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被浇奠的灵魂,离世的时候到了。那痛苦的灾厄你不必在承受。应当走的路会有人替你走。所信的道会有人替你守护。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你的。不但赐给你,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一位牧师庄严的沉吟着悼词,但是能从他的浑厚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颤抖,不止是他的声音,他藏在眼镜之下的那双眼在不间断的飘忽着,冷汗也如同一条条小蛇一般,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扰动。
这场葬礼绝对是这位牧师此生也不愿再经历的噩梦。葬礼本身的配置并没有与其他什么葬礼有什么不同,一场标准制式的简易葬礼。但牧师受不了的是眼前这个女人那恐怖的深红色瞳孔,血色流露出的威压是无数冤魂的凝聚。
隆冬的枯树林中矗着一座十字架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安。
“结束了么,牧师先生?”一位妖艳的贵妇人用慵懒的腔调向牧师问道,她的手抚摸着她身旁站着的一位少年的面庞。
“结……结束了,领主夫人,所以……我应该能离开这里了吧?”牧师脸色不停的转变着。作为牧师的他本应该有更多的善后工作去做,但由于这场奇怪的葬礼,和他内心的恐惧,在听到妇人的提问后,他不由得想要赶紧离开。
乌鸦这时又哑叫了两声,似在嘲讽牧师的局促。
“噢,当然可以,你说是么,我亲爱的孩子。”贵妇人看着自己身旁的少年,温柔的回答了牧师的问题,并没有在意善后的问题,从刚才开始妇人就没有注意这场葬礼,而是把注意一直放在这位金发少年身上。
“哦,感谢主。我没有成为百万血蝶的同胞,呼……”牧师小声嘟囔一声,他的神情顿时也放松下来,像是逃一般连忙避开了夫人深邃的红色瞳孔。
“那我就先离开了,领主夫人。愿主佑护逝者,当然也佑护您。”牧师从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向妇人告别。说罢,牧师毫无迟疑的向墓地外走去,逃离这给人深深不安的地方。
妇人望了一眼那远去的牧师的背影,轻笑一声,于是充满溺爱地将少年拉入自己的怀中,也不管牧师的离去,只是抱着少年站在墓前,就这样过了半晌。
牧师很勇敢了。
“唉呀……孩子,就剩你一个了呢,妈妈永远爱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请相信妈妈。”妇人抚摸着少年金黄色的头发,非常温柔的对少年说到,妖异的红色眸子泛滥着浓浓的,可憎的爱意。
“……”少年没有做声,任由妇人的摆弄,面部呆滞的看向那座孤零零的十字架。
夜鸦号泣,枯树哀鸣。寒风从枯树林间穿过。
少年在妇人的浓浓“爱”意下,无法发出任何声响,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了这绝望的收割,也不知道何时痛苦已然成了常态,甚至连呜咽也已经发不出来了。
“回家吧,我亲爱的孩子,让你的哥哥好好的睡吧,他确实累了呢。”妇人拍着少年的后背,拥着他朝着森林不远处的一座城堡的方向走去。
春风吹了起来,寒冬终于过去了。
王公国的干道修的十分宽敞,甚至路边的杂草也不愿在路上生长,但是路两旁的农田里却只有不多的耕地上长着庄稼,更多的土地是荒芜的土地,就如同干道两旁的草被谁拔了后又重新栽在地里似的。
约瑟辛无聊地坐在马车上,无精打采地看向车厢外,不时打起几个哈欠,脸上满是困意,使得她本来高挑地眉毛此时竟全部垂下来,一身褐色布衣上面充满了褶皱。与之相对的,车内的两名衣装华贵的男人就显的有些局促不安,不时眺向远处,并紧张地询问车夫一些问题。
