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先生》
Episode 1-D
“我猜我是来到南方之后营养过剩了些，从前钻那样的通风管道怎么会吃力？”查普曼一脚踹开方格网，他没想到那房间里的通风管道居然有岔路，一向朝外，一向通着南方小镇地基之下的下水道系统。
查普曼轻盈一跃，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这儿水流的声音都盖得过他的自言自语了。
下水道系统承受着整个南方小镇的用水污垢，毕竟南方小镇是以水为生的地方，所以在下水道里什么味道都有，也可以说什么味道都汇成了一种，让查普曼觉得十分恶心，泛起一阵呕吐冲动。
他想离开了，但他作为狐狸的一种敏锐直觉在告诉他，这里有些什么东西是他需要去找寻的。
查普曼回头一想，之所以是密室盗窃案，不也只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合理的突破口罢了？
查普曼点亮一盏灯，往深处去。
————
埃里克先生在自家里泡起南山绿茶，他还有其他的人要待见。
这次又来了一位衣衫邋遢、身有异味的鼹鼠先生。
他神情憔悴，一身戾气，也没管自己身上沾着诸多污垢赃物，直接坐在了埃里克先生最爱的那张虎皮沙发上。
这让埃里克先生泛起一阵心痛——那是他在前年和小镇上猎人公会会长一同出去打猎后获得的赠品。
埃里克先生当然不会自己动手，这太考验他的人性了。但如果是别人加以为之，他就觉得一切还好，这是一种可以推脱的责任。
“埃里克先生，我恳请你到地下水道去看看，那里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了，我八年前就为这座南方小镇的下水道系统工作，可如今需要处理的东西越来越多，老板每天都和我说待遇会越提越高，可是两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履行承诺。”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先生，可......你为什么不考虑换个工作呢？既然老板他如此无良，那你也没必要为他坚持呀？”
“我只会打洞和清理垃圾，埃里克先生。我家世代都只会打洞，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我只希望埃里克先生为我察看实情，向老板提出加薪的要求！”
埃里克先生转了转眼珠子，只好答应。他想这不是难事，只是去看看下水道，比抓什么密室盗窃案的小偷容易多了。
“当然没问题，咱这就去看看。”
埃里克先生应声许诺，鼹鼠先生一激动，直接原地一跃，头撞地面木板，从埃里克先生的家中打出一个洞，然后邀请埃里克先生下去。
一时间的尘土飞扬、木屑乱舞让埃里克先生傻了眼。
“先生！你把我的家都给钻坏了！这可是四年前镇民们集资送给我的原木地板！”
已经在地下兴奋不已的鼹鼠先生一愣，连忙道歉：“非常对不起，我就是太过激动才会这样的，但还请埃里克先生你理解。”
埃里克先生还想说些什么，至少赔偿是应该的，但鼹鼠先生那一副可怜模样令他无从出口。
埃里克先生搭来一把梯子往下爬，他家中那些阳光像是被抓住了尾巴丢到外面，渗不到下水道的系统管道之中。
“埃里克先生！你看！”鼹鼠先生叫得很大声，阵阵回音在四处荡着。
其实埃里克先生在黑暗处不怎么能看得见，他纳闷着为什么不点一把火光，“我在黑暗里不太习惯看东西。”
“埃里克先生，下水道里有很多不可理解的因素，如果贸然点亮火光，会有危险的。”
“那还真是有点不方便，早该让砝码跟着我下来的。”
两人在下水道中沿着一侧走，埃里克先生实在没什么头绪，他从来没有在下水道走过，他没见到什么成堆的垃圾和废弃物。
“先生，我似乎没见到您所说的那些东西。”
“很快就到了，请你耐心一点！”鼹鼠先生的语气倒不怎么耐烦。
于是埃里克先生随鼹鼠先生的身后，东拐西绕，好一些时候都没见到头在哪，尾在哪。
埃里克先生忍住抱怨的话不说，但他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得回去叫上砝码过来才好，先生您怎么看？”埃里克先生轻问。
鼹鼠先生停住了脚步，站在一个十字口里朝下水道深处吼起尖锐的声音，这股声音令埃里克先生感到不适。
“先生？”
“真是十分抱歉，埃里克先生，但你实在是太过善好了。”
“我想先生您这句话不单纯是赞赏的意思。”
“家族的事业可不能因为你的出现而断送在我们这一代手里！埃里克先生！”
下水道里传来了回声。
并非是鼹鼠先生或者埃里克先生说话的回声，这是从许多不同地方传来的、来自一个群体的声音。
它们从一种高频率的、尖锐的声音回应着鼹鼠先生。
“什么事业？”埃里克先生不由得慌张了起来，他只身空手地跟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带。
“话多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您就甭套我的话了。”那些尖锐的刺耳的呼声越来越近，埃里克先生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危险的境地，他拔腿就往前跑。
“休想拦住我！走开！”埃里克先生一股脑冲过去的气势难免吓倒了鼹鼠先生，他还真往旁边一挪，让埃里克先生闯了过去：“嘿！怎么不照常理逃的！”
