车，想到这里压力就挺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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