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沙利尔猛然睁开眼睛,他不顾炸裂般的头疼,腾的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警戒并环顾四周的景象。
他吃惊地发现,他已经不在那个酒吧里,不,他可能甚至不在人造宿星“莎乐美”上。
那黑暗的天际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人工建造的生态拱顶的痕迹,更别说还悬挂着一轮大的出奇的带着淡淡红光的满月,放眼望去,遍地的野草,远方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是深深的沉睡的森林。蓦然回首,却不见来时路,只有广阔到让人心慌的原野。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邀请你,沙利尔先生。”
声音刚刚响起,沙利尔迅速抽出腕刀向说话人挥去,意外的是对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把利刃抵住那人的脖子——果然是酒吧里那个奇怪的风衣客。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快说!”沙利尔厉声问道,同时加大手中的力度,让刀口在对方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
“我们叫它‘常夜’,而我,只是个领路人,你可以叫我‘极乐’。”那人平静的回答。
常夜,虽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沙利尔知道,这里肯定不是人造宿星“莎乐美”,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宇宙中的宿星,这里也许和地球很像,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也不是地球。
“你想杀我,没问题,”极乐见沙利尔不说话,主动开口道,“不过到时候可就没人给你带路了,你只能在这里不停地徘徊,相信我,只要一个小时,你就会受不了的,常夜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地方。”
沙利尔用他金色的双眸狠狠瞪视极乐的眼睛,仿佛想要从那里挖掘出点什么。
但一无所获。
良久,他的刀刃远离了极乐的喉咙。
“你这么煞费苦心的带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很高兴你是个冷静,而且能迅速准确判断出自己当下处境的人。好吧,我也不废话,他想见你一面。”
“他?”
“夜莺。”
这个名字被唤出的时候,风中飘来淡淡的花香,仿佛清冷的夜呼吸着的哀愁,四周越发的寂静,连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也几乎听不见了,整个世界,沉浸在寂寞与孤独之中。
不知为何,沙利尔竟然忽然感到背脊发凉,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不自在。
时间静止了。
“请跟我来。”
再次让时间前进的,是这仿佛融化在清风中的淡淡的声音,一个纤瘦的影子悄然而至。就在前方,仿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一个女子静静的伫立着。
沙利尔见过许多的女人,可是没有哪个比她更让人感到独特。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过那样的发色,淡淡的紫色,宛如将散的晚霞,夏末的极光,忧郁而又高贵,被精心梳理过的波浪,温顺的腑在瘦弱的肩膀上,垂在有着完美曲线的腰际,她的皮肤光洁无暇吹弹可破,宛如新生的婴儿,粉嫩饱满的双唇像刚刚采摘下的樱桃一般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然而,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却有一处惹人心怜的遗憾∶就在她的右眼上,与她那发放淡紫色微光,仿如坠落于清泉中的明月一般的左眼相对应的右眼上,一个与她发色相同的眼罩夺取了那本应夺目的光辉,这个女孩,只有一只眼睛。
沙利尔看着这个女子,竟一时如痴如醉,等他大梦初醒般回头寻找极乐,却发现一阵冷风吹过,他已经消失无踪。
“我叫红泪,请跟我来,塔尔塔罗斯的客人。”红轻轻地说道,那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支配,虽然是人类的声音,却让人不禁想起电子配乐。
沙利尔一开始有点不知所措,但之后只好机械地走在她的身后,她的脚步很轻,却很稳,再加上那冷冷的态度,她让人想起一种动物,猫,记得有谁说过,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哪种动物最像女人,可能就要数猫了,高贵而又傲慢,温柔而又反复,在那柔软与温存下,却可以隐藏着锋利无比的利爪。
