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的心情很沉重，因为按照舒伊斯特所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帮他了——他说的话很少会出意外。
“嗨——”队长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揉了揉冻得有些刺痛的脸……如今有走在街上的已经不再是行人，而是刺骨的寒风；这些不请自来的访客们每时每刻都在狞笑着，笑的人身体发抖、笑的人耳根发痛，同时还不忘提刀砍向那些仍然胆敢上街，而非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人们。
他与舒伊斯特相识多久了?十年？二十年？呵呵，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快六十了，尽管在那帮一百来岁的家伙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个弟弟，但起码在那帮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眼里他也算得上是个小老头了吧?而弗瑞德呢？弗瑞德多少岁了？
“……”
“四十二。”
是了，如果没记错，他今年四十二是个正值壮年的小子。
“……”
[呼……]
重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起初他惊愕地四处张望了几眼，但好一阵子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人，那不过是他自己在哈气而已。
“呵……”他突然想笑“呵呵呵呵呵啊咳，咳，咳！！！”
喉咙很痒，很想咳嗽……
伊凡边走边咳，身后的三个卫兵也早就被他支回了驻地，狭长的街道上就只有他这一道身影摇曳着往城堡那边蹭着。
[秃噜——]
身下的普朗特似乎也被主人给传染了，一个响鼻重重地传进了伊凡的耳中。
“哈哈哈哈……”洪亮的笑声回响在了一片寒风之中，不久便被其所湮没。
舒伊斯特在北门那边找到了不少草药和一些奇怪的小物件，据他说是要准备必须的合剂与装备，伊凡想，反正自己在这方面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干脆就由着他吧。
赏金猎人说，卫兵们去做就对了，至于其他的……他望了望天空中那轮不再炙热的太阳。
看命吧……
“……”
“emm……”
房间中，舒伊斯特摇动着酒瓶，神色迟疑了一下，随后举起瓶子猛灌了一口便整瓶都倒入了锅中。
烧开，鼠尾草，煮一轮，血草，煮一轮……
他默念着脑海中闪过的所有步骤，并且一一实践。
最后……
“……”
他拿起刀子，毫不犹豫地在手心处割了条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同流水般淌进了早就摆在一旁的木碗当中。
装满一整个碗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毕竟这本就是炼金师们所专门定制的刻度容具，并不算大，甚至还有点小，况且舒伊斯特在自己手上割的口子实在是有些深了，透过伤口，他甚至可以看到被鲜血浸泡的指骨所显露出的点点白色。
“……”
舒伊斯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从他那紧绷着的胳膊和几乎要被咬碎的牙齿上还是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放完了血之后，他迅速地放下刀子并拿起纱布将割了刀口的左手给缠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视野开始恍惚，脑袋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但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阻碍。
缠好左手之后，他又一把抓起旁边的不明黑色粉末洒在了血碗里面，随后便整碗都同另一瓶药水一起倒进了坩埚当中。
象征性的搅动了几下之后，奇迹发生了：原本应该凝固的鲜红液体非但没有凝固，反而随着锅中原本沸腾的烈酒一同沸腾了起来。
再次翻转沙漏，舒伊斯特眼中的光芒突然暗淡了下来。
……
房间里很安静， 除了液体烧开后在锅中翻滚着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和不时“噼里啪啦”地响两下的柴火声之外便在没有其他声音了。
……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不知道。
…… 过了一会儿，见锅中的液体冷却的差不多了，他便不紧不慢的将其缓缓倒入了一个并不透明的瓶子——没有纹路，也没有光泽，看起来就像是街上卖的那种两块钱一个的普通陶瓶一般，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
好吧，这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瓶子，北门广场上的手工艺人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制作出来一整批的普通陶瓷制品……说好的极品灵药，天降异象呢？
咳咳，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舒伊斯特在完成手头上的活计之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从桌子上拿过一瓶药水脑袋一仰就灌了下去，甚至还不忘摇一摇……典型的ktv吹瓶姿势啊喂！
当整瓶药水都灌进了他的胃里之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
舒伊斯特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
“……”
“哼——”
[当啷啷啷——]
突然，他闷哼一声，随后整个人都跪倒在地，浑身上下的肌肉因用力过猛而颤抖起来；他的肉体在扭曲，他的灵魂在尖叫——他已经无暇去顾及肉体上的疼痛，因为剧烈的痛苦使得他需要使出全力去咬紧牙根、绷紧肌肉，通过这些举动来稍微转移一点自己的注意力，从而减轻痛苦。 “嗯——”
尽管用尽了浑身解数来使自己不至于哀嚎，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那声音透过口腔，透过牙齿，并最终传到了他自己的耳中……他并听不真切……那是自己的声音吗？
他不知道，他也无暇去思考，因为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一旦他稍稍放松了哪怕一丁点，弗瑞德·舒伊斯特那平日里听起来带有些磁性的声音便会以一种嘶哑的形态响彻整个房间……届时，想必走廊另一头的艾拉也会听到吧？
不，哪怕门外坐着的不是艾拉，而是其他人，他也绝不会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认识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
我绝不！！！！！
“嘶——”
这根本就不是人遭的罪……他用仅剩的意识思考着
“啊！！！！”
他不希望叫出声音，但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操——”
绝对不行——————双手重重的打在地上剧烈的疼痛顿时袭向他的大脑——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但他失败了……因为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已经霸道的占据了他整个大脑，单单只是手上的一点痛根本就无法掩盖住那种剧烈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直感。
“……”
“哈——”
他重重的喘了口气，这时他才察觉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整个脑门都布满了冷汗，就连平日里无论心里多难受也不会湿润一点的眼中也模糊了一点。
！！！！
“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又或许是几秒钟？他不知道，因为他甚至无暇去想自己刚刚又体验了人生中的多长时间。总之，当漫长而又痛苦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房间中便回响起了赏金猎人那粗重但又十分虚弱的喘息声。
“……”
[哒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传进舒伊斯特的耳朵，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但是他实在是打不起来精神去看她。
“喂，混蛋，你……还好吗？”
好？
哈，我好着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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