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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你们认为,如果把杰克•哈里森的孩子带到他面前,告诉那个顽固的家伙他还有亲人活在这世上,他就会放弃向海耶克复仇?”齐格弗里德静静听完他们的话后,突然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我们的想法……很奇怪吗?”朱丽叶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

“要让你们天真的脑瓜子理解他如今的想法可能要几个步骤,我们慢慢来。”齐格弗里德用袖子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甩甩脑袋,“我先问一个比较冒犯的问题,你们两个私奔这两年,有没有遇到对这位朱丽叶小妹妹的美色起歹心的狗崽子,试图干掉你然后**她的?”

“有不少……但基本上他们都被我一枪崩了或者被朱丽叶剁掉手脚丢进海里喂鲨鱼了……”罗密欧稍稍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杰克和安妮当年的情况也和你们类似,”齐格弗里德拿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酒,“但是最后他们为了能够打破德雷克家族的束缚在一起,不得不与一个曾经试图对安妮动手动脚的人合作,以确保杰克能够坐上狼王的位置。”

“那人最后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听到这,朱丽叶握紧了拳头,肩膀微微颤抖。

“当然没有!”齐格弗里德把酒瓶狠狠往桌上一砸,咧嘴一笑,“杰克在完成狼王加冕仪式的当晚,就带着我们闯入了狼之圆桌的议事厅,把他的手和命根子都剁了,让他变成了个独臂太监。”

“解气!”朱丽叶淡绿色的眼睛一亮,仿佛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的睡意就完全消散了。

“之后呢?”一旁的罗密欧眉头微皱,伸手按住了几乎要站起来的朱丽叶,“杰克没有杀了那人,这件事肯定还有后续的吧?”

“要是那天晚上我劝杰克杀了他,也许就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了。”说到这,齐格弗里德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懊悔和失落,“我们都小看了他,因为他是圆桌中最有威望的那个,我们试图利用他来控制狼之圆桌,以掌控他们手中强大的情报网。”

“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他也是最能隐忍的那个。”医生看了一眼已经空掉的酒瓶,将酒杯中尚未融化的冰块倒进嘴里嚼了起来,“事后他并没有当即对杰克和安妮进行以卵击石的报复行为,而是选择表面对我们屈服,静静等待了十年,直到机会降临……”

“他在暗中布局,把狼群中那些与杰克最要好的人一个个出卖给蓝宝石舰队,以换取德雷克家族的信任,并将杰克一步步引入失控的地步,使他开始指挥狼群疯狂四处掠夺烧杀,最终引了那场战争……”

“之后,战争以狼群的战败告终,安妮被自己的家族囚禁之后在狱中处死……”朱丽叶低下头,握住了罗密欧的手。

齐格弗里德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他咬咬嘴唇,脸色变幻不定。

三人都不说话了,酒吧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轻轻敲打着窗玻璃,

“灰鹰1497年1月19日,费斯托王国首都紫杉城的港口闭港一天,任何人都不被允许入内,德雷克家族从费斯托皇室手中征用了那里,用于举行一场秘密处刑。”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罗密欧,这一连串字句从他口中熟练地吐出,像是背诵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海耶克集团和费斯托王国对外宣称,被处刑的犯人是狼群的首领,狼王杰克•哈里森,但实际被套上吊索的是德雷克家族的独生女兼继承人,安妮•德雷克。”

“等等,这怎么和你告诉我的版本……”朱丽叶吃了一惊,但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与罗密欧对上了一瞬间后,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有趣,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吗?”齐格弗里德眉头一皱,敲了敲桌子。

“虽然我不明白,当时你是怎么顶着齐格弗里德•奥尔森的真名混进德雷克家族的,”罗密欧摆弄着面前的饮料杯,淡淡地说,“但蓝宝石舰队覆灭后,掌管舰队的德雷克家族因后继无人,也最终走向没落,在家主理查德•德雷克去世后,罗伯兹家从他的遗孀手中买下了德雷克家的所有地产,房屋和其中的物品。”

