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味弥漫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韩笑缓缓举起烛台，整个人也站了起来，目光明灭不定。
透过微弱的火光，他看见一张惨黄的脸，看不出究竟是由于熹微的烛光照耀所映照出的效果，还是那张脸本就如此蜡黄。
刘莉莉……韩笑心中的疑惑宛若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本以为通过审问刘大夫能得知更多的消息，却又抛出了几个悬而未解的难题。
刘莉莉的身子应该挺健康的，虽说体型不容乐观，但平日里的工作与起居都没有什么麻烦，看不出是需要拯救的病人。
难道是有人威胁刘大夫，以他的女儿的性命作为筹码？还是其他的缘由？
怎么想都无法得出应有的答案。
“没事，我和你父亲在谈一些事情，正好谈到有关你的事。”韩笑抿了抿嘴，缓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对刘莉莉解释道。
“啊？跟我有关的事情，让我听听……”刘莉莉刚提起兴趣，随即，瞥见房梁上悬挂着的函效，脸色突变，依旧是那般惊恐。
“不对，你在骗我，这个人是谁？身上怎么有一股很恶心的味道！”刘莉莉反应过来，她向后退缩了几步，随即又意识到这样做无异于临阵脱逃，又走进门内。
函效听到对方如此描述自己，整个人都险些从房梁上摔下去。
“你个肥婆有什么脸这么骂我？！而且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味道，一个月前我还洗过澡呢！”函效的反驳显然没有什么意义，刘莉莉依旧捂着鼻子走进房内，没有看函效一眼。
韩笑见到此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抬起头看了函效一眼，却见对方的眼神深邃了不少，盯着刘莉莉，那副表情却是比以往都要凝重。
这让韩笑愣了一下，盯着函效看了几秒，对方却没有注意到，似乎在喃喃自语。
“……找到了……”
韩笑依稀听见这样的三个字，还没问对方究竟为何作此反应，刘莉莉就靠近韩笑，一边忌惮着房内的两位不速之客，一边又握紧手中的拳头。
“这是无奈之举，莉莉，”韩笑实话实说，他将目光重新移到刘莉莉的脸上，“你父亲把我的七杀剑给了别人，之前他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也在场，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我为何会如此愤怒。”
嘴上说着愤怒，但他却没有露出怒容，只是语气和说话时的神态格外陌生。
刘莉莉怔了怔，随即，将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犹豫不决地看着躺在床上泄了气般的她的父亲。
“况且我也没有伤害他，也不打算伤害他，我只渴望得到一个答复。如果他能够实话实说，不弄虚作假，我不会用这种方法逼着他说出真相。”韩笑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刘莉莉见着如此陌生的韩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景，有些怯懦地说道：
“不就是一把剑而已，至于闹翻脸吗？”
韩笑听到这句话，皱着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
“莉莉，你要知道，他欠我的可不止这一把剑，他差点让我失去自己人生的意义。更何况，这把剑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重要，倘若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他将七杀剑给了别人，”韩笑认真地看着刘莉莉，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当时的我一定会杀了他。”
刘莉莉脸色突变，冷汗直冒。
“不过我如今不打算这么做了，更何况，你父亲似乎有这么做的原因。”
韩笑微微挪步让开，用手指着一脸懊悔的刘大夫，表情冰冷。
“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
刘莉莉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救我？我没事啊，况且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几乎是脱口说出这些话，天真的面容满是大大的困惑。看着刘莉莉的表情并无虚假，韩笑便将目光投向刘大夫，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这就是问题所在，当事人对于自己生命处于险境的状况并不知晓。
刘大夫面色惨白，重重地看了一眼刘莉莉那疑惑的面容之后，手指垂了下来。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除了病床上这个年过八十的老人之外，再无别人知晓这起七杀剑转手事件背后的真相。
刘大夫纠结地紧闭着眼睛，他喉结微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最后，化作一声呜咽。
“我……我怎么能说出口呢？”
刘大夫用夹杂着复杂情感的眼神朝刘莉莉看了一眼，后者只觉得更加迷惑。
之前，她的父亲可从未对她流露出这种脆弱且不堪一击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位老人只会严厉地苛责自己，头一回见到对方露出难以启齿的模样。
“爸，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情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刘莉莉心急如焚，她隐约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与自己息息相关，但自己的父亲依旧缄口不言。
刘大夫求饶般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用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
“求求你们，唯独这件事我一定不能说，你们若是想要我的性命，那就让给你们吧。”
刘大夫的请求让韩笑的眼睛微微一颤，他知道对方确实有着难言之隐，他也知道对方做这种事情是迫不得已。事到如今，自己完全没有必要问所谓刘莉莉的性命之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多管闲事。韩笑对自己说着。
他想到之前纠结于沈若皖那副婆婆妈妈的样子，想到刘大夫这痛苦不堪的表情，想到这有可能让刘莉莉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从此生活再无安宁，他便不想纠结于这与自己无关的真相。
真相有时候是会比谎言更加残酷的。
但韩笑却乐于接受自己七杀剑被送走的真相，却不愿意活在所谓医者的虚假梦中。
“你的命我并不稀罕。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打扰您二位了。”
韩笑并不想继续推动支线剧情，他只可惜自己现在手中没剑，不能来一个漂漂亮亮的收剑，以展示自己飘然的气质。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函效，这一看可不得了，对方居然在倒挂着做仰卧起坐。
