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默雨想让虫子帮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但同时统领所有的虫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无数嘈杂的响动身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就像是一头撞到了马蜂窝中,让他痛苦地惊叫了一声。
他告诉自己要集中精神,不能被这种小事妨碍,可他越是集中,情况就越遭。他逐渐在那阵虫鸣身中听到了人的声音,大约有十几人,用他听不懂的语音诉说着痛苦与迷茫。
他听不懂那些语音,却能感觉到一个个文字的形状,奇形怪状的文字在他的脑海中拼凑叠加,形成了一副副诡异的图画。他看到了一片支离破碎的大地,庞大如山岳一般的巨鱼在肆意破坏着周围的一切,仅剩下恐怖的尖叫在天地间回荡。
然后,一切陷入了沉寂。巨鱼退去,接替的是一群人类,他们像被控制的人偶一样,整齐划一的行动着。他们被封闭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赵默雨还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尖叫,将绝望与痛苦施加在他的心中。
“人类,不要慌张,放心交给我来处理。”
遮色又一次帮他化解了危机,在遮色的魔力下,噪杂的话语变成了一段美丽的旋律,渐渐从他的脑海中淡去。
“刚才那是什么。”赵默雨惊魂未定地问。
“别在意,那些只是和你一样被柳云欺骗的人所留下的悔恨而已。”
遮色似乎认识那些人,情绪中带着一丝怜悯。“在你发疯的这段时间里,我替你指挥了那些虫子,真遗憾,它们完全不是魔像的对手。”
赵默雨明白遮色的真正意思,对方显然知道虫子不是魔像的对手,却仍然命令所有虫子进行攻击,这无疑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联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以及遮色毫不遮掩的厌恶,赵默雨不得不承认,他或许一点都不了柳云。
以后找他问个清楚好了。他这样想着,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当前的战斗中。
遮色放缓了制造柳云魔力的速度,让魔像重新把怪虫当做自己的目标,它毫不留情地攻击怪虫,忽略了近在眼前的赵默雨。面对蜂蛹而至的怪虫,魔像没有像之前那样轻松的应对,敌人的变化使得它也拿出了更强的力量。
魔像并没有从身后拿箭,相反,它直接把手中的长弓抛向了迎面而来的虫群。银色的光芒化为利刃,直接切开了怪虫的身体,一瞬间之间就将所有的怪虫切成了两半。随后,一束刺眼的光束吞没了所有怪虫的躯体,残余的魔力直接被这光芒吞噬殆尽。
完成了这一击后,魔像从身后拿出一支箭握在手中,赵默雨之前觉得那箭像是会生长一样,现在他的想法得到了印证,那支箭逐渐扩大着自己的躯体,如树木一般生长,如光芒一样曲折弯曲,最后形成一把精致的长弓。
赵默雨记得柳云跟自己说过,只有一支箭是实体,其它都只是魔法构成的复制体,现在看来,虚假的部分不只有箭,连弓都只是复制品而已。
“我有时在想,你们人类总是会收集一些远比自己弱小的东西,然后盼望这些东西能在危急的时候派上用场,这想法不是很可笑吗?”遮色说。不过,赵默雨觉得,反而是这样的遮色比较好笑,它已经不满足于指名道姓的说柳云坏话,开始扯些歪理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那个魔像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直到你倒下。”
赵默雨听出了它的言外之意,自己现在的状况正在逐步衰退,体力的流失倒是其次,最主要是魔力。遮色魔力对他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刚开始强大的魔力确实为他带来了很多好处,但时间一长,力量的副作用暴露出来,他的精神开始逐渐受到魔力的压迫。一旦他倒下,遮色便会放任魔像攻击柳云。柳云对于它来说只是一个糟糕的旅伴,它想要的保护的一开始就不是他。
“遮色,抱歉啊,你把我当成是一个正义心泛滥的蠢货好了。柳云是我的朋友,我没法对他置之不理,拜托了。”
赵默雨说。他不擅长说服别人,实际上,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他的心因为各种复杂的情感而炽热燃烧,可他却没有办法把那火焰拿给别人看。
“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吧。”
遮色的魔力突然发生了变化,调色盘中的颜料消失不见,之后就连调色盘本身的白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能证明遮色并没有凭空消失。
“比起柳云那种冷酷无情的控制狂,你明显更适合当我的同伴,那好,让我久违地转变一下形态好了。”
在这些变化之后,呈现在赵默雨眼前的只有一片突兀的空白,就像是被人凭空撕掉了一样,既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幸好在经历过许多奇妙的事情后,遮色已经习惯面对自己不理解的东西,否则他一定又会感到头疼。