“女人,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们。”两名男子中的一个胖家伙已不知是第几边的又向约瑟辛嘱托道。
“好好,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臭猪,就算是为了那位拉车的小哥和那两匹马我也一定不会逃跑的,我发誓。”约瑟辛依然没什么活力。
“呃……你这混蛋真的可靠么……你不可能知道我带着……啧……不知道这路上有多么危险,哦,我的主啊。”一旁的另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男人小声嘟囔着,脸上的不信任与他的同伴无异。
“呐……你这狗屎最好把嘴闭紧。”约瑟辛向那个麻子脸亮出了自己腰间的两把短匕,尽管那是约瑟辛唯一的武器,但对这两个男人的震慑是巨大的。
“唔呃……”
约瑟辛继续看向车窗外的景象。虽然已经进入了仲春,但是大地上还是浮现着几分冬的萧索,暮春了,显然这份萧索并不是源于遗冬。
王公国,大陆上最重要的政权之一,庞大又强大,他的触手甚至插入到了某个小国的皇室之中,但是维护这份伟大政权持续的根本原因恐怕就是这份萧索吧。寒冬好像一直存在。
约瑟辛时刻注意着窗外的景象,这时路旁突然略过一具已经有些腐烂的男尸让约瑟辛注意到了,但仔细看下能发现这剧死尸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同样是腐烂的,父女身上爬满了白色的,新鲜的蛆,沟通着他们的血肉。
“唔呃……好臭呐……”约瑟辛不由得皱起了鼻头。
“应该是一对父女呐……”
“唔……不知道是死于饥饿还是瘟疫,或者是其他什么……”
“不过……好惨呐……”
约瑟辛不禁摇了摇头,随即又恢复了她那常态般的倦意。
约瑟辛自从离开圣城之后,已过去半年有余,她只是向东行着,毫无目的。这期间她横跨了整个帝国,来到了大陆中东的王公国,她心中始终坚信她一定螚再次碰到基宁,这是毫无根据的信念,这也是她的童年能在圣城市井中生存下来的能力之一。
她身上的钱早已花光,于是就会接取这种雇佣任务,护卫商人,不仅可以赚点钱,而且还有免费的马车搭载,载向更东的地方。凭着她身上的那两把短匕首,她也确实达成了她的目的,这两个商人雇佣她是由于双面的威慑。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十分澄澈,给整片大地笼上了初春应有的淡黄。
这种淡黄本应该是很美好的颜色,可是这淡黄并不适合这片土地上的漆灰。
“喂!你看!傻瓜!快醒醒!你看前面那是什么?”脸上长满麻子的那个男人突然惊叫起来。
“唔……啊……哦,我的主啊,这真是太糟糕了,车夫,快,快,掉转车头,快点!”胖子在麻子脸的惊呼下一下子坐了起来,在看清了远处的东西后,捏尖嗓子发出的惊呼比他的同伴还要高出几分。
远处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景观,只是几辆车顶被染成绿色的马车停泊在道路中央。
“没错!快点!你这蠢货!快点让马掉头!”麻子脸也开始催促起了车夫。
“胖子,把东西拿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找上了我们?”
“鬼知道?为什么啊……快掉头啊混蛋!”车夫好像没有听到这两个人的催促,只是沉寂地继续向前驾驶。
“你在干什么,你这混蛋?滚一边去!让我来驾车。”麻子脸一脚踢在了车夫的左侧,抢过了缰绳,努力地调转马头,可这些马的力气总是比他的力气大。
“我的真主啊,我的真主啊……”胖子此时头上全是冷汗,身上的肥肉不停抖动着,他的脸色在这几秒中内已转变了好几次,身体一歪,竟然从车上跳了下去摔了一个踉跄,但还是迅速爬了起来,继续朝着田野跑去,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胖子所具有的机动性。
“混蛋!没有马车你跑不掉的!这四周全是田野!无能的狗杂种!”麻脸朝着胖子怒吼道。
“盒子……他把盒子也拿走了……该死!”