“大哥，你就不怕摔断脖子吗？而且我们都在这里凹造型推剧情，怎么你还在这里摸鱼？平日里你倒是没多积极，现在到了你放狠话秀一手的时候你却在这里锻炼身体，有毛病啊！”
韩笑朝函效抱怨着，对方只是得意地爬回房梁上。
“大爷我才不会摔断脖子。”
“这对话也太没有营养了一点，打住吧。”
韩笑最后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刘莉莉以及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刘大夫，心想他们自己的事情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随即，朝函效挥了挥手。
“走吧，我们去陈大夫那边，看样子他才是知晓七杀剑以及背后真相的关键人物。”
韩笑知道陈大夫住在哪里，那里可是锦州城最繁华的地方，每日早晨打开木窗，便能看见车水马龙，嗅到杏花香。
只是，出乎意料的，函效笑着摇了摇头。
“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我有事情问他们两个。”
韩笑迈出的腿又缩了回来，他满脸狐疑地望着房梁上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
“人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之前不是你跟我说没必要关心世界上每个人的死活……”
韩笑说到后面意识到不太妥当，看了一眼刘莉莉，对方似乎也有些惘然。
“总之这件事你就别瞎掺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七杀剑，不是在这里调解民事纠纷！”
韩笑有些急躁起来，他想到自己的七杀剑不在自己的身边，便心急如麻，此刻更是恨不得快马加鞭赶紧奔赴陈大夫家中，把那个家伙吊起来审问一番。
然而函效依然是笑着晃着脑袋，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去吧，不用管我，还有请放心，我问他们问题，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函效的答复却格外认真，韩笑想了想，觉得既然无法阻止对方，那就算了吧，自己一个人面对毫无武功的陈大夫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我就先走了，”韩笑拔腿就走，临行前不忘吩咐，“明天早上在大树下会合。”
“行，我不会迟到的。”函效目送着对方远去，直到对方的脚步声都消失在自己的耳边，他才舒了口气，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刘莉莉下意识向后退避三分，静静地观望着函效这个陌生的男子。对方却也在死死盯着自己，就像是在解剖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良久的审视过后，函效恶毒一笑。
“她就是你的祭品吧，老头儿，”函效的话语尖锐了起来，他脸上的笑意化作严寒，“你可真够残忍，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像她这样背负着诅咒活到现在的可怜虫。”
函效的话语彻底让在场的两人都怔住了，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彼此之间对视着，两个人的关系在一瞬之间走向崩塌。
“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对！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你到底是谁？”刘大夫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相当不对劲。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心脏上。
“我不会回答你，你也不用解释，我知道她所受的诅咒与你绝对脱不开干系，你的过去也绝对不干净，相当不干净，”函效看向刘莉莉，对方的表情此时彻底麻木，茫然地看着刘大夫，“就如同你女儿之前对我的描述一样，你和我一样，都有一股恶心的味道，都是不干净的人。”
听着这个奇怪的类比，刘大夫咽了一口唾沫，却也没有辩解，像是在默认这个事实。
“我认为，我说的应该都是对的。看你的表情，我似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函效盘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刘大夫。
这是多么漫长的一场煎熬，刘大夫只觉着自己的后背彻底被浸湿，心跳宛如脱兔，眼前的一切都虚幻而又充斥着折磨的恶意。
自知自己的一切在对方面前都暴露无遗，刘大夫彻底妥协，终于无奈地哀叹一声，用手心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
“请让莉莉出去吧，她已经够惨了。”
函效的目光没有感情，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允诺道：
“无妨，我也只打算问你，她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清楚，更无法知道这幕后黑手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罢，他对刘莉莉说道：“出去吧，这是对你好，真相永远比谎言更加残酷。”
出乎意料的，刘莉莉没有继续质问，而是彻底失魂落魄地迈着脚步，朝门外走去，就宛如一个傀儡。
看着刘莉莉的背影，刘大夫喃喃自语。
“当年我也和她一样，觉得自己活着似乎失去了意义。”
函效对此并不感兴趣，等到刘莉莉走出门外，他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刘大夫。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事情了，不用我提醒你，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谁。”
刘大夫自知早已无路可退，想着自己这残朽的身躯早已没几年活头，刘莉莉的性命也朝不保夕，便也没有保留，缓缓叹道。
“他的名字我不清楚，当年，他让我称呼他为——”
函效的目光此时亮了起来，他那淡漠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期待。
刘大夫的声音宛如消失在黑暗之中一般，唯有那个名字长留在函效的心中。
“界外魔。”
刘大夫撑起了身子，他提到这个名字之时，拳头紧握，手臂却又止不住颤抖。
“真是一个好名字。”
函效沉默片刻之后，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满是凄凉感。
刘大夫只觉着，对方笑着，就像是在笑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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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更新吧，剧情进入到关键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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