很快,那片奇异的空白开始向四周移动,它调整着自己的边沿,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圆形。不属于现实世界的颜色从圆形中溢出,它们是另一种光芒,是虚幻,也是实体,将梦境世界的宝物在现实中重现。
遮色的新形态是一面华美精致的圆盾,纯白色的盾身仿佛能辨别世间的一切黑暗,遮色的魔力从颜料变为了各色的丝带,装饰在圆盾之上,所有存在和不存在的色彩都可以在上面找到,简直就是一本关于美丽的百科全书。赵默雨不禁感叹,这或许正是力量最美丽的表达方式。
银色的盾牌闪烁了一下,出现在了赵默雨的身后,盾牌上的丝带猛然伸长,像人类的手臂一样灵活地击落了飞射过来的几支箭矢。虽说散射的箭原本就对遮色产生不了威胁,可像这样全部击落可是头一次,变化之后的遮色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样一来,我也算离战场更近一步了。”遮色的声音也有些感叹的意味,它不喜欢战斗,可凡事都有例外。
“我现在的形态是以你的颜色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和你的身体非常的契合,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会承受不住我的魔力了。”
赵默雨在心中想,这原型一定经过了无数次修改,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已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拿起遮色,尝试着挥舞了一下,和以前一样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给人一种只要不盯着看就会消失的感觉。
“抱歉打扰一下,魔像要撞过来了。”
遮色这么说着,可它却没有给赵默雨反应的时间,直接伸长丝带卷起了他,随后带着对方一起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正面迎上了直冲而来的魔像。魔像直接穿过了赵默雨,继续后冲去,那狂暴的阵势让长期肆虐此地的狂风都相形见绌。
但处在攻击中心的赵默雨,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曾被这样的攻击击中,他仿佛一瞬间跳跃到了另一个世界,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魔像已经停在了离他较远的地方,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情况有些不妙。”遮色第一次表现出了严肃的情感。“它已经不再顾虑伤及无辜,直接下重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赵默雨点了点头,柳云说过魔像会逐步成长,它或许感觉到了遮色的威胁,自己选择了放弃柳云攻击遮色。这对于赵默雨来说确实不是好事,但往好处想,这也代表着柳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积蓄魔法。
赵默雨举起盾牌,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魔像。他面对的是一个各方面都无比强大的对手,不止是箭术,魔像的体型,力量,速度都压倒性的强大,它甚至不需要用箭,只用身体都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来吧。”他在心中默念。就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挑战一般,魔像的箭矢飞驰而至,他来不及细想,提盾准备防御,可那支箭矢却在半空中膨胀分裂开来,变成数根藤条绕过护盾直接缠上了他的身体,之后立刻扎进地里,把他固定在了原地。
他连惊讶都来不及,真正的攻势便来到了他的眼前。巨大的魔像以极快的速度直冲过来,手中的长弓化为一道锋利的弧线,马上就会将他切成两半。
遮色和他一样被藤蔓缠绕着,即使能用魔力转变藤蔓,剩下的时间也不够它保护赵默雨。只能拼一把了,赵默雨想,他控制遮色把一条丝带垂落到地上,为脚下的大地覆盖上了流沙的金色,整个大地霎时间变得松软破碎。
转变为流沙的大地显然无法承载魔像的重量,将其直接吞没,让赵默雨躲过了必杀的一击。趁着这个空挡,遮色挣脱藤蔓贴到赵默雨身上,白色的丝带编织成一对羽翼,拖着半身陷入流沙的赵默雨漂浮在半空。
“不错,是个好主意。”遮色夸奖道。
赵默雨大口喘着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带刺的藤条在他的全身都留下了伤口,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鲜血从体内流失的滋味,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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