下水道里始终是有一些光线，埃里克先生的影子在四处的墙壁上烁烁其迹，然后消失。
“埃里克先生，请你原谅我们！”鼹鼠先生对着下水道深处喊。
埃里克先生却不想理会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了，何况这会埃里克先生觉得如果自己被抓住了的话，就不是需要原谅的问题了。
“我可不想这么快见老天爷！”
埃里克先生的声音传向远方。
不远不近，传到了另一段正在瞎摸盲转的查普曼耳中。
墙壁打回的声音有所损伤，但查普曼还是听出那是埃里克先生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的？”
查普曼竖着耳朵往深处走，他左拐，然后直走右拐，然后直走左拐。
埃里克先生是稻草人，他并不会有疲劳的感受，他直跑，然后左拐，然后右拐，再直走。
两人就这样突然撞见了。
“可别杀我！”
“埃里克先生！你可吓死我了！”
埃里克先生撞在查普曼的身上挨了反弹的力道往后倒，慌忙之中一抽稻草被甩飞了出来。
“我的身体！”埃里克先生抓起掉落的稻草往身体里塞，稍稍整理好仪表和心态后问道：“好吧，你为什么在这？”
“我是来自己找线索的，埃里克先生。因为我不服气，我还是想要去试试，我还是相信有希望和奇迹的。”查普曼的语气和态度十分诚恳，但埃里克先生听得像尿急一样想赶快跑开。
“请问埃里克先生你在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埃里克先生拉着查普曼往自己的方向跑，查普曼却不从。
“那不是我该去的方向，埃里克先生。”查普曼挣脱了埃里克先生的拉扯。
但是不远处，那充满了邪性的回声就传了过来，埃里克先生忙把查普曼推进阴暗的角落，自己也蹲了下去。
在下水道那摇曳着的光影领域之中，有计不清几只抑或是十来只身形娇小的“东西”急速奔来，将周遭的气氛压得冰冷残酷。
埃里克先生让查普曼躲着别出声，他想要看清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成群的老鼠！”查普曼兴奋得压不住声音。
那是狐狸的天性，是埋藏在查普曼血液之中与生俱来的捕食冲动。
当然，他一转眼就把自己的尖牙收了回去，现在可是个大家都在努力成为一家人的时代。
“嘘！他们在追杀我！”埃里克先生连忙带着查普曼转移。
“为什么？”查普曼压低了声音。
“上天如果知道，来日应该会告诉我，但现在我们应该先从这逃出去。”
果不其然，那群神秘的家伙追踪到了刚才埃里克先生所在的位置。
湿漉漉的地上还粘着几根稻草。
“就在不远处了！”
“噢......这是什么味道？”那边的声音开始混乱起来。
“好重的味道！”
是泡了水的垃圾吗？
埃里克先生惊愕地回头看一眼查普曼，似乎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
查普曼腼腆一笑：对不起，狐狸的味道是大了些。”
埃里克先生：“不，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糟了，是那个狐狸！”追上来的果不其然是一群老鼠，当中还混进了一些查普曼似乎认识的面目。
“阿八先生！还有房东太太？”查普曼一阵惊讶，他没有明白那两人混在一群面目可憎、衣衫破烂的鼠群中是要做什么。
“怎么还有一只狐狸在这的！”
埃里克先生定睛一看，一群里还不止一种鼠，沟鼠、黑鼠、黄腹鼠，甚至还有仓鼠在列，算上刚才的鼹鼠，这一群里得有六七种鼠类。
“你们的家族可真大！”埃里克先生不知何时躲到了查普曼的后面，他振声说道：“想必做的家族事业，也很大吧！”
查普曼疑问：“什么家族事业？”
埃里克先生哪知道？但他也不傻，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对方，“你让他们回答呗？他们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鼠群一阵骚乱过后，带头的黑鼠站前一步：“鼠族在社会上怎么活都是被别人带着偏见看待的，我们的生活可不好过。”
查普曼：“我们狐狸也一样，哪怕是诚恳做生意的我们一群......”
“不！你不懂！”查普曼的话被顶了回来，阿八从后面吼着，“你还能赚这么多钱，而我们的生意连温饱都维持不了！你懂什么了！”
“我们也有诚心在经营啊！”旅馆的老板娘也插了一句。
他们情绪已经失控，似乎有数不尽的愤懑和不公需要发泄出来，像是泥沼中挣扎的困兽，谁也没在一旁，谁都没有舍予拯救，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像离开了引力圈的陨石碎尘，没有光芒，没有色彩，知晓自己的离逝却找不到归属的轨迹。
查普曼脑中一阵混乱的思绪飞过，他似乎因为自己有一种强烈而直接的推断而感到无比晕眩：“难道房间里那道通风口是你们留的？”
“我们不能把这两个人放走！”领头黑鼠嘶吼着下了命令。
通风口是唯一能让他的积蓄“凭空消失”的地方，查普曼的话语激怒了头鼠，那就证明他们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查普曼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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