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不见零度那家伙？那家伙不是最喜欢假借心理辅导之名过来倚老卖老炫耀过去的破事么？怎么就转性了？还是说…”病房里，白溪摘掉了虚拟眼镜，停止了游戏，随后她把脑后堆得高高的几个枕头抽掉，从平躺改成坐卧。白溪握着手机，视网膜残留的绚丽色彩和房间素雅的色调形成强烈的对比，让她有点头晕，随之不知怎的有股心血来潮般的不安和烦躁，这种体验并不陌生，身为『天灵体』，“天”字代表宏观的自然，她可谓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是天地独宠的存在，加之她又背负更深层的命数，是而从小就拥有某种趋吉避凶的预知能力，虽然很模糊，但十分可靠。
但这种预知和感应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很鸡肋的，就好像地震前一部分动物会提前示警，躁狂而逃一样，她虽然能预感到灾难的降临，却无法改变，甚至无法确定灾难是以何种方式降临。不过好歹也活了十几年，她总归是摸索出了些许可知的规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灾难的破坏力大小事实上是与她身体的不良反应深浅成正比的。比如自己都会忘记的，只持续了一刻的心悸，若用冰冷的数据来体现，很可能就是第二天地球某个角落发生的死伤几百人的恐怖冲突罢了。
而像现在这样持续了许久的胸闷气短症状，她在这一生只体验过寥寥几次，其中最为严重的一次是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眼睛几乎要失明，心脏更是刀割般的痛，足足持续了三四个小时，若不是有师姐妹帮衬说不定都要休克过去。好不容易疼痛消退了，结果从第二天开始，当全球各地发生可怕的灾难后，那种与某种不可言说的巨大恐怖轻轻触碰了一下后的兢惧和战栗却是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
也令白溪深刻认识到了这个能力的作用。
在这以后，偶然也会感到不适，却再没有那么夸张过了，以至于后来都习惯乃至麻木了，也不再会像最初那样上报组织，然后竭力去调查组织灾难的降临了，毕竟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只是几十个人几百人的死亡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也未免太过轻飘飘了，最多也只是一堆无实感的繁复数据而已。
而这些年来唯一一次让她又记住了的『预兆』，也就是前几年的山海界破碎前夕的急性偏头痛了，其他时候这些预兆还不如某次痛经来得记忆深刻。
山海灾厄那次死了几万人吧？还毁了般座城，那这次又会怎样？
白溪在心中沉吟着，难得地为天下苍生担忧起来。
不过也可能只是错觉…
白溪深吐一口气，脱力似的靠在了床头。这预知能力由于既讲究心血来潮的难测，又主要是以肉身的各种异常来展现『预兆』，所以出错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比方说她现在才受了伤，异常的症状也可能是由潜意识的心灵应激促成，君不见那么多精神病人都是重伤后受了刺激发疯的？
“好烦好烦好烦！”白溪泄愤似地捶打起枕头，一连拳打恨不得脚踢地折腾了几分钟，牵动了伤口，才放过了形状都变得诡异的枕头，通过局域网联络战舰上的工作人员，“喂？有人吗？嗯？是你啊，零度的那个小跟班，记得是叫穆林？啊，无所谓了。你叫什么关我屁事，不过既然是零度的人，那就不用客气。刚好，老娘我有事，你过来一下吧。”态度极其恶劣的说了一番话后她便挂断了线路，无意间瞥见墙上的时钟，才发觉居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了。
其实她是可以直接拨通零度的手机的，但那样岂不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未免太过跌份，而且自己之前才怼了零度，万一要是啥事没有，不但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没准还要被零度那家伙抓住这点嘲弄许久。
等待穆林过来的空隙有些无聊，白溪转头看向隔壁床位的千零色。她虽然通过异能获得了超强的自愈力，但终究是不完整的，具有一定的副作用，每次愈合都会消耗大量的体能和营养乃至关系到寿命，用科学说是基因端粒，用玄学说是生命本源的东西，嗜睡便是直观的表现。不过此刻这货睡颜静雅，肌肤白里透红，樱唇勾起淡淡笑意，淡绿色的发丝根根光泽亮丽，看起来健康的很，哪里有才受了重创的痕迹？
理智告诉白溪应该让她好好休息，但感性上白溪却很讨厌千零色总是冲在最前方，搞得自己伤痕累累，美其名曰保护同伴的行为，加上这家伙还颇为圣母，总是挂念不过一面之缘，说不定品行还有问题，叫做观月和叶的那个女孩。一时间无名火起，白溪把枕头都丢过去，直接砸醒了千零色。