“德雷克家那本厚厚的族谱,引起了我的兴趣。”

“现在回想起来,令我很意外的一点是,德雷克家的人,居然死板到将安妮•德雷克在紫杉城代替杰克•哈里森被处刑的事,记录在了族谱中以详述她的死因。”

“这在罗伯兹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生意的关系,罗伯兹家与海盗走得最近,背叛家族变成海盗并最终被抓回来处死的人比德雷克家多得多,”说到这,他自嘲般笑了笑,“为了不让后代中再次出现这种败类,族谱中从来不会将他们背叛的事和真正死因记录在案,所以罗伯兹家的族谱上满是谎言。”

突然,罗密欧在椅子上坐直了,神情一转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次翻阅德雷克族谱的那年,我才十三岁,还在将安妮的生平当做一个有趣的冒险故事在读,但当我读到‘她亲口告诉父亲,自己愿为杰克•哈里森承担一切他本应受到的惩罚,包括被吊死,只求蓝宝石舰队放过她的爱人,不要再继续追捕他。’,我很震惊那个叛逆的安妮•德雷克居然愿意为爱情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我很好奇,安妮是不是真的被吊死了,就去德雷克家的档案室找她的尸检记录,不料却有了意外的收获。”罗密欧停顿了一下,暗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齐格弗里德,“我找到了两份出自同一个医生之手的文件,一份是1496年10月22日她被捕入狱后的体检记录,另一份是1497年1月19日,她被吊死后的尸检记录。”

医生两手一摊,无言地苦笑着。

“体检记录上除了很多我看不懂的医学用语外,用红字标注了‘确认为妊娠第十二周’,”罗密欧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但与之仅仅相隔了三个月的尸检记录上,写着‘死者腹部无任何伤痕,但有明显妊娠纹’,而两份文件的医生署名都是‘齐格弗里德•奥尔森’。”

“停一下!你说的这也太疯狂了……不到六个月,孩子就出生了?”朱丽叶连忙叫停,“据我所知,即使是妊娠周期最短的鳞角种,也要至少七个月才可能出现早产儿,除非安妮和杰克都是鳞角种,否则这根本说不通!”

“安妮•德雷克和杰克•哈里森都是血统纯正的百分百人类。”罗密欧按住朱丽叶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但是,奥尔森先生,你,或者说没有被记载的某个人,用了某些特殊手段,让那个孩子提前出生了,对吧?”

齐格弗里德沉默了约有半分钟后,才缓缓开口,“那两份记录,是德雷克夫人让我去调查并写给她看的。”

“她很关心自己的女儿,但却对丈夫和海耶克集团作出的决定无能为力,也不被允许和安妮见面,只好用尽她手边的一切资源,最终找到了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安妮信得过的医生。”

“我在牢房里见到安妮时,她已经四天没合眼了,蓬头垢面,缩在墙角,手里握着一柄染血的餐叉——她刚用那柄叉子刺伤了一个试图靠近她的医生,她害怕那些医生伤害自己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说到这,他转向朱丽叶,“你以后也许会明白的,那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和执着。”

精灵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安静地听着。

“她和杰克相识那年,杰克13岁,她15岁,那是他们21年来第一次分开那么久。”医生的目光在面前这对情侣的脸上扫过,观察着两人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安妮很清楚,她再次见到杰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哀求着我一定要帮她保住腹中的孩子,并将那孩子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能远离狼群和海耶克集团的地方。”

罗密欧默默听完后,对此无动于衷,他轻蔑一笑,说:“但是,在那之后,你却在狼群的老巢生活了17年,我可以理解为,你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最后只是想告诉我们,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吗?”

“罗密欧!”朱丽叶眉头一皱,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这种时候能别这么不近人情吗?”

