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是闻着面包,黄油以及火腿的香气醒来的。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他顺着木楼梯走下楼,在厨房里找到了剩下的两人。灶台上的奶锅正煮着牛奶。
从窗户看向外面,世界依然处在天寒地冻之中。他们像是处在空白的中心。
埃德尔塞给他们巨大的风镜,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尽量不使皮肤裸露在外。他们沿着山坡滑下,风在耳边呼啸。
奈瑟兰与巴勒姆离得并不远,却花了3人大半天的时间才到达。
与巴勒姆浑然天成的死气沉沉不同,奈瑟兰将雪变成了童话。
巴勒姆人热爱使用暖气,于是便一个个闭门不出。而奈瑟兰人则将暖灯运用到了极致。也许是奈瑟兰的冬天永远都是那么冷的缘故,路边亮着的暖灯,商店里挂着的暖灯,白雪堆砌的屋檐,漆成各种颜色的屋子……孩子们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骑着自行车从坡道穿下,车把手边还插着甘草棒棒糖
奈瑟兰宛如一个童话世界。在这里,白雪不再是禁锢一切色彩的枷锁,她是仙人蛋糕(Fairy Cake)上的霜糖。不论是暴虐的劳伦佐家族,还是向来冷血无情的罗伯林家族,都不忍毁坏这个仙境。
“这里的房子和南校区很像。”白落洛说,“他们也很喜欢自行车。”
“大半个南校区就是照着这里建的。”埃德尔指着远处的尖顶教堂,“眼熟吧?”
教堂的窗户上五颜六色的玻璃,高高的塔顶,彩色的屋子,火车站前的钟塔,与南校区的景色在脑海中重合。
我们究竟逃出羊圈了吗?白落洛坐在火车软绵绵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虽然也是冬景,却又和卡迪洛西亚的不太一样。她从没在一天中旅行这么远,也从没有坐过这么快的火车。白落洛原以为卡迪洛西亚已经很大了,可当她真真切切看到了高耸的雪山,一望无际的大海,光秃秃的土地,麦田中摇摇欲坠的稻草人,废弃的小屋。白落洛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卡迪洛西亚只是一所学校罢了。她确实孕育了文化,孩子们建立起小社会,罪恶从墙角蔓延。她是这个世界的缩影,却不是这个世界。罗伯林可以拷贝奈瑟兰,却无法拷贝整个世界。
白落洛啃着夹着鲱鱼的面包,一旁的秋寒和埃德尔已经玩起了速度纸牌——纸牌分成两堆,倒置,率先按照数字顺序叠完自己牌的获胜。秋寒和埃德尔都站了起来,眼睛放光,将包厢里的木桌面拍的啪啪响。
过了约摸半个多小时,隔壁包厢里的妇人终于受不住了,过来冲两个男孩大吼了一通——白落洛当时正趴在桌子底下捡她落下的牌,便一直缩在那里偷笑。埃德尔只是一撇嘴,揉揉拍疼的手心,收拾起扑克,又从包里掏出一叠UNO。
“还玩?”秋寒瘫在椅子上。
“Olivia,几点了?”埃德尔也稍微有些玩累了。
白落洛掏出怀表一看:“下午6点。”
“奥利莱应该快到了。”埃德尔看了一下窗外的风景,“把你的兜帽戴好。”
白落洛连忙披上斗篷,黑色的兜帽将惹眼的白发遮得严严实实。离开卡迪洛西亚前,学校曾建议她染发,但白落洛嫌脏——现在的染发剂最多只能维持一天,且容易褪色,花花绿绿染在后背的衣料上。
要是有人做假的头发就好了,套在头上就行了。她想。
白落洛很期待见到真实的流岸。如同秋寒即便非常喜欢他所看见的枫旗大陆,也想再次踏上维卡共和国的土地一样,尽管他无比嫌弃自己的金族血统。
正如先前在卡迪洛西亚的千万次一般,她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也许遇到秋寒花光了她此生全部运气吧?总之,白落洛在去流岸的轮船上吐得昏天黑地,再次睁眼,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她第一次看见那么蓝的天空,凉凉的风吹拂在身上,拨开了燥热。
热!
白落洛从秋寒肩膀上抬起头,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色——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浪花拍在沙滩上,留下淡淡的白色泡沫。海是深蓝色的,而天空的冷蓝逐渐被曙光抹上浅浅的红色。沙滩边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植物,大约是树,树干很高,中等粗细,墨绿的叶子裂成一瓣一瓣的;叶子下藏了几个翠绿的果实。
白落洛从路边的长椅上站起来,海风吹起她浅蓝色的格子裙摆,白色的头发挠着脸颊,阻挡着视线,白落洛将它们夹到耳后。她走到沙滩上,沙子漫进皮鞋,她索性连袜子也脱下,赤脚踩在沙上。
白落洛回头,她看见埃德尔和秋寒还在路边的长椅上沉睡着。在他们身后,一层层浅色的房子延伸开来,窗台上摆着各色花朵。
白落洛怔怔地看着自己光裸的胳膊,沫在温暖沙子里的脚。抬头,视线在沙滩与房屋中来回徘徊。
“这……就是夏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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