“该死!车夫?车夫?你在干什么?唔……呃……你在干什么?你……你……”车夫对麻脸的行径没有感到惊异或不满,这种冷静在这两名商人的衬托下其实尤为明显,但是麻脸的心思全在眼前这匹无法驾驭的马上丝毫没有去在意这个身边不是那么“重要的人”。随即,车夫抽出自己的短剑,向前扑身,猛地扎在了麻脸的大腿上。
“不要想着跑了,今天就是你们被审判的日子。”车夫刺下一剑后,同样的一脚还给了麻脸,自己执缰,向那几辆马车驶去。
“什么……呃……你妈的……为什么……”
“女,女人……快,保护我,保护我呀……”麻脸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情景,别过头去,望向约瑟辛。
“呐……看来麻烦来了呢。”
“那边的哥哥……先把车停下来吧,我们现在难道还不是笼中鸟么。”
“呃……女人,你他妈在做什么呢,杀死他,快,杀死他!然后我来驾车,如果被他们抓住了,哦,我的主啊,我的主啊!你也绝对会后悔的!女人!”
“闭上你的臭嘴吧,蠢猪,我只知道他现在很轻易就能把这两匹马轻易杀死。”
“睿智的人。”
“所以说……大哥哥?先把车停下来吧。我们应该还有谈条件的余地吧?”
“哦……我的主啊……我的主啊……你……你一定也是他们的同伙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会下地狱的……”
“条件么?真可笑呀,呵,或许有吧。”
“呐……真是麻烦呐……”
约瑟辛很从容,这种从容令那位车夫有些诧异。
不能……不能在继续了,其他兄弟都死完了,马上就是我,那个……那个恶魔又……唔……唔呃……呜……呜呜呜呜呜……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呀?
金发少年现在蹲在窗帘后――屋内唯一一处月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不同于刚才的行尸走肉,他蹲在地上,眼睛中的泪珠像珍珠一样不断的落下,表情绝望切狰狞,身体不断颤动着。这是他每一天都要进行的仪式,或许,这一会是他一天中唯一保持人性的时间了。
“孩子,孩子?睡觉了么?好孩子,好孩子要睡觉呀……可不要辜负了妈妈的爱呀,明天……明天终于就轮到你顶替兄弟姐妹们的工作了!”娇媚的声音传入屋中,传入了少年的耳中……
“呕……唔……”少年一阵反胃,没错……就是反胃,差点吐了出来。
今夜月光很美,但是那哑叫的乌鸦却没有停过。
少年眼睛瞪的**,轻轻拉开一点窗帘,看向紧闭的房门,右手摁住不断颤抖的左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妈妈知道你还没睡呢……不要害怕呀,妈妈是真的爱你,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你一定会赶紧妈妈的。”
快走啊……快走啊……快……快去死吧!混蛋!夺走我的一切?你快死啊……你快死啊……
少年愤怒极了,右手被左手抓出了血也浑然不知,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早点睡觉吧……宝贝……”
女人的离去后,少年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回到床上,又重新恢复了白天的呆滞。
除了多了两道泪痕。
“下车吧。”
车夫停好马车后,从那几辆绿色马车中窜出好几个手持短刃,背着长弓的绿袍游侠,以马车为圆心,半径五米,将其团团围住。
“冷静,冷静,诸位……嗯呐……你们应该不像是强盗对吧?那我想我应该还有点机会。”约瑟辛轻快的从车上跳了下来,还主动地将腰带解开,那腰带上绑了她的两把匕首。
出乎约瑟辛的意料,那群绿袍游侠并没有搭理她,甚至没有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武器,只是木讷的用长弓指着她和马车。
“唔呐?你们……是在……呃……哦豁,原来是他的人呐……嘿……好办了呢。”
“喂,朋友们,放了我如何?我与此事无关呐……”
游侠们没有作声。
“看来不行呢……那么至少…呃……有谁可以和我说几句话,好么?”