“请去除您的杂念。”红泪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地说,“在见到他之前,请紧闭您的心扉。”
沙利尔谨慎的点着头,他不能肯定红泪是否可以听到他的心声,然而,尽管周围的景观没有太大的变化,沙利尔却明显感觉到,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与先前那种奇怪的寂静截然不同,准确地说,现在比起之前,更听不到任何的杂音,听到的红泪说的话,和自己呼吸的声音,就像流动的风那么自然,不自禁得抬起一只手来,仔细的注视着掌心,很奇妙的,沙利尔竟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掌心,就像周围的草地,天空的明月,都只是周围的景观,他低下头来,每一棵草都变得分外分明,而更奇妙的是,那前一秒青青如荫的嫩草,在后一秒便枯萎老去,而后,如血的红花逐渐绽放,绚丽异常,若燃烧的磷火,然而,仅仅数秒,花枝凋萎,花瓣零落,灰暗过后,嫩绿再次覆满大地,如此轮回。
“一切都是循环的。”红泪平淡的,只是这样说,“请紧闭您的心扉。”
沙利尔偷偷的观察着她的侧脸,仿如面具一般的表情,长长的睫毛挂着露珠,她却丝毫不在意,月色下,仿佛饱含着热泪。
他摒除杂念。不知前方有着什么,可是,他明显地感到,那有着一种强大的同化力,稍有不慎,可能会迷失自我。
“我,可以请教个问题吗?”沙利尔小心翼翼地开口,红泪沉默着,沙利尔把这种反应当成一种许可,“带我来的那个人,他是……”
“极乐偶尔会来常夜之地,他是公子的朋友。”红泪轻轻的,简单的回答。
“公子是……”
“请稍等。”红泪忽然停下脚步。
沙利尔大致上知道是为什么,有些东西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从“极乐”离开这里没多久开始,本来沙利尔想装作不知道的。
红泪淡漠的注视着某个方向,“请离开常夜,不请自来的客人。”她警告道,万籁俱寂,而那紧紧跟随的气息却未曾消失,“请离开常夜。”红泪第二次警告,面上的表情似乎稍稍有了变化,沙利尔不自禁得擦擦自己的脸颊,仿佛正有一股像快刀一般的杀气流泻着。
突然间一支短刀向红泪的死角——右眼射去,沙利尔正待解救,却见红泪迅速伸出右手,轻松截住。
“接得好!”一个女性的声音在暗夜响起,那声音有些沙哑,是一种带着一点中性感觉的磁性嗓音。
一个黑衣的女子从约十米远的地方凭空现身——显然她之前用光学迷彩隐去了自己的身姿——整齐的暗红色短发被金属发夹牢牢的固定着,暗色的夜视镜遮盖了她的眼睛,虽然身着特殊的紧身防护衣的她显得偏瘦,可是,那从衣服的纹理所凸现的曼妙身材却有着结实的肌肉。
“白之月的杀手?到底还是来了!”沙利尔厌恶地说道。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请称我们为实用至上的和平主义者。”女子讪笑道,“对了,请叫我拉贵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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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默默地注视着自称拉贵尔的女子,片刻,她轻轻地说∶“你们已经无法离开常夜,死吧。”
极乐慵懒的依靠着走廊的圆柱,头枕着胳膊,一条腿随意的搭在另一条腿上,嘴对着酒壶胡乱的灌着。
轻薄的云朵轻柔的划过天际,不留下一点的痕迹,淡红的明月仿如羞涩的嫁娘,拉扯着云的面纱,掩盖着自己的花容,石阶的青草低吟着自己的生命之歌,兴衰枯荣,廊下枫树默默地在夜中守候,风轻轻的吹来,散落一地的红叶,红色的夜雨。
她穿过花雨,款款而来,多情的花瓣轻柔的搭在她的肩上,却被善妒的风扫落在地,在这飞鸟也止啼的长夜,她仿如划过天际耀眼的流星,夜露挂在她乌黑的秀发上,仿佛点缀着星辰的银河,宁静的湖水在她的双眸中荡漾,洁白的月光在她的玉肤上流转,一抹淡淡的殷红是那甜美的唇,那微微的闪烁是生于唇上的多情。
“花也因你失色,暮雪。”极乐咕哝着说,又喝下一口美酒。
“谢谢,极乐。”暮雪优雅的身姿微微一屈,甜美的嗓音仿佛回荡在夜空的情歌,淡淡的笑靥也是那样甜美,“可是这样我也不能为你添加美酒啊!”
极乐伤脑筋似的挠挠头,“被看穿啦?真没办法呀!”
“请原谅,我先失陪了,极乐。”暮雪礼貌的鞠了一躬,“公子需要我。”
“夜莺那家伙吗?”极乐咕哝着说,“麻烦事吧?”
“只是有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公子担心红泪无法独自应对。”暮雪说。
极乐看到暮雪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又猛地灌了一通酒。
“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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