千零色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浑噩中恢复过来，脾气还是那么好，并没有因为被打断睡梦的恼火，反而温和地从被窝里探出只手来摇了摇，“早啊，白溪。”
“早你个大头鬼啊，”白溪哼了一声说，“都晚上了大姐！”
“睡了这么久啊…”千零色还有些迷糊，“抱歉。”
白溪还欲再说，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白溪端着架子冷冷的说。
于是西装革履却一身闲散气的年轻人站在了两女的病床前，“有什么需要的吗？”穆林问，似乎并不在意被颐指气使。
“我肚子饿了，给我带份黄焖鸡米饭做晚餐。”白溪说。
“嗯，记住了，让厨房做给你，”穆林转而问千零色，“你呢？”
“那就法式的焗烤肉酱千层面拿一份吧。”千零色说，“没事的话我再睡一会儿…”然后眼看又要倒下去。
“睡睡睡，睡个屁啊！”白溪把最后一个枕头也扔了过去，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穆林，“话说今天零度那个贫乳长舌妇怎么没来？是回老家相亲了？”
“怎么可能…”穆林丝毫不介意拆自己上司的台，“你猜她去买新的胸垫替换倒还合理点，相亲的话，不说她自己耐不住性子，身份和职业也不允许完全的自由恋爱，光是另外一大帮人明着暗着捣乱也够她烦了。”
“你还真是了解她…”白溪顿了顿说，“不过听你说她是真去过相亲？”
“去过倒是去过，但你也知道组长她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貌似懂得很多，但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图新鲜罢了。”穆林说，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不过你猜对了，她现在的确不在战舰上。”
“真稀奇，是她那个坐轮椅的相好找她？”白溪讪笑一声，“我还以为她这种女人除了工作场所也没地方可去了，而且作为社畜，她也就在做些后勤工作的时候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了吧。”
“呃，这样说零度不太好吧。”困意去了一些的千零色插话说。
“有你说话的份儿么？”白溪白了她一眼，难得地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朝穆林说，“你继续回答我。”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昨晚吧，组长和副局长通话，把我们赶了出去，秘密地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再看到她时，她前所未有的神情凝重，虽然还和平时一样开玩笑，但那股子紧绷的劲儿换个小孩都感觉的出来。再然后，今天中午她又接了一次电话，便匆匆离开了，听她嘴里念叨的似乎是和她的朋友，文道部的半月有关系。估计是出什么事了吧，副局长这些天一直在东京动员大批人手，频繁开启劣隙，难免会有意外。”
“零度的朋友…”千零色神色不太自然，想到零度炫耀的资本里就包括她那些朋友，其中半月无疑是很个性的一位，虽然并未见面，但类似喜欢玩弄男人感情，长得漂亮，是个美女却更是个变态，总是兜售性工作神圣论，消极地把女人说成是可悲的牲畜这样极具辨识度的言行作为却让她的形象深入千零色的心底，一下子突闻不幸实在是…
“这样么，”白溪却淡漠着一张脸，“我没有其他需要的了，你走吧，对了，记得给我再带两瓶汽水。”
“好的。”
门关上了。
“白溪…零度她…”千零色欲言又止，睡意全无。
“她那个**朋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甚至整个东京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白溪说，“我的预感多半是真的了，除非一切只是巧合，但那几率太小了。啧，你那什么表情啊，别还是那副新人的心态了，快点调整过来吧。俗话说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直和超自然接触和搏斗总有时候会着道的，牺牲很正常，也很突然，倒不如说如果只是牺牲已经很幸运了…零度一定也有这种觉悟，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即便事态变成最糟糕的那种，她也不会动摇的。”
“但难受是肯定的吧，”千零色低垂着眸子说，“听你这么说，我又想起了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时的事了，会觉得你有点不近人情甚至很残酷，但其实你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吧，只是也经历了太多…”
“哼…”白溪看向露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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