“呜……大哥哥们欺负人……呜啊啊啊……我……我还不想死呐……我今年才十四岁……我……我还是个处……处女呐……谁能救救我呐……救救我……呜……”
游侠们皱了下眉头,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会蹲在车轮边嚎叫起来。
“来个人,把给这家伙拖下车,那个胖子抓到没有?”车夫呼向游侠们。
“没有,直接处决了,东西现在在伦克那里。”几名游侠闻声攀上马车,始终没有去搭理约瑟辛。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你们这群混蛋,别拉我,我可是贵族,我可是贵族呀,我不应该死,我不应该这样死啊……”
他发出了最后的吼叫。
“处决吧。”车夫命令道。
噗嗤一声,麻脸的头和身体分了家,殷红的鲜血从他本应是脖子的地方喷涌而出,麻子甚至没有发出惨叫。
“那么这个女人怎么办。她与这件事没有什么干系,但她确实也是一只杂碎。”车夫没有去看麻脸的尸体,可能这种事情他见得足够多了。
游侠们没有说话,只是狐疑地看着这位在车边默默掉泪的少女,他们知道少女的行为并非出自真心。
约瑟辛观察着这些游侠,心中想着少女的恶作剧。
“我怎么办?我可不能让你们决定我怎么办呐”约瑟辛从车轮边一跃而起,并顺势从地上抽出了她两把匕首中的其中一把,左脚蹬地,向车夫冲去。
车夫明白这与其同行的少女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良,世外之徒。可是,他同样没有想到一个人前后状态变化会如此迅猛,前一秒还蹲在地上可怜地啜泣,下一秒就拿着刀向你冲过来,最可怕的是她脸上还带着截然不同的笑意。
约瑟辛将匕首置于车夫左胸的第二与第三根肋骨中间处,匕首尖恰好卡在了两根肋骨的间隙里,一丝殷红顺着他的布衣流下来
“嘿呀,得手咯,你看起来应该是这几个人中最厉害的,如何?放过我好么,大哥哥~”约瑟辛嬉笑着在车夫耳边低语着。
“话说,你们这些人怎么都看起来傻乎乎的呢,天天还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游侠们依旧没有作声,但脸上明显露出了的神色,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们……呃”
约瑟辛踮起脚尖,一把将车夫的脖子掐住,同时匕首尖也向着心脏更近了点,鲜血顺着身体流下。
“如果他不说话,那现在我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约瑟辛挑衅着眼前的游侠们。
约瑟辛松开了手,车夫的脸从窒息的通红很快变成了铁青色,痛苦地喘息着,但身后的匕首又使他不敢做出剧烈的动作。他明白,他现在从身体与意识上均处在下风了。
“真是俗套的手法,太烂了”不远处的绿顶马车里走出了一个男人,身上的装束与游侠们很相似,不同的是,他腰间别着一把红色的短剑。
“可是这招的确管用呐,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团长大人。”约瑟辛看见了男人,将车夫放开,捡起了地上的腰带,这期间,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这位团长。
“无趣呀,这种手段你用过多少回了?也没点长进。”男人走进了一步,
“是很无趣,但是团长大人,你这队乌合之众也不见什么改观呀,调戏一下他们可以证明您的愚蠢。”约瑟辛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眯起一条缝,戏谑地望着眼前的团长。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尺准。改观?没有必要罢了,他们只是忠诚于我的零件,我会善用他们的。”
“可能吧。”约瑟辛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撇了下嘴。
“不过……你们的革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我现在只想继续往东边走。”
“去东边么?你要去东方么?带着那个东西?是谁让你去的?你要去干嘛?有趣些了,真的有趣些了。”团长似乎非常惊异于约瑟辛的答案,连连追问,脸上沉稳的线条由此消失。
“要不要具体谈谈,我这里有要你帮忙的地方。”很快地,团长沉静了下来。
“我已经说过我现在只想往东走了,我有选择委托的权利。”约瑟辛挥了挥手中的匕首。
“我有你感兴趣的条件。”
“我现在不想……”
“是和你胸前的东西有关。”
这是约瑟辛无法拒绝的条件。
少女的朝圣之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修炼成仙的我只想养成女徒弟》、《足控勇者的目标是魔王的丝袜》、《剑来》、《被触手怪养大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