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土归土。
万事万物都有代表其本源的轴心所在,人也是如此。
只要生存在现实世界中,就算经历过再不可思议的事,终究也不得不回归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就算开始与黑白无常的同居生活,就算变成灵魂随时可能脱离身体的“游魂者”,轩明还是在如期而至的星期日,继续自己的打工日常。
蒙受双倍工资的恩宠(虽然是预支),轩明也希望能回应店长的期待。只是昨晚睡眠欠佳,又老是缩在工作间,他时常站着同时就进入半醉半醒的状态。
纠缠不清的睡意,好几次被霜晨连续丢来几句“那边!”才一哄而散。
店长也好几次提出要跟他换班,但都被拒绝了。即使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可对于人情债,轩明却是异常执拗。
就这样,一直硬撑到下午,状况总算有些好转。
倒不是因为轩明已经休息够了,而是由于下午的客人比起上午要多出不止一倍。连歇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更别说打瞌睡。
迫近五月,店里的客人有增无减。不过大抵都是女孩子。虽然男性顾客也有,不过基本上都只是陪自己的女友或基友来放闪光弹罢了。因为呆在工作间,轩明倒是免于被闪瞎双眼。不过,就算看见了也只会等闲视之。
至于男女恋情这回事,轩明并不觉得反感,相反,被谁喜欢的感觉,他觉得是很美妙的。
不过一旦把这事搁在他的头上,他只会觉得没必要,也没资格。
“呼——女朋友吗?现在的我,只剩半个人,更不用谈找什么女朋友吧。”
渐渐闲下来的片刻,他开始盘算今晚要请教凯洛儿新的问题。
昨夜的谈话,让轩明感觉到某种存在自己与库萝尔之间,所谓的“同类”的共同语言,或许就是所谓的“求知欲”吧。
只不过接下来的客人,会让他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事。
“冰薄荷一般的小姐哟,请来两杯薄荷冰沙。”
前台那边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仿佛是为了极力显示自己是一个绅士,而专门设计出极尽花哨浮夸的台词。
“不好意思,要找名叫‘冰薄荷’的小姐的话,最近一千米以内就有一个红灯区……”
“这怎么听,我都不可能是那种意思吧……”
那个青年冷静地吐槽道。
“哦,把你当成那种全身上下就只有性腺工作正常的男人,真是不好意思。”
霜晨回以毫无诚意的道歉,就像在说着某种社交辞令一般。
这明显就是**裸的找碴。可由“冰之霜晨”说出来,却不知要从哪里开始反驳。她一向给人以无懈可击的印象,就算是挑衅也是理直气壮,仿佛正义就站在自己身边。
“总之……请给我两杯薄荷冰沙。”
搭讪不成反遭一顿挖苦,青年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吧。
轩明不等霜晨下达书面指令,便开动搅拌机,熟练地将小碎冰、塑料杯和薄荷调味剂一字排开。
“蓝色冰点”的调味剂有别于一般冰饮店,就算单单尝上一口,也能品出一股冰爽的口感和淡淡的薄荷香味,无论是哪款口味都是如此。据说,这些全源于立坤独门的改良配方。
而所有味道中的奇葩——薄荷味,本身就有大雪山级别的清凉,加入冰沙所制成的薄荷冰沙,入口后更能令人冷到脑袋麻痹。能一整杯吃完的人,那更是寥寥无几。
最令店长得意的,还得数蓝莓口味。蓝莓与薄荷,两种口味的完美融合,如同麻线拧成的麻绳一般,带给人的,远不止口舌愉悦,还有直击心扉的舒爽。正因为如此,他为自己的店取名为“蓝色冰点”。
就结果而言,蓝莓味确实没有辜负店长的期待,成为仅次于薄荷口味的人气口味。
对此,立坤店长只能发出“市场调研真不是一件易事啊”的感慨。
不过,也可以看出,年轻人确实热衷于各种力所不逮的挑战。就算点的是薄荷冰沙,也并不是真的因为喜欢,而是为了享受挑战的刺激。因此,点薄荷冰沙的人,也被轩明直接贴上庸俗之徒的标签。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干涉别人的心情。)
轩明摇了摇头,把原料按配方的比例倒入搅拌机,开动电源,接着,便是熟悉而沉闷的马达声,还有等待。
“抱歉,来晚咯。”
就在等待的时间里,轩明听到身后,差不多是店门位置传来悠闲的女生的声音。听得出来,她丝毫没有因为迟到而感到着急。
“真是的,上个厕所也太慢了吧,雨怜。”
离自己更近的地方,也另一个富有精神的女生的声音与之响应。
“等待女士是男士应该做的嘛。”
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轩明也说不出缘由,不过却觉得刚才那两人的声音颇为熟悉。
他也没有猜测那两人究竟是谁,只是凭借这份预感,如刺猬一般,防御性地缩起自己的身躯。
不过仔细想吧,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好像也没有这种光明正大地带着两个少女出来拍拖的混蛋人生赢家。
“话说,哈迪斯庄又有新租客吧?”
那个先到店里的女生煞有介事地问道。
虽说“哈迪斯庄”在东传大是话题名词,可轩明不会想到牵扯其中的自己竟也会成为话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自己成为身后的情侣甜点时间前的谈资,他下意识拉长耳朵。
“嗯,是个很有趣的人。”
男人拉长声音回答道,仿佛对那个人,也就是轩明相当了解。
“是有趣的人呀,有机会一定要亲眼看看。”
“雨夕你自己就已经够有趣的了,还用得着去看别人吗?”
“真是的,学长你多积些口德会死啊?”
“别叫我学长啦,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大一的新生。”
“可你还是统领着哈迪斯庄的冥王大人嘛。”
“喂,够啦,就连你都这么叫我,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同伴存在吗?”
“这样的话,就叫你韩迪大人如何?”
“饶了我吧,我只是个生意人,实在吃不消‘大人’这样的称呼啊。”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搅拌机马达驱动的声音也渐渐隐没。轩明的世界,仿佛陷入严冬一般的安静。
(韩迪……哈迪斯庄……是那家伙吗!)
在自己入住之后便人间蒸发的房东,居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两个相处得异常融洽的少女玩三人约会!
轩明遏制自己转过身去一窥究竟的冲动,将冰沙从搅拌机的滚筒中移到碗里。
不过,即使极力回避,现在麻烦的抉择又摆在他的面前。
回头吧,同韩迪还有他的女友们碰面,必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回头的话……在这里浪费时间更没有意义吧!
而且,自己又要怎么向店长交代?身后的冰之霜晨更饶不了自己吧。
(没办法,死就死了!)
轩明心中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捧起一杯薄荷冰沙,以最大限度的姿势压下头,转身走向前台。
因懒得剪发而蓄起的长长的刘海,一直是轩明弹开一切视线的最强屏障。
他也总以为只要没有被看到脸的话,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他,即使那个人是韩迪。
——然而,他却忘了,前几天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例外。
“嗨,原来轩明同学在这里打工呀。”
手中的东西突然从轩明手中滑落,鲜绿色冰沙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终于想起来了,在认识自己的人当中,除了韩迪,还有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直骚扰自己的“刘禹锡”。
已经来不及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必要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以前从没有在店里见过她,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已经两次被无视,为什么又要这么固执地同自己打招呼?
而且,她和韩迪还是认识的,甚至,已经是情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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