“我的公主,我们可不是来听他讲杰克和安妮的爱情故事的,”罗密欧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读过德雷克族谱对安妮生平的详细记载,那些是由她自己口述的,你如果真的想听,回去之后我可以给你详细讲。”

“那个孩子还活着,但我不会向你们透露更多相关的信息。”齐格弗里德摆摆手,“我答应过安妮,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她的孩子卷入海耶克与狼群的纷争。”

“我们并不是要让那个孩子加入海耶克去和狼群战斗!”朱丽叶一听他拒绝协助,连忙再次解释自己的意图,“我们只是想让他们亲子团聚,以制止杰克即将发动的战……”

“听着,小姑娘,”齐格弗里德当即打断了她说到一半的话,“杰克并不知道这件事,安妮也不想让他知道,即便你们找到那个孩子,带到杰克面前,他也不会因为一个17年来没有见过一面的孩子而停止他的复仇计划。”

“但你说过你会提供帮助的!”

“这样吧,”齐格弗里德扶着额头,长叹一声,“我先问罗伯兹先生一个问题,假设某一天,你们两个家族的舰队开战,而朱丽叶站在你这边,但在战场上你被挫败,朱丽叶被她的家族抓回去处死,之后把她留下的孩子交还给你,要求你停战,你会接受吗?”

罗密欧沉默了,他握着拳,慢慢地摇了摇头。

“所以连你自己都不可能去接受的条件,你居然期待着杰克•哈里森会接受?”齐格弗里德两手一摊,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和他交手过好几次了,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罗密欧叹了口气,“尽管希望渺茫,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出现牺牲者的解决方案了。”

“那么,告诉我,”医生嗤笑一声,“就你看到的,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行踪传到海耶克集团耳中,已经杀了多少人?”

“除了我们两个和他的手下,可能没有其他知道了他身份的人生还。”罗密欧咬咬牙,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你知道吗?我还在当海盗的时候,很喜欢你们罗伯兹家的一句谚语,”齐格弗里德站起身来,扯了扯白大褂的领子,“真理书写在纸上,但它们自火药和硝烟中诞生。”

“孩子,少做点不切实际的梦,想阻止他,回苍银城去找你父亲要支舰队吧。”医生挥了挥手,转身离去,“想办法在他集结起新的狼群之前杀了他,这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

橘黄色的台灯在床头柜上发出淡淡的暖光,精灵女孩坐在床边,对着台灯旁花瓶里的玫瑰怔怔出神,灯光在她披散着的金色长发和漂亮的锁骨上勾勒出一条条金色的曲线,让她有种宛如油画般的美感。

“你不是很困了吗?赶快睡吧。”困到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罗密欧侧过头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朱丽叶歪头一笑,钻进被窝里,顺势扑到他胸口上。

“怎么了?你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

“小时候,姐姐告诉我,部分精灵天生就具有感知他人情感和心理活动的能力,”她将耳朵贴在罗密欧左胸的位置,听着那颗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他们通过声音,视觉,触感,气味,体温等等得到的目标相关信息在脑中进行分析,从而推算出大致的结果,他们能够轻松分辨出对方是否在说谎。”

“你在生气?”罗密欧的手指在她柔软的发丛间滑过,“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吗?”

“两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在撒谎,我要是因为这种事就生气,我们俩早就闹掰了……”朱丽叶释然一笑,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还多亏你不是那种生物测谎仪型的精灵,我们才走到了一起。”

“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宽容当做理所当然啊混蛋……”女孩眉毛一皱,在他手臂上用力拧了一下。

罗密欧慢慢拨开朱丽叶咬在嘴里的发丝,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向颈部滑去,无言地笑笑。

“所以,你要听齐格弗里德的建议,回苍银城去找你父亲吗?”朱丽叶熄灭了台灯,趴在罗密欧肩上,轻轻咬着他的耳垂。

“别担心,他们会喜欢你的。”

“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个不攻自破的谎话……”

“也许我们可以在这多停留几天,最后享受一下我们的私奔时光,”罗密欧也不为自己辩解,悄悄将被子拉到朱丽叶肩上盖住,“在那之前,先好好睡一觉,夜晚还长着呢……”

“骗子……”朱丽叶望向朝东的窗子,噗嗤一笑,窗帘的缝隙间,已经有一丝依稀可见的朝阳,自